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日光不似盛夏浓烈,温温柔柔的,透着股朦胧光晕,散在二人周身,瞧不真切。
嘴唇上一点温凉触感让喻荞泛起痒意,被他手指摸过的地方如肿胀般灼热。
令她昏了头。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纤长浓密的黑睫,此刻正低垂着翩翩起舞,遮盖住眼眸的慌乱。他双唇紧抿,脸侧的酒窝愈加深邃,衬得那张冷若冰山的脸多了几分稚气。
喻荞直勾勾盯着他看,蓦地想起一句歌词——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
江攸宁抽出几张餐巾纸轻轻在流血的地方擦过,直到没有血珠冒出,他松开了手。
大拇指和食指上还残留着她嘴唇的湿润,他右手无力地垂在腿侧,像是失去了知觉。
喻荞后知后觉,捞过他的右手用餐巾纸给他擦拭手指的湿痕。
“我……我自己来。”江攸宁迅速抽出手,和她隔开距离。
喻荞眨眨眼:“好吧。”她看他擦手,盒子里还剩三分之一的菠萝没吃,她皱着秀气的眉头咬咬唇,视线在江攸宁的脸上逡巡,“江攸宁,请你吃菠萝!”她亮着一双眼,捧着塑料盒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
不敢让妈妈知道自己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菠萝,带回家不太可能,聂澄菠萝过敏。
况且菠萝对于她来说是很喜欢的东西,即使吃不下她也绝不会扔。
而且……喜欢的东西要分享给喜欢的人才好。
她抬眼望他,一脸期待。
许是江攸宁知道她喜欢菠萝,明白她爱惜的心情,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他伸手接过塑料盒,在喻荞格外热忱的目光下一口一口斯文地吃了起来,入口香甜,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菠萝都甜。
喻荞下巴垫在桌面,眼里倒映出江攸宁吃东西的样子。
他吃相很好,不会吧唧嘴,会耐心地把东西嚼好几下再吞下,比起班里其他男生的狼吞虎咽,江攸宁像只温吞的小仓鼠,两腮鼓鼓囊囊,再一点一点咽下食物,看着特别有食欲。
她不懂地掩饰目光,江攸宁被她盯得耳朵尖直发烫,浑身不自在地吃完手里的菠萝。
等他吃完,喻荞突然一个倾身,凑近他,呼出的菠萝香气萦绕在他鼻间:“江攸宁,卖菠萝的阿婆说她这几天都会来摆摊。”
“我很想吃但又不能吃完,”她话说到一半,顿住,又靠近了一点,直把人逼得连连后退,“以后……我的菠萝都分你一半,好不好?”
偶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飞过,在树枝停留一会儿又飞走,了无踪迹,唯有颤动的绿叶知道它们来过。
阳光将她的黑瞳晒成琥珀色,江攸宁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和任何时候的自己都不一样。
他并不讨厌,反而掺杂几分欣喜。若有似无的少女香气令他无法过多思考,身上热汗一阵又一阵袭来,浸湿他的后背。喉头干涩,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
他看见喻荞的视线下移落在那里,目光紧锁,眼中露出强烈的兴味。
似乎想要咬住他。
江攸宁吓得一激灵,一手掩住脖子,立马起身,正襟危坐。
他点头,喉咙里溢出一个模糊的“好”字。
喻荞满意了,拉开距离,嘴里哼着小调,江攸宁没听清。
窗外阳光正好,菠萝的香甜气息笼罩二人,少女时不时瞄几眼身侧的少年,而少年正在纸上胡乱写着什么,不敢看她。
——
快要国庆小长假,喻荞和聂澄兴奋地讨论放假要去哪里玩。
喻荞前面坐的是李逍遥,据说他妈妈特别喜欢胡歌主演的仙侠剧所以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他本人的性格豪爽,是班里的最高的人——约莫一米九往上走。脸型有点国字脸,憨厚老实,极富班级荣誉感。
姜徕让他担任体育委员的职务。
见聂澄来找喻荞说话,他主动让出座位和他的同桌杨林出去上厕所。
班里的同学友好,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每个人都相处得愉快。
除了陈池,聂澄暗暗吐槽。
她俩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江攸宁执笔学习,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荞荞,你这同桌可以啊,这么吵都学得进去。”聂澄撑手歪头观察起江攸宁。
喻荞吃着中午刚买来的新鲜菠萝,不以为意道:“那当然,他可厉害了,我就是在他耳边唱歌都打扰不了他。”
聂澄笑了,那确实挺厉害的,毕竟喻荞的唱歌功力她可是见识过的,难以入耳。
“哎,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赋呢!”喻荞插起一块菠萝,黄澄澄的菠萝挂着汁水,她一口吃掉。
正想再吃下一块,手腕忽然被人按住。
她不明所以,只听江攸宁说:“再吃,会痛。”
一连几天,喻荞天天买一盒菠萝来吃,江攸宁清楚地知道她吃到多少份量嘴巴会难受。
一旦过量,他会制止她。
并且“不顾”她恳求的眼神夺过,慢悠悠的当着她的面解决完剩下的。
这次也同样。
喻荞倒是习惯了,自然而然地递给他,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反倒聂澄怀疑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打转,像是明白了什么。
强忍着没戳破。
聂澄聊了会儿就被陈池叫走,说有事要找她,她一脸不情不愿。
等她走后,喻荞问江攸宁假期有什么安排。
江攸宁想起江父江母说国庆回来要带他去老中医那里看耳朵。
思考了几秒,他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摇摇头。
喻荞本想约他出来玩,又一想她的时间都排满了——和爸妈出去旅游三天,和橙子出去玩三天,还剩一天补作业。
“那我可以给你发消息和你聊天吗?”喻荞前几天和他加上企鹅,还没和他聊过天。
江攸宁点头,“可以。”
“嘻嘻,我要去北城和云城玩呢。”喻荞眉眼弯弯,额间隐有汗珠冒出,粉白小脸显得愈加娇艳欲滴,她声音娇俏,带着甜腻,吐字清晰,对江攸宁来说听她说话省了不少功夫:“你是北城人,肯定知道哪里有好玩好吃的地方,你到时候告诉我,等我去云城给你带礼物。”
她拍拍小胸脯保证。
“嗯。”他郑重点头,明明一张霸总脸,却总是一副乖宝宝的作态。
“你真的好乖啊。”喻荞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瞧见某人又红了脸。
少女的心在荡漾,似一片平静的湖水,无端被人砸进一粒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最近看了很多书,有几本言情小说,书里每次出现这样的字眼意味着主角的心动。
初读她并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想象不出。
现在,她成了书里的“主角”。
她终于明白,这是喜欢。
——
国庆假期来得轰轰烈烈,人山人海。
喻荞和爸妈先去了北城,差点没被人挤死。
晚上回了宾馆,她瘫倒在床上,犹如一条咸鱼。手机传来消息发送的嗡嗡声,喻荞打开手机查看,江攸宁的消息。他的头像是一片黑色背景,昵称是名字缩写。
喻荞特意给他备注——小乖。
她点开消息,是一份十分详细的北城旅游攻略。特意规划出热门景点的最近最方便的路线,旁边标注了一些人少的时间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底部还有这几天的天气预报,提醒她不要忘了加衣,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喻荞心里暖暖的,一天的疲惫横扫而过,她爬在床上,翘起小腿摇啊摇,回他消息。
菠萝荞:大恩不言谢,回去礼物见[抱拳][抱拳]
小乖:好。
一如既往的话少和严谨,连标点符号都不遗漏。
她找出一个“乖乖摸头”的表情包发过去,那边没有再回。
喻荞想象他手足无措脸红的情景不禁笑出声,把手机放在胸口,整个人呈现大字摊在床上,时不时傻笑一下。
他可真好玩。
手机另一边的某人确实如喻荞所想,拿着手机蒸着张脸,时不时挠几下脖子。
直到江母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攸宁,快来!到你了!”江母站在古色古香的雕刻木门前朝他招手。
江攸宁放下手机,脸颊的红散去。
老中医今年七十有加,头发胡子花白,一双眼却清亮有神,穿着一套白色丝绸道褂,仙风道骨。
“老先生,这是我儿子。”江父指着江攸宁介绍,又道:“他的耳朵在他十一岁那年为了救落水的同学,大冬天跳进水里,后来发了高热,去医院注射青霉素过量导致的听力损伤。”
江母在一旁附和:“您看,还能不能好转?”
江攸宁站在一边不说话,等着老中医的宣判。
颤抖的眼睫暴露了他依旧渴求治愈的心理,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仿佛他并不在意。
老先生慈祥一笑,示意他坐下把脉。
江攸宁伸出手,老先生手指虚点其上,左右两手来回把个遍,又起身仔细查看他耳朵。
江父江母站在一旁紧张等待。
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听说老先生的名号,他们一家不远千里搬到桐城只为了那微弱的希望。
要是老先生也没招,那他们只能带儿子去国外配助听器或者做人工耳蜗手术。
过了好一会儿,老先生才把手拿开,捋着胡须凝神思考。
偌大的房间寂静无声,窗外的鸟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江攸宁冒出冷汗,一度以为自己的听力又下降,在这样的阒静的环境下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他往窗外望,发现鸟儿早已离去。
虚惊一场。
未等他喘完气,老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突兀响起:“他这耳朵,还有的治。”
话音未落,江攸宁向来无波无澜的眼里溢满不可置信,瞳孔震颤,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会制造幻觉。
他的耳朵,竟然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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