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蒙蒙的,一丝亮光从天际穿过,水汽在空气里凝着,风越吹越大。
霍昀撑着身子往前挪,可每挪动一步,肋骨就扎着疼,他想也许他会死,那瘀肿的左眼看不清前面的路,右眼也被血粘着眼前血糊糊,但他那样的孩子看到眼前的骸骨森森,不如看不见。
“阿叔……阿叔。”霍昀嘴里喃喃地。
突然霍昀周围燃起火光。“阿昀……”
霍昀恍惚见听到有人在喊他,可那声音细微非常,似乎像从骨髓里传出的声音,很快那声音便消失了,而他也昏了过去。
… …
“那是什么?”
“将军,那便就是乱葬岗,想来是鬼火!邪门的很。”一位将士在马下向霍赫宗道。
“什么怪力乱神?继续前行!”
说罢军队便行向乱葬岗,但底下士兵却小声嘀咕起来。
“那是不是鬼火,听说那个乱葬岗邪乎!”
“一定是啊,火光通天啊!”
霍赫宗听到后面吵吵嚷嚷便更加心烦意乱,等到乱葬岗时,霍赫宗跨着马,看到尸横遍野,确实瘆人。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冒出来,顺着呜咽声看去不知是何。
而一个先遣士兵赶了过来。“报,前面有一孩子。”
霍赫宗听到此话微微皱起眉头。“什么?……别管了,行军要紧。”
但那士兵却磕磕盼盼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最后只能听从。
其实霍赫宗并不是冷血之人,但行军要紧,为了救一个孩子,他不能耽搁行军。
等到霍赫宗的马路过那个面目模糊的孩子时,霍赫宗微微往下一看,不觉得怎样,只觉得那孩子身形倒是像自己的侄子,但他也就看了一眼。
“阿叔……”一句喃喃声如一根针刺进霍赫宗的耳朵。
霍赫宗停下马,后面的将士都愣住了,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霍赫宗往下仔细一看,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霍赫宗赶紧下马,翻开那具身体,那面容虽然已经被打的不好分辨,但霍赫宗不会认错,那就是霍昀。霍赫宗看到这孩子重伤,身似烂泥,血污一身,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之景。
霍昀似乎感觉到被抱起的温暖,微微睁开那肿了的眼睛。他眼前血糊糊的,但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霍赫宗。
“阿叔……痛,阿叔。”
霍赫宗听到这句话心如刀绞,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霍昀。
夜里大军扎营三里坡,霍赫宗把霍昀放在自己的帐内养伤,烛光下霍赫宗焦急踱步。他觉得自己与这个侄儿缘分很深,他想担负起霍英未尽到的责任,霍英比他大十五岁,霍赫宗又比霍昀大十五岁,他今年二十有八,他记得侄儿正是十三,还是小少年。从此他不要霍昀管他叫“阿叔”,从此没有人可以管到他的侄儿了,他要霍昀喊“叔父”。
“这孩子能不能治!”霍赫宗已经甚至关心则乱了。
那随军医师一会捋捋胡须,一会有擦擦额上的汗,然后赶紧起身恭敬行礼道:“将军,这孩子筋骨断的实在厉害,头上的伤也太重……”
见医师这个模样,霍赫宗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了。“救不了,滚!换一个!”
结果陆陆续续进来了三四个医师,可都摇头叹气。最后只开出些中药,意思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但霍赫宗不这么认为,他认为他这个侄儿是命大的,绝不会死。他把医师赶出去,赶紧去煎药。
霍赫宗给他换了身干净衣物,虽然大了很多,但他稍微给他裁了一下,缝好了就给他穿上了。他身上的淤青,让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心疼。他换好衣服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摸到他的手冰凉凉的,又赶紧哈热气给他暖手。
等到药熬好了,霍赫宗接过药碗,拿起汤勺,这让征战沙场的霍赫宗倒是觉得自己实在手笨,他轻轻吹凉那药汤送到霍昀嘴边,可这孩子却完全咽不下去,这把霍赫宗急坏了,他心想“这孩子喝不下去药,真是嘴硬的很啊,难不成要嘴对嘴渡给他。”现下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喂着,喝下一点算上一点,突然霍昀咳了起来,呼出一口气。这番动静却把霍赫宗吓得半死,心想“难不成那是个庸医。”
“阿叔……你…”
霍赫宗听到霍昀能说话了,还眯着眼睛正看着自己,他先是一惊然后就是欢喜。他就知道这侄子绝对不会这样死了的,见他有了神识,便赶紧给他多喂些汤药。
“阿叔,苦。”霍昀撇开脑袋。
“别叫阿叔了,叫叔父!还有喝药别说话了。”
… …
第二日霍赫宗重赏了那个医师,那个医师接过赏金时其实手已经在发抖了。在他看来他觉得这孩子是回光返照,恐怕是捱不了几天了。
可事实却不如他所害怕的那样,霍昀不仅捱过了那几天,还恢复的越来越好。甚至到了前线霍昀的身体就痊愈了,霍赫宗把霍昀放在伙房,正好让他这个侄子有了个用武之处。
… …
“霍昀,你来之后饭菜不知道好吃多少。”霍赫宗一般吃着饭,一边拉着霍昀坐下一起吃。
“叔父,我能做点事报答叔父是侄儿的荣幸。”
突然帐外传来士兵禀报的声音。
“报!将军!贺兰元帅有请!”
霍赫宗听到后,脸色阴沉下来咽下那口饭就起身离开了,而离开前他对霍昀还是留下了句话。
“昀儿,你先吃饭,我去去就回。”
但霍赫宗一走就一个多时辰,其实霍赫宗到了贺兰羽的军帐时,贺兰羽不在,让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待到饭菜凉了,霍昀也一直痴痴地等。等到霍赫宗终于回来,霍昀赶紧迎了上去,但霍赫宗一进帐,便面色不好。但看在霍昀还在他只好先压住火气,让霍昀先去休息。
“昀儿,我还有事,你先休息。”
说罢霍赫宗便又离开,霍昀看着桌上的冷饭冷菜,只好先送了下去。从厨房出来后,霍昀便又去了军帐,可军帐门口的士兵拦着,霍昀便绕到军帐后面,他偷偷把耳朵贴在军帐上,听到叔父震怒的声音。
… …
“你哪怕告到陛下那里也没用!”
贺兰羽轻轻拿起酒盏一饮而下,然后微微一笑,把霍赫宗的愤怒当成极好的乐子。
“霍将军,别动怒,是你援军来迟了,我手下的军队死伤惨重啊!”
“连日大雨,大坝决堤阻塞道路,我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贺兰羽突然由笑转怒,将酒盏狠狠丢在台下霍赫宗面前。
“好你个霍赫宗,你找这些理由就能抵过?”
霍赫宗咬牙切齿却只能先忍下。“那元帅想怎么样?”
听到霍赫宗嘴软,贺兰羽便又微微笑来。
“霍将军,你带兵有方,不如明日就由你带兵奇袭敌军!”
霍赫宗知道这是贺兰羽让他带着自己的兵去送死,当年他的祖宗就用过了,如今还要这样来害自己,想到这霍赫宗再也忍不下去。
“贺兰羽!你祖上不过就是我们霍家的奴才!你祖上背主害死我先祖霍蓝,如今还想故技重施嘛!”
贺兰羽也无意再装下去,便也坦白开来。
“那又怎么样?我是元帅!你不服命?你拖延援兵导致前线吃败仗,你觉得我往上参你一本,你能有的逃?”
帐外霍昀听到他们的谈话,已经默默攥紧了拳头,知道这些后霍昀只好先回营帐。
待到霍赫宗回到营帐时,霍昀已经在旁边的床上佯装睡下。霍赫宗进帐后看了看霍昀,见他睡下便回了自己的床上,他轻声叹了口气,但这声叹气被霍昀深深听进心里了。
霍赫宗还是答应了贺兰羽的要求,他明日就要出战,恐怕九死一生,他想自己若死,这个侄儿又没了依傍。
而霍昀也想了很多,他不会让叔父去送死,谁都可以死,父亲可以死,国君也可以死,就是叔父不能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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