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子里缅怀过去的两个男人。两人都有些小醉了,脑子懵懵的,蓝梓炎眯着醉眼,嗓音略带沙哑地喝问道:“谁?”
姜婉妤眼珠一转,好家伙,看来两个人喝上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索性自己动手,推门而入。
随着门扉轻启,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姜婉妤道:“原来你俩都喝上了。”
两个大男人其实也没大醉,但见姜婉妤突然出现,蓝梓炎瞬间清醒了几分,连忙起身迎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食盒,关切地问:“大冷天的,怎么起来了?”
姜婉妤佯装嗔怒,瞪了他一眼:“再躺着真就瘫了。”
梓炎对她的话皱起眉头表示不满,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她的消息。
与此同时蓝恩也适时走来,先行一礼,“夫人。”随后略显尴尬地从竹沁手中接过两坛好酒,目光不时瞥向竹沁。
竹沁看着蓝恩道:“夫人是特地来看望你的。”
四个人围桌而坐,竹沁从食盒中取出小菜,蓝恩则熟练地为他们斟酒。姜婉妤看着自己与竹沁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碟,正欲起身去拿酒坛,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按住。
“你不能饮酒。”蓝梓炎拒绝她。病还没好利索,怎么可能让她碰酒。
姜婉妤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少喝一点点,还能暖身子呢,萧太医点头的。”
梓炎闻言,眼神转向竹沁,似乎在求证。竹沁则回望姜婉妤,姜婉妤一脸正色,“刚刚我在廊下等你时,萧太医过来把脉,我特地问了他的。”
竹沁收起眼神,她刚刚去厨房时确实看到了萧太医往屋子那边走。
梓炎这才松开手,为姜婉妤斟酒,同时低声叮嘱,“少饮些。”
蓝恩这边非常有眼色地给竹沁倒满酒。
四人举杯相碰,姜婉妤率先开口:“此杯,先敬为了这次战争牺牲的所有战士们,特别是在镇中斡旋的两位英雄,没有他们的付出,哪有今日之胜?”
四个人都比较沉痛,纷纷转身将酒洒到地上。
蓝恩再次起身倒酒,姜婉妤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蓝恩,待他重新落座,她缓缓启唇,语带深意:“是像的。”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姜婉妤双手轻轻托起酒碗,递向对面的蓝恩,“蓝恩,这碗酒,我敬你,你有位好哥哥,他是这场战争的英雄,亦是我的恩人。”
“夫人——”蓝恩闻言,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起酒碗。姜婉妤的酒碗碰过去,她一口干掉。
蓝梓炎本欲劝阻,转念一想,此乃敬酒之举,拦之不妥。然而,心中疑惑却如野草般疯长,恩人?又念及姜婉妤先前所言“像”字,他心中一动,难道……?“你见过他哥哥?”他试探性地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姜婉妤身上,尤其是蓝恩,眼睛里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
姜婉妤点点头,语气平静而淡然,“忽拜对城墙换防之事极为重视,一天要换四次。他只是想拿我威胁你,并不想我立刻死掉,故而每隔一个时辰,便将我囚禁于棚楼之中。”
姜婉妤此刻说得云淡风轻,听进他们耳朵里的确是非常沉重和不舍,特别是梓炎,他既恨忽拜又恨自己。
姜婉妤继续说:“有一次,恰逢那木尔的手下换防,那人将我带入棚楼后,竟为我备下温水,又取出点心,此举令我倍感疑惑,不敢贸然食用。”
那人忽而低头,以极小的声音对姜婉妤说道,“夫人,我是蓝恩的哥哥蓝时。”
姜婉妤听后很是震惊,她从未听蓝梓炎和她提及过一个字,她仔细端详着,与蓝恩确有几分相似。她便小声问:“你是派过来的细作?”
蓝时点头,神色凝重,“属下现在没有办法安全送夫人出去,但只要我在的时候,便可为夫人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
姜婉妤摇头,“我不可以走,你无需顾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蓝时再次点头,他不能在屋子里耽搁很长时间,要走出去站岗。
在那几日里,尽管与蓝时相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的相遇都能极大地缓解她的寒冷和疼痛。她甚至还会趁机询问一些关于外界的消息,以解心中之惑。
有一天,他过来时告诉她,“两日内攻城。”
姜婉妤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梓炎回来了?阿巴鲁部同意帮忽拜了?”
蓝时摇头,“属下不知。不过夫人放心,不出意外,届时阿巴鲁部后方必有牵制。”
姜婉妤沉默片刻,她虽不过问,但是大概知道梓炎让蓝时在镇里要做什么,无非是挑拨离间,搅乱军心。眼下不知道梓炎是否回来,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见姜婉妤不说话,蓝时为安她心,道:“夫人放心,忽拜的儿子和义子本就不对付,将军自有妙计,分裂其内部易如反掌。”
姜婉妤却轻轻摇头,忧虑未减。眼下光是分裂忽拜内部是不够的,她被吊起来,大概知道额斯勒钦的人被划分到那个地方安营扎寨,她说:“想办法,烧了额斯勒钦的粮草,实在不行,便烧其营帐。”
蓝时震惊,“将军严令,不可烧毁粮草,看镇中风向,恐火势借风势,殃及百姓。”若非如此,他早就找机会烧忽拜的粮草了。
姜婉妤却说:“额斯勒钦是草原人,为了战前不出意外,忽拜能让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不会离百姓太近,你只需留意风向即可。”
蓝时明白她的意思了,佩服地点头,然后才出去。
事后,蓝时寻得二哥,将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赶巧那天晚上,那帮草原人趁夜色抢掳女人,二人一明一暗,一个放风一个行动,将额斯勒钦营地的粮草烧了。
姜婉妤将情况简单和大家说完,目光温柔地看向蓝恩,“蓝恩,你的哥哥蓝时稳重且聪慧,你当追其精神,重振风采,而不是一直沉溺于过往与回忆。我们代替不了你的哥哥,但我们亦是你的家人,会彼此照顾。”她再次举起酒碗,对蓝恩说,“这一碗酒下去,希望我们的蓝恩明天能够走出屋子,代你的哥哥们看一看,你们一起攻下的城池。”
蓝梓炎亦举碗相应,“对,去看看对生活又重燃希望的百姓,愿民康物阜,家国安宁。”
蓝恩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感激,举起酒碗,“多谢夫人,愿驱逐鞑靼,永无战乱。”
竹沁亦举碗相和,“愿百姓和乐,四海升平。”
四人异口同声地说:“干!”大家带着美好的祝愿干掉了手里的这碗酒。
战争的胜利来之不易,它是无数家庭破碎的代价。可是,人啊,不能总是沉浸在失去中,允许悲痛,但更要勇往无前地向前进。前路漫漫,愿活着的人,无惧艰险,不畏荆棘。
……
姜婉妤心中疑云密布,终是忍不住问出了那番萦绕心头的困惑,“我有一事不明,忽拜对城墙布防如铁桶般严密,且宁夏镇的地形让大军无后路可进,城墙里的人怎么和城墙外的人传递消息呢?”像挑拨关系这种事情,也不能随意出手的,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它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候。
蓝恩闻言,面上浮现一抹神秘之色,“夫人有所不知,其实早在我们大军从京城出发途中,将军便已运筹帷幄策划一切。在逼退忽拜的途中,将军曾命沈将军手书数张挑拨之辞,大哥和二哥带着纸条就趁乱混入了那木尔的帐下。只等消息,见机行事。”
姜婉妤闻言,心中惊涛骇浪,未曾想梓炎布局竟如此之早,然疑虑未消,还是那个问题,“即便如此,又如何传递消息?他二人如何知晓大军攻城的确切时日?”
蓝恩继续说:“将军之前了解过那木尔的为人,和他对战几次也大概知道了那木尔的弱势在何处。那木尔和忽都看似兄友弟恭,实则各自麾下人马暗中较劲。故而,战场上若有人攻其短处,却又屡屡手下留情,必有人心生疑窦,也就意味着攻城要开始了。”
姜婉妤和竹沁都对蓝梓炎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还可以这么传递消息?姜婉妤不禁佩服地看向蓝梓炎,打趣道:“好心思啊!”
蓝梓炎听后惨笑,“这可不是夸赞啊!”
姜婉妤赶紧端起酒碗,重新夸赞道:“不愧是常年在北地与鞑靼交战的小将军,就是聪明!”
蓝梓炎也打趣她,“能在自身危险之下,还不忘运筹帷幄的蓝夫人,更是聪慧!”虽说是打趣,可他心里对面前这个妻子很是佩服。
蓝梓炎最终没有管束住喝酒的姜婉妤,四人桌前,皆散落着些许花生皮,四坛美酒,尽入腹中。一个个迷迷糊糊的,恐怕连怎么回屋的都忘记了。
辰时已近尾声,蓝梓炎揉着太阳穴,缓缓从沉睡中醒来,有些头疼。他慢慢坐起来,目光落在身旁沉睡中的姜婉妤身上,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晃晃脑袋,昨天他忙完找蓝恩喝酒,后来婉妤和竹沁去了,变成他们四个喝酒。那,什么时候喝完的,咋回来的呢?应该是他抱着婉妤回来的吧?
他着实记不清了,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刚迈出房门,便听见偏房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他循声望去,只见萧太医正站在门口,神色不悦。他连忙快步上前,欲询问婉妤的病情。
不料,还未等他站稳脚跟,萧太医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她病着呢你不清楚吗?你还让她喝那么多酒,她现在应该休养,休养,应该滴酒不沾,你怎么能让她喝那么多?我这边费劲巴力的救治她,你倒好,不帮忙还帮倒忙。”
要说蓝梓炎刚刚脑袋还懵着,那此刻肯定是无比清醒了,他昨天只是后来醉了,中间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记得一些的,婉妤是没少喝,不过……他眨了眨眼,试图狡辩道:“不是您说的,她可以喝一点的,还能暖身。”
萧太医气得胳膊直抖,“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这话?养身子的人能喝酒吗?”
蓝梓炎不禁回头望向刚刚走出来的屋子,又被骗了,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萧太医笑道:“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看好她,滴酒不沾。”
萧太医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等着。”说罢,转身进屋,不多时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来,“喝吧,醒酒汤。刚才我去蓝恩那,他早就不见人影了,看看人家的酒量。”
萧太医分明记得,昨夜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蓝梓炎和姜婉妤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蓝梓炎脚都走不稳了,还得靠人家姜婉妤扶着,手还在不老实地瞎指路,俨然一副醉鬼模样。当然了,姜婉妤也是醉态可掬,看见他了还哈哈傻笑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真是气死了!
蓝梓炎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听着萧太医的絮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婉妤如此放纵了。喝完汤后,他向萧太医道谢后就赶紧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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