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陆巡抚端坐营帐之中,眼前舞姬轻歌曼舞,身姿婉转,令他如痴如迷,恍若置身仙境。
“报——”一声急促的通报打破这沉醉之夜,陆巡抚猛地回过神来,激动地问,“是不是行动的旨意来了?”
“不是,是......”
没等小兵说完,陆巡抚紧接着问:“那就是有鸽子飞来了?”
“不是,是......”
“那是什么?”小兵的话又被打断,陆巡抚有些不悦。要不是为了等姜阁老那边烧城的旨意或者城内所有人都死了的消息,他才不在这里受冻呢,回家高枕软床多惬意。
小兵心想,你也不让我说话呀?终得机会言道:“是,有人抢物资。”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抢皇家物资?”陆巡抚怒目圆睁,边说边披上厚重的大氅,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出了营帐一看,这一个个的,抢粮之人虽数量不多,但是挺能打呀。他手里的兵毕竟不是上阵打仗的,平时好吃懒做根本不怎么动手的,这一看,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陆巡抚瞧着瞧着,脑袋顶上突然就飞过来一根箭,陆巡抚惊呼一声,跌坐在地,狼狈不堪。
小兵费劲巴力地扶起他,嘴里还问着:“大人,怎么办?”
陆巡抚好不容易起来,捂着摔疼的屁股,怒喝道:“什么怎么办,爷平时养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去,叫......把人都叫回来,爷人多,爷不怕。”
“是。”小兵领命而去。
此时,蓝恩立于高地之上,将陆巡抚的困境尽收眼底。他嘴角微扬,吩咐道:“陆巡抚有难,咱们得去帮忙。”
蓝恩带着几个精兵赶到,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抢粮食的人们给打跑了。
陆巡抚见抢粮食的人跑了,他终于缓口气。可是看着眼前的蓝恩,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蓝恩笑得风轻云淡,“陆巡抚,不用谢,我站在高台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陆巡抚连连后退,怒斥道:“蓝恩,你目无王法,谁让你擅自带人出来的?你是想让我们都染病吗?回去,回去!”
蓝恩摸了摸鼻子,笑道:“陆巡抚,你这话就难听了,我们可是好心来救你的。若非我们及时赶到,就凭你手下那几个酒囊饭袋能保护你吗,啊?”
陆巡抚此时颇有些狼狈不堪,他心里承认蓝恩说得对,但是,这也不是他目无法纪随意出来的理由。“你......你赶快带着你的人回去,不许出来,不然,本官以违逆圣旨之罪处置你。”
蓝恩坐在马上,冷笑连连:“哼,我看大人自己也在违逆圣旨吧?”
陆巡抚挺直腰板,义正言辞:“胡说,本官忠心耿耿,一切行动皆遵圣意,怎会违逆圣旨?”
“如此,大人不妨告诉我,朝廷给百姓的物资,为何会被大人扣押在此,迟迟不送入城中,是想中饱私囊吗?”蓝恩步步紧逼。
陆巡抚面色一僵,狡辩道:“什么扣押?本官未曾扣押,这些物资今晚刚到,我本来想着天色太晚,明日再运进城里。”
蓝恩扯了扯嘴角,似是关心道:“如此,就不劳大人费心了。蓝恩愿代劳,将物资送入城中。您和您的人还是离我们远一些的好,免得染上瘟疫。”
蓝恩与陆巡抚四目相对,沙场出身的蓝恩,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气势如虹。陆巡抚只觉心中惊骇,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帮粗人他可惹不起,反正物资本就是他们的,而他们,早晚都要死,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他能等得起。
思量到这儿,陆巡抚堆起笑容:“行,那还等什么?”
蓝恩弯唇一笑,扬声道:“来人,带物资,进城!”
蓝恩率众将物资稳妥运至府内,竹沁与萧老闻讯而至,细致查验一番后,即刻调配士兵,连夜将这批救命物资分发给城中翘首以盼的百姓。
众人忙碌之际,蓝恩轻声向竹沁询问道:“将军与夫人近况如何?”
竹沁神色中难掩失落,摇摇头,“将军今日早间有了意识,应是好转之象,萧太医说明后两天就能苏醒了。至于小姐,唉,恐怕还需时日。”
蓝恩温言安慰,“你别担心,好在如今有了解药,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竹沁勉强一笑,点了点头,转而问起军营之事:“那军营那边情形如何?可还安稳?”
“自服了萧太医的汤药,三日来,军营中再无新发病例,原有病患之症亦渐趋平稳。”
竹沁弯唇,“真是太好了,城中西侧亦是如此。你今日去陆巡抚那里,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蓝恩摇头,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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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婉妤,婉妤......”
姜婉妤缓缓睁开双眸,屋内明亮刺得她微微眯眼,床榻前虚幻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蓝梓炎还在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担忧。
“婉妤,你醒了?”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婉妤由于躺得时间较长,整个人有些浑身轻飘飘之感。她微微张开嘴,试图开口回应,却因为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
梓炎将她扶起来,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一手拿起水杯凑到婉妤的唇边,让她喝水,还小声叮嘱,“慢点儿喝,别急。”
婉妤喝得急了,又被水呛到,梓炎放下水杯,用手在婉妤背部顺着气。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婉妤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太不真实了,她慢慢伸出手,摸着梓炎的手背,问:“这是梦吗?”
梓炎拿起她的手,慢慢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手指。
“嘶——疼!”婉妤吃痛,下意识地缩回手。
梓炎又心疼地给她揉着手指,“婉妤,这不是梦,我们没有死,我们还活着,还有百姓们,也都安然无恙。”
疼痛感让婉妤恢复了些意识,脑子渐渐清晰起来,她抬眸看着梓炎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都活着?百姓活着,士兵活着,你我活着。”
梓炎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与她深情对视着,“对,都活着。”
梓炎能看到婉妤的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水,她说:“真好!”泪水终于决堤,梓炎搂住了她,也感叹着,“真好!”
片刻后,婉妤想起什么,轻声问道:“所有人都好了吗?”
梓炎揉着她的头发,柔声回答:“都好了,只有几个染病较重的还在西侧隔离,估计也就这一两日,便能回家团聚了。”
“沈编将军那里呢?”
“他那边也一切安好,多亏萧太医及时送去的药方和药物,那边情况比这边要好得多。”
梓炎的话让婉妤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听到所有人都很好,婉妤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搂住梓炎,“太好了,梓炎!”
两人紧紧相拥着,婉妤突然又有了咳嗽,她赶紧推开梓炎,“不行,我应是还没好,我会传染给你的。”
“不会传染的。”萧太医的话从门外传来,竹沁和萧太医两人走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竹沁跑过来,边说边哭着,“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我去给你做。你身上还难受不?”
婉妤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竹沁的手:“好竹沁,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她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流转,只见他们个个消瘦了许多。梓炎是因为长时间卧病不起,她在给蓝恩写完信后就一直昏迷,整个宁夏镇就交给了竹沁、蓝恩和萧太医了,他们一定是心力交瘁极了。
“辛苦大家了。”婉妤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
萧太医摆手笑道:“我们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谈何辛苦。你们能醒来,便是最好的事情。来,先喝药。你放心,你现在的咳嗽只是因寒气未散所致。”
梓炎接过萧太医手里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给婉妤喝。婉妤边喝边问:“朝廷那边知道了吗?”
梓炎点头,又喂了她一勺药,“我醒来后就写了折子,此时,朝廷那边定是知道了。”
竹沁也忍不住插嘴道:“蓝恩说,陆巡抚现在每天都伸着脖子往城里看,好奇为什么城里没动静,他还不敢进城怕染病,整个人成天在营帐那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众人闻言皆笑,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轻松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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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元后,圣上开始临朝议事,端坐于龙椅之上,威仪赫赫。六部官员依次上前,恭敬奏报各项事宜。待诸事议毕,皇上忽地话锋一转,问及宁夏镇瘟疫之况。
户部侍郎躬身回禀,“启禀陛下,物资早已调拨过去,陆巡抚一直在城外驻守。无奈百姓士兵染病者众,死亡人数触目惊心。前番奏折中已详述,蓝将军与夫人亦不幸染疾,至今未见好转之讯。”
皇上闻言,眉头微皱,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军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太子,你上次说致仕的方太医在临洮府休养,欲遣其前往,他可去了?”
太子闻讯,连忙出列,恭敬回禀,“父皇,儿臣所派之人抵达方太医府邸时,方知其已云游四方。故而,儿臣另寻数位神医圣手,火速赶往宁夏镇。”
皇上听罢,微微颔首,沉吟道:“瘟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若有需要,太医院亦当派遣人手前往。”
正此时,孙阁老缓步而出,手持一封奏折,恭敬呈上:“陛下,臣有宁夏镇奏折一封,请陛下御览。”
太监上前,接过奏折,恭恭敬敬地递至皇上手中。皇上展开阅毕,目光在太子与户部侍郎间流转,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愈发显得龙颜大悦。
众臣见状,皆是一头雾水,不明皇上因何而笑。姜阁老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莫非有喜事降临?”
皇上放下奏折,笑容满面,道:“到底是国手,就是不一样。蓝梓炎的奏折,说宁夏镇百姓经致仕的萧太医援手,现在已驱除瘟疫,染病的百姓和士兵都已经康复如初了。”
姜阁老和太子看向孙阁老。姜阁老又冲太子使一眼色。
姜阁老与太子闻言,皆望向孙阁老,姜阁老又向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会意,当即跪倒在地:“宁夏镇百姓得以康复,皆因陛下恩泽广被,此乃陛下龙恩浩荡,天下苍生之幸。”
姜阁老亦率领群臣跪拜,齐声高呼:“吾皇万岁,陛下大喜,天下大喜。”
皇上望着群臣跪拜高呼,心中满足与尊严油然而生,摆手笑道:“都起来吧!是喜事,是喜事,百姓摆脱瘟疫之苦,将士们亦将凯旋而归。此乃今年之首桩大喜事也。”
三皇子站出来,躬身言道:“父皇,宁夏镇百姓先经战乱,又经瘟疫,流离失所,实属可怜。还有此次能够医治瘟疫之症的萧太医,他早已年迈致仕,却仍能亲赴疫地,实在难得。”
皇上闻此,点头称赞,说:“我儿有心了,甚好。传旨下去,宁夏镇百姓历经战乱天灾,虽已转危为安,然朕心仍痛,故免除两年赋税,以慰民心。致仕的萧太医,赐黄金千两,赏御笔亲书。”
姜阁老见三皇子言辞犀利,恐其再言,当即跪倒在地:“皇上仁德,乃百姓之福,苍生之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之下,又是一阵山呼万岁之声,响彻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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