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赵熙收到了李依然约看电影的消息，说是她公司送的赠票。两人约好周日晚上见面。
电影院里，赵熙看着不断崩出的爆米花在发呆。
总有一盏亮着的暖黄色灯光，是留给爆米花的。赵熙还没看见李依然，就先买了一桶爆米花，好像看电影最不该辜负的是爆米花，不是电影和看电影的人。因为电影和陪你一起看电影的人，常常会令人失望，可爆米花不会。
这一天，陪赵熙看电影的人，就让她失望了。
因为在电影即将开场时，赵熙看见的人不是李依然，而是肖凯。
看见肖凯那一瞬间，赵熙明显面色变了，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依然呢？”
肖凯面带笑容，“哦，她说有事来不了，不想浪费，所以就把她的电影票给我了。”
赵熙想着，既然肖凯也没挑明，那不如就维持普通同学的关系，她开始与肖凯做切割，“这个电影我是真的想看。你可以不用陪我的，没关系。”
肖凯将手里的奶茶递给赵熙，故作风趣道：“说实话，我是真的想看这个电影。”
“哦。那就看电影。”赵熙重复着自己的目的，也向肖凯强化着此次的看电影的本质。显然没法将人赶走了，赵熙只好接过奶茶，别过头去，自顾自喝了起来。
肖凯显得很活泼，一直找着话题。赵熙从不疑，肖凯本来就是阳光爱说笑的性格，可能从前自己还会多看几眼，不过现在她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赵熙出于礼貌，尴尬地应和着肖凯。
赵熙不想让肖凯误会两人有超越“普通同学”以外的任何关系，于是全程都没有和肖凯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她的目光四处乱看，如在找着能在混沌世界里救她出泥潭的神。
直到一件浅灰色的卫衣映入眼帘，赵熙觉得有点眼熟，她放下手里的爆米花和奶茶，一步一看地朝着人群中那个带着帽子的“卫衣”走去。于此同时，她的心脏仿佛要迎来一场地震，震源开始要晃动，将心里的山川河流、往昔今日都镇得七荤八素，不得安宁。
因为那个“卫衣”的影子，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那个人，这两年间，曾无数次出现在赵熙的梦里。
她的腿迈大了步子，而后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拥挤的人群中，那件“卫衣”不知怎么就消失了。
赵熙追啊，追啊，渐渐地远离了人群，一直跑到了商场外露天的广场。
那侧的广场正在装修，林立的遮挡广告牌如一堵墙将赵熙拦在外面。也是在这个时候，赵熙才醒过来，方才的幻觉，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肖凯追了过来，“赵熙，怎么了？”
“没事，”赵熙失落道：“我以为遇到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前男友？”肖凯敏锐地提问。
“嗯？不是。”赵熙转身往电影院走去。
肖凯跟了上去，继续试探，“我看你很失落的样子。”
“走了，看电影去。”赵熙不想再跟肖凯说一句话。刚才那场空欢喜，仿佛耗尽了她这一日的所有耐心。
没来由的，那种失落忽然黑化，演变成了一种恨意，她很想找个人来恨一下。哪怕那个人，也许再不会出现了。
*
广场上，广告牌所遮挡的黑暗角落里，武玄清穿着灰色卫衣走了出来，那幽冷的神色一如两年前，她扯下卫衣上的帽子，看向赵熙远去的身影，冷静地自言自语：“果然，阿熙有男朋友了。没想到，两年过去了，还是那个人。”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武玄清接了电话：“爸，你找我？”
电话那头的武承道明显带着气恼，言语间阴阳怪气：“怎么？我不能找你？”
“没有。”武玄清冷漠应对。
“别忘了，我同意你回国的条件是什么。四月，这才几天，就要变卦么？”武承道的言语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既然答应了做手术，就一定会做。只是我才回来，需要适应这边的时差、环境的差异性。等我调整好了，我就去做术前检查。”
“药呢？”
“一直在吃。”
武承道：“你别逼我生气。”
“好的，爸。”武玄清停顿了一下，切换了一种略带讨好的声调，“那我们实验室……”
“我已经让朱秘书去安排了，你等她消息吧。”武承道不忘敲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做生意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支撑一个实验室存活下去的成本，不是运营好一个农场就能搞定的。”
“好的，爸，我知道了。”武玄清挂了电话，从口袋里拿出口罩，遮挡住脸，又扣上帽子，快步朝着电影院走去。
电影院里，武玄清低调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这个位置，不仅可以被前排的情侣座所遮挡，还能精准偷瞄到赵熙和肖凯。
近乎是满座的播放厅里，绝大多数人都跟随电影的剧情，除了坐在赵熙旁边的肖凯，还有盯着肖凯的武玄清。
肖凯微微侧着头，偷瞄赵熙，指尖落在座位把手上，缓慢地朝着赵熙的手掌移动。眼看就差两厘米，赵熙的手忽然拿起来爆米花，吃了起来。
而后，肖凯的手又尝试从椅背走捷径计划，被赵熙笑时的挪动破坏。如此反复了几次，不论肖凯是试图牵手或者搂抱，都没有成功。
直到肖凯靠近赵熙，想说悄悄话时，赵熙明显不耐烦，整个身子往后一扯，旋即站了起来，快速走出放映厅。
肖凯低声叫：“赵熙？干嘛去？”当他发现赵熙一言不发，还拿走了爆米花时，确定赵熙不是去洗手间，而是要离开。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角落里，武玄清揭开口罩，看着空着的两个座位，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电影还不如小情侣的戏精彩啊……”她气得一拳打在椅背的棉花处，站起来，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放映厅。
赵熙一口气走出了电影院的范围，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商业区。
“怎么了？”肖凯终于追上了赵熙，拉住了赵熙胳膊。
赵熙不悦甩开，直言道：“你还喜欢我？”
肖凯明显一愣，没想到赵熙会说这句，旋即笑了一下，“非要这么直接么？”
“回答我。”赵熙必须要求个答案。
“也不是非要怎么样，接触看看。”肖凯的笑收敛了许多，面上端得认真无比。
赵熙后退一步，直接拒绝：“那不用了，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你有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赵熙十分肯定，又说：“不过我清楚知道，我不喜欢你。咱两之间一点儿可能也没有，你千万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非常不值得。”
肖凯尴尬笑了笑，“要不要这么绝对？”
赵熙虽然没有说话，可坚定的眼神回答了所有。
“因为我中途喜欢过别人，所以，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精神出轨？”
“你如何确定你喜欢我呢？”赵熙脸色极其平淡，好似在同他确定一道数学题。
“你和以前不一样的，现在看起来更温婉。”
赵熙不禁笑了，“那是你的错觉。”
“我要试过了，才知道我更喜欢你啊。”肖凯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是在强行挽尊：“大家都还这么年轻，多谈几次恋爱，不好么？这样才能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啊？”
“那你不喜欢我啊。”赵熙认真地思索着肖凯的话，说：“我没试过，但我知道那种喜欢是什么样子。”赵熙想了想，回答了此前肖凯的那个问题，她说：“对，我有喜欢的人了。”
肖凯知道多说无益，他打算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辩论，“走吧，我送你回家。”
赵熙冲着肖凯摆摆手，“我可以走路，可以骑共享单车，还可以打个车让司机送我回家。帝都治安很好，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肖凯无奈一笑，转身，背影对着赵熙，举起胳膊，使劲儿晃了晃，声音带着戏谑：“行，拜拜！”
空无一人的街道里，赵熙自顾自笑了起来，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是武玄清消失在她世界里的第一年除夕，那晚，赵熙早早睡了。
午夜的时候，她如被什么神秘力量召唤般醒来。她走到阳台边的飘窗，坐了下来，看着玻璃窗外的烟花不停地绽放又消失。
有一个遥远却清晰的声音响起，有个女孩说：“过年的时候，除夕的夜里，我总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烟花。很奇怪，我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能看见那一晚最美的那一簇烟花。但是总在我惊讶于这烟花如此美丽是，我就会突然清醒，我的身边，我的身后，根本没有人……”
阳台的赵熙蜷缩起来，抱住双腿，头轻轻靠在膝盖上，明明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却好像在回答：“下一次，你尽管感叹烟花美丽，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窗外的烟花再次绚烂，伴随着鸣响，仿佛在应和着这个孤独的女孩。就听女孩又说了一句：“四月，你回头啊。我就在你身后。”
凌晨的帝都，蝉鸣夏夜里，赵熙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等她？是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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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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