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熹山夫妇听闻一对女儿双双殒命的消息,当场便晕厥了过去,大夫连连治了三天,用参汤吊着,这对年迈的夫妻才醒来。
如今朝廷上下无人不知,阮氏欲给东宫献美人,保全蜀州的计划不仅落了空,还雪上加霜,没拉拢宁羡,反倒还将这位玉面修罗得罪了。
信使匆匆下了马,奔至阮熹山窗前,他见曾经驰骋沙场,身体健硕的阮大人,短短几日鬓边便染上了几丝白发,有些欲言又止。
信使将信呈上:“大人,东宫来信。”
“念,我倒要看看还能有什么坏消息!”
“太子殿下亲笔,听闻太子妃在和亲途中惨遭歹人所害,但派人搜寻多日却不见尸体,便擦测.....猜测是大人欲图悔婚,故意制造了这场莫须有的意外,实际上是将他的太子妃偷偷藏在巴蜀了。”
阮熹山怒道:“这简直是荒唐!我还没向他讨要我的阿溪,他倒先给我定罪了?!”
见信史册还支支吾吾的,他想起从前与季家的恩怨,闭眼道:“还说了什么?难不成要让自己的母族领兵打进来吗?”
“说若您再不把大小姐交出去,便是有违圣旨,将....落个绑架皇室宗亲的罪名,届时别怪将巴蜀翻个底朝天。”
阮熹山听罢,猛烈的咳了几声,一把将宣纸夺过,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铁钩银画确是宁羡亲笔没错。
他将信摔在地上,对身边的侍从道:“既然他非要打,我巴蜀这五万精锐,也不是养着玩儿的!”
“暂时从朔北撤兵,让文瑾快马加鞭,这几日赶紧回来!”
.....
自那次深夜烤鸡后,宁羡就再也没有传唤过阮泱了,甚至一连好几天,阮泱都不曾见过夫君的身影。
廊下的画眉鸟啾啾了几声,阮泱躺在细软的被衾上是被冷醒的,前些天宁羡忽然回来,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说什么也非要和她睡一张床上,盖一张被子。
阮泱拗不过,只好背过去身一边抹眼泪,一边答应了他。
但意料之外的是,宁羡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就纯折磨人。
宁羡这人睡觉不安分,前半夜热得踢被子,后半夜又冷得抢被子,她垂眸一看,这几晚可怜的被子几乎都要扯开线了。
骂又骂不得,走又不敢走,一连好几天下来,阮泱都没睡过好觉,白皙的眼底下出现了乌青。
阮泱看了眼熟睡的男人,骨秀清妍,玉面娇容,朱唇方口,美却未有女气,也难怪失忆前会心甘情愿给他当外室。
“你醒啦?”
阮泱见人睁眼,便跑去小桌旁从竹筐里拿出一身衣裳来,乖巧道:“我给夫君穿衣服吧。”
宁羡蹙眉,他故意折磨了她几天,这女人竟也不恼,还愿意好好哄他。
看着小姑娘满心欢喜的拿出自己缝制的衣裳到他面前,他也不好伤她的心,任由阮泱在他腰上摸来摸去。
衣裳虽不如宫里的司饰局做的精美,但好在贴身舒适。
宁羡忍不住冷哼道:“阿蘅这样熟练,看来从前常给男子穿衣。”
阮泱一愣:“兰荣告诉我,我已经服侍你一年之久了啊....”
宁羡意识到说漏嘴了,找补道:“因为阿蘅从前不待见我。”
阮泱手一顿,她把脑袋埋在宁羡胸口,男人玄色赤金披肩上黑压压的绒毛被阮泱压住,她甜滋滋道:“那我错啦,以后再也不会惹夫君生气了。”
宁羡不习惯旁人跟他这么亲昵,他仰着脖子蹙眉道:“好了好了,我走了,你好好的在家等我回来。”
“这次出门何时才能归家?”
“快则五日,慢则半月。”
五日足够了。
阮泱宽了宽心,她有机会跑掉了。
她盘算着,她不是小妾,没有卖身契,若去到集市上找到当地官府,宁羡就算发现了她跑掉了,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至于那个叫陆文瑾的,她虽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得了他的庇佑,才可彻底甩掉宁羡这个草菅人命的魔头!
阮泱觉得,此生大概是最后一次见他了,见宁羡要上马,她便一个劲儿冲了过去,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夫君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蘅娘会做好你最喜欢的甜酥在家里等你!”
宁羡鄙夷一笑,不愧是阮家培养的小狐狸精,竟使些勾引人的手段。
可惜她姓阮,又是陆文瑾碰过的女人,否则将阮泱豢养在自己身边,让他玩玩儿也不错。
……
次日清晨,兰荣亲自招呼好了车夫,仔细检查了马车是否有什么纰漏。
本是不想放阮泱出去的,可见小姑娘整天郁郁寡欢的,她见了心疼,便心软答应了,陪阮泱回家看老母亲。
为了不出岔子,她事先给宁羡捎了封信,又吩咐了好些人守着阮泱。
她看了眼屋内还在给宁羡裁衣裳的阮泱,俯下身子细语道:“你们几个,偷偷跟在夫人后边儿,可千万别将人弄丢了。”
“放心吧,就算这阮女使用诈,咱们这么多人看着,她也插翅难飞。”
杜家庄离宁羡的私宅不算太远,翻过一座小山丘再行至半个时辰便到了,此处放眼望去阡陌交通,屋舍俨然,自各地方官割据以来,是处难得宁静的去处。
阮泱才下了马车,便有一着粗衣麻布,但十分干净整洁的妇人,一边抹着眼泪朝她奔来。
“哎呦,我的蘅娘,你可算有空来看看我们了。”
阮泱跟着“母亲”来到家中,她打量了一下这个毫无印象的木屋,相比其他村民的倒是亮堂气派多了。
很符合女儿在富贵人家作外室的优待。
周遭村民也对她的归家没有感到一丝意外,似乎她真的就是杜家的女儿。
这一切似乎毫无破绽,这下倒让阮泱有些犯难了。
兰荣见她愁眉不展,笑道:“夫人,我家公子真的没有骗你,附近这些人可都是看您长大的呢!”
阮泱捂住胸口,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子对我有求必应,怎会骗我呢?只是舟车劳顿,我身子有些不适,兰荣,你去帮我去车上拿些药来好不好?”
见兰荣放心走开,但外头那些护卫还在,她去到后厨见称作她母亲的妇人还在忙活着,便帮起忙来。
“阿娘,你的腿怎么了?”
妇人眼珠悄然一转:“早些年在田里耕作,不小心跌伤了腿,又没空养着,这才耽搁成这样了,好在阿蘅得季家九郎垂怜,日子这才好了起来。”
阮泱见妇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感到有些无助,似乎并不会顾及她的感受,看来她真是心甘情愿的待在那个男人的吗?
阮泱心中莫名感到焦躁,她捏紧手中的帕子。
无论从前的杜蘅多么爱季九郎,那都回不去了,她如今不但对季九郎没有丝毫怦然心动的感觉,反而觉得此人非善类。
大不了日后被诟病成抛弃丈夫的负心女,她也要离开这里。
她道:“既然女儿来了,今儿就带阿娘去集市上找大夫瞧瞧吧。”
“这....”
阮泱知道这位母亲爱惜钱财,便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支婴儿巴掌大的玫瑰金簪,笑道:“阿娘放心,公子给了我好些银子,不会破费的,对了,我和公子还在集市准备给阿娘购置了一套宅子,待会儿阿娘可要和我去挑挑看?”
妇人两眼不由得放光,这娘没白当,认来的姑娘可比亲生的孝顺,这才几天,就记得她这个娘的好,跟公子说情去了。
虽说她答应演好这位姑娘的母亲,得了不少好处,但....人总不会嫌钱多,更别说是一座宅子了。
妇人有些疑虑:“你莫是骗我?”
阮泱有备而来,取出一张盖着红印子的纸:“哪能呢?这上头清清楚楚写着呢。”
妇人对着光看了又看,她不识字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有个红印子应该是真的吧?
阮泱见她动容,低语道:“对了,阿娘也知道财不外露,此事可千万莫同街坊邻里说,甚至连外头那些婢子也是,否则这人一眼红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那咱们得瞧瞧去。”
阮泱点头:“阿娘可有法子?”
妇人思忖半晌道:“有,你弟弟每日都有去集市上贩卖一些时令果蔬,起早贪黑的,寅时就要出发,且能在卯时前回来,到时候咱们深夜悄悄藏在箩筐里,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母女两长时间不见,这一说话就是说到了半夜,外头人声渐息,小木屋内灯影重重。
妇人见兰荣等人还守在外头,便笑道:“这位嬷嬷,我想同我姑娘睡一夜,你也累着了,便先去休息。”
兰荣确实是困的不行,她给了妇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去小院侧边的屋子歇息了。
深夜里,四处邻居鼾声大作,正是深度睡眠的时候,阮泱系好衣带,推了推妇人:“阿娘时间差不多了....”
妇人打了个哈欠,带着赤脚走在石板上,小心翼翼带着阮泱来到后院,将人藏入推车。
不知过了多久,阮泱的小腿有些麻了,感受到身体下方车轱辘开始转动,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出了庄子,阮泱才探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四周蒙蒙亮,没什么人,车子正往树林子里走,而妇人坐在驴子上嘴里嘬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得哼着小曲儿。
“蘅娘,你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阿娘,记得多补贴补贴家里,最好是肚子再加把劲儿,给公子生个一儿半女,说不定啊还能将你娶回去当正房娘子....”
阮泱跪坐于小车上,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应和着,她盯着妇人的后脑勺,心里却如擂鼓。
若去了人多的集市,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就不好走了,这里四下无人,倒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她直身子,口中默念又闭眼朝上天拜了拜,随后握紧遗落在角落的木扁担,颤抖着朝妇人后脖砸去。
驴子受惊嘶叫一声,惊得群鸟飞散,阮泱探了探“母亲”的鼻息,感受到有温热的气体喷涌出,才逐渐安心。
她立刻跳下车,不断朝前方集市方向奔去,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站住!”
一人忽然从枝丫上方从天而降,此人蒙着脸,着一身夜行服,手中提着灯,不断打量着她。
“.....你是?”
阮泱一怔,但回过神来,觉得此人应该不是宁羡的手下。
那人终于看清阮泱的模样,心中一喜:“二小姐!?”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陆将军的手下周鸣,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周鸣是陆文瑾的手下,这些天得了陆文瑾的命令,一路沿着线索查到了此处,他派过不少暗卫进去打探,可最终的消息是石沉大海。
没想到几日没有消息,今儿在四处闲逛,反倒将人找到了。
“快跟属下走吧,陆将军就在客栈中等咱们。”
阮泱虽是半信半疑的,但也顾不得这么多,总觉得身后有股无形的力量要将她捉回去。
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从宁羡身边逃走再做打算。
她看了眼身后黑洞洞的树林,心里阵阵发寒,一咬牙搭上了周鸣的手腕。
然而,身后逐渐被点亮,丛林深处传来一道声音,让阮泱觉得如芒在背。
“阿蘅在做什么,是准备和情夫私奔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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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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