谢淙其实不是个会经常做梦的人，林长舒走后也是如此，有梦见，频率低的离谱，以他哭着醒来为结局。
他感到遗憾，也觉得难过，后来一细想，没准是林长舒觉得实在是愧对于他所以才不好意思出现。
这样想的话，心情会好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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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夜晚，入睡前。
谢淙沉默地打量了一会儿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细纹，突然一改往常“林长舒快来我梦里”的祈祷，换成了“你别来”。
你别来，我已经不是少年了。
梦这个东西吧，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跟长了反骨一样。
想要的人梦不到，不想他出现时，他偏偏又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细想的话，其实也很有林长舒的风格。
谢淙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因为对方已经不存在了的事实已经埋进他的每一根神经，即使是做梦也无法逃避。
梦的场景很清晰也很具体，年轻的导游穿着一身干练的猎装，白皙的面庞压在牛皮帽下，笑容干净又纯粹，这也是谢淙一眼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缘故之一，因为后来的林长舒已经失去这种露出单纯笑容的能力了。
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
林长舒说着什么，轻快地穿梭在密林中，明暗交替，影影绰绰。
谢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追上了他。
头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身侧时不时有动物窜过的动静，当谢淙低头去看，又发现那些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要跟丢我。”
这句话出乎意料地清晰，清晰到不像是在梦里，谢淙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林长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猎装，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朝自己伸出手来。
谢淙觉得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从前只敢摸对方的影子，现在连在梦里牵对方的手都要犹豫一下。
梦里的林长舒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探手过来，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触感如此真实，真实到梦里的谢淙恍惚了一瞬，就被拉走了。
熹微晨光穿梭在树枝的缝隙间，又落到林长舒手上，照出他青色的血管，皮肤很真实，并不透明，手腕被抓握的感觉也如此清晰，谢淙低头看着，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
“嘿！”
林长舒另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他的下半张脸：“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呢！”
好吧，目的地是哪里？
谢淙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过他觉得林长舒听见了，因为对方说：“这个嘛，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好。谢淙说。
我愿意跟你一直走下去。
穿过密林，越过平原，将太阳熬到落山，林长舒才拉着谢淙停下脚步。
眼前的湖泊呈现出梦幻的色泽，湖底是深邃的蓝，越往上颜色越浅，几缕青色点缀其中，湖面被薄纱似的雾气笼罩，林长舒挥挥手，雾气散尽，圆月的倒影出现在水面。
湖里的月亮不是真的月亮，但谢淙也会为他着迷。
风里飘来清爽的薄荷气息，像是某个刷牙从来不盖牙膏盖子的人唇齿间的味道，谢淙心想，原来梦里的嘴唇也会如此柔软，又轻的像一朵云。
水面泛起涟漪，林长舒的手向后撑住地面，垂在湖面的双足慢慢停止了晃动，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
两人撑在背后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在一起的，手心贴着手背，唇瓣抵着唇瓣，再进一步，睫毛都会纠缠在一起。
谢淙的呼吸乱了，恍惚间居然也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对方的喘息如此真实，钻进耳畔时，像根细小的羽毛一阵往下挠，挠的自己心痒痒，每一根血管也软了下来，几乎想要钻出皮肤，代替他去拥抱这个没能留下的故人。
酣甜的梦境啊，你永远不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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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舒倒在地上，乌黑的头发陷进青色的，柔软的草地里。
谢淙俯身，几近虔诚地亲吻他的额头，他清晰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又像品尝美酒一般舔吻他的双唇，风声？已经听不见了，如果林长舒的血管与自己相连，便能轻易察觉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正在沸腾每一滴血液。
梦里的林长舒似乎比往常包容些，允许他这样压着自己，又抬起手轻轻抚弄谢淙的发梢，抚过他眼角的细纹。
谢淙猛的一激灵。
他支撑起身体，逃似的，狼狈向前攀爬几步来到了湖边，雾已散尽，一张刻着岁月痕迹的男子面庞清晰地浮现，几乎要比那轮圆月还要鲜明。
不，不。
谢淙呢喃着，坐在草地上就开始往后缩，将头埋到锁骨：别看我，长舒，不要看我。
林长舒穿着高中校服，模样也是十七八岁少年的青涩模样，那么年轻，那样的好看。
而谢淙——他已经老了，不再年轻，不再俊朗，他往前走，林长舒原地不动。
脚踝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身体被拖行时甚至可以感受到青草在身下摩擦，林长舒的脸一瞬间凑的非常近，一只手掐着谢淙的下巴叫他抬脸望着自己。
“你很好看，谢淙。”
林长舒凑过来，亲吻谢淙的唇角，又用柔软的嘴唇蹭他硬挺的胡茬：“你很好看。”
谢淙依旧在抗拒，不断重复着：别看我。
眼泪不知是何时滑落的，流到衣服里，先是很热，又变得很凉。
林长舒一面叫他“别哭”，一面让他“别挡着脸，让我看看”，动作温柔。
谢淙都不知道一个人在梦里也能哭的这样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吸都艰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林长舒抱紧了怀里，脑袋紧贴着对方毫无起伏的胸膛，嚎啕大哭。
林长舒跪坐着，抚摸他的后脑。
过了一会儿，林长舒似乎是不耐烦了，啧了一声开口：“好了淙儿，你真打算这么一直哭下去啊？”
谢淙愣住，哭声也随之停止，林长舒的这句话，好像刚刚还是梦中的人一下子钻进了现实，强烈的不真实感化作猛烈的眩晕，一阵一阵袭击着谢淙的大脑。
这都是假的，这当然都是假的，这是梦，湖泊是假的，月亮是假的，草地是假的，连他自己都是假的，是缥缈的精神在梦境中的寂寥投影，既然这么多东西都是假的，林长舒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谢淙张开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面前清瘦的身体，他那么瘦，好像用力一拥就会被折断，又那么坚韧，承载了全部思念的力量也没有倒下。
平静的胸膛有了波澜，起伏的肌肉染上体温，这具身体似乎因为另一个人过分的哀恸与期待被灌入了灵魂，林长舒眨了眨眼，慢慢回以谢淙一个实在算不上温暖的拥抱。
——我曾祈祷过无数次能在梦里与你相拥啊。
“我爱你。”谢淙说：“你要知道我爱你。”
林长舒没有立刻回话，这个梦里的人物似乎在这一刻才具备了思考的能力，他思考着“爱”是什么，又揣摩着“我爱你”的含义，过了很久，才捧起谢淙的脸，坚定而清晰地告诉对方：“嗯，我也爱你。”
顿了顿，林长舒像是模仿，像是学习，更像是深思熟虑过的判断，推翻了之前的话语，换成另一句相似又完全不同的：
“谢淙，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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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晨光从未完全闭合的窗帘旁挤进房间，谢淙翻了个身，抱住了身边的被子。
他醒了，又或者没醒，枕头是湿的，被子是凉的，床铺的另一侧不会再有他人的体温，没关系，都没关系。
他有一位少年——或者说，他曾有一位少年，脾气不好，脑子聪明，看起来吝啬温柔，实则太容易心软，要借着月光钻进他的梦里，牵起他的手穿过层层阻碍的丛林，迈过荒芜寂寥的原野，要他去到静谧的湖边，要他知晓镜中月是假，却又叫他一厢情愿地欺瞒自己，相信眼前人为实。
真实？虚假？其实有的时候已经没那么重要。
眼角的皱纹依旧存在，泪水却早已干涸，酣眠不醒的人啊，希望你做的，是一个美梦。
在码新的小虐文练练手感！看看自己有没有进步这样的。
翻了一下感觉这篇写的实在是瑕疵太多，有空可能会从头改改之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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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谢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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