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大谶纬模型 > 第21章 最后的晚餐

第21章 最后的晚餐

“为什么要把我调到军事十处去?!”

我站在上级的中局办公桌前。他的办公室烟雾缭绕,背后有一块巨大的布告墙,鲜红的便签纸横亘在一张张报纸与文件间,像结块的血管。

中间最大的报纸上,便签的中心,麻烦的根源,题首印着〔联合国紧急会议三天后召开,交战地区紧张局势升级,对立国声称准备介入〕等内容。

中央悠闲地坐在布告墙正前,鲜红的便签纸像脑后溅射的血液。

“泊松,现在国际局势……非常紧绷。现在社会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这个火药桶就会无可抗拒地爆炸。”他看向我,抽出调职文件,在签字处点了点。“我们总得为最坏的结果做准备。”

“所以,你们需要更多的密码学者来为你们卖命。”

“你至少会有半个军衔。因为电子战和敌国监听,更是因为保密性,我们没有用罗轭督长的无线电间接通知你,而是直接告知你。”

“那我还能留在破译局吗?”

中央摇摇头。

“我能把局里的成员带上吗?那二十几号人都是科学技术人员,对你们而言非常有用。”

中央再次摇摇头:“政府已经指派好了,毋需多言。”

毕竟战争不是童话。孔寂的能力就是个和平的童话。战士不需要蒙娜丽莎上战场,艺术在和平年代才是真正的浪漫。

“我还有最后三个问题。”我冷冷地说。

中央慢慢小幅度点点头,示意我讲。

“最晚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不能再多了。”他说,“预言局会直接解散。改编是不可能的,你们综合破译实力不符合标准军事破译要求。”

“我们还要上任新局长……”

“不必为死者插簪子了。两个月,你可以干。”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我的工伤,你们什么时候能派人来处理?”

“为什么你觉得这是工伤?”他看着我淤青未消的头与颈,含着半分笑容,烟雾模糊他嘴唇的轮廓,“这是个人意外啊。”

“这是被你们管控的流浪汉打伤的。”我说,“如果没有您的命令,我们关押他属于非法囚禁。”

“我们一年会往对立国派出很多个流浪间谍,但我可没让任何一个跑到你家去。”他说,“不要来凭空污蔑我党了。根本不存在非法拘禁。”

他的镜片反射着微弱的闪光。我叹口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一个罕见的晴朗的周四上午,距离袭击事件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今天是1991年12月25日。我伸手收紧了自己的领子。

篡改事故一直没有进展。前段日子,我疯了一样查那个流浪汉的档案,像在玩某种侦探推理。可惜这里是现实,除了他(们)的目标是孔寂的能力外,毫无头绪。

前进的念头像是一种强烈的渴望,蛰伏在潜意识里,我知道它从未淡去:如果有一天他再次出现,我会毫不犹豫地用水管将他的小腿骨砸碎,仇恨是永远不会过期的食品。

我又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呢?我把绿花花的玻璃酒瓶放进纸袋里,浑浊的液体在柱形的空间中因为惯性横冲直撞。我买了几份报纸,首两页大标题是:

《对立国声称要对我国进行核打击,态度嚣张》

《我国核武器试爆失败,外交求援将持续三天》

这是一个无望的国家。即使明天世界要被核装置夷为平地,所有人也会仍漠然地踏上早班车,准点开始上班。这片土地填满旧工业的尸骸、香烟、资本家的铁路,还有烂醉如泥的未来。

我尚年轻的时候租过很多录像带,《柳条人》《日以作夜》《发条橙》*,这在我进社会后不久,留着一头蓬乱的黑发,挤在狭小破洞的沙发上一盘一盘地看,熬夜,进带倒带。那时我在一个深夜明白了什么,看向窗外。我看见所有生物的苦难与苍老,降生的孩子像浓疮里种上水仙;在夜晚耸立的工厂和大型烟囱,形状像一个腐烂的巨型理想主义子宫。于是我一直向窗外看。

我知道我们活不过核冬天。

嗵,嗵,嘀——我听见电子天使的声音又从脑中传来,像一盘旧磁带。

(我不记得这个声音出现过,但我一碰到就会没由来地恐惧,像触摸到了过去的废墟。)她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秋千,生命的最后为我留下充满善意的祝福,声音沙哑断片、不成词句,却仍轻柔:

【或许晚一些也没关系。你有一种侥幸心理。你已经忘了我了,完全-_完全。你有新生活了。让那群快乐傻瓜在软床里再多赖一会儿吧。爱你,我爱你再见。永别。我爱你。】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像一条搁浅的鲸鱼般颤动。它摇晃着,奄奄一息,死去,然后又活过来。

在末日之前,我们有一个选举聚会要开。

【???月???日】

吱呀一声,仓库门开了。

“操。”男人发出一声简洁明了的感慨,“他对你做了什么呀。”

流浪汉身上满是瘀伤,皮开肉绽的血道缠满他的全身,暴露在空气中,像绚烂的猩红色曼陀罗。他的头发在滴水,嗒,嗒。

“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带我回去……”褚环小声啜泣。他简直是散架了。浑身都散架了,蜷缩在地板上,口齿不清。

男人默不作声地扶他起来,掰开他的口腔。他的舌头上有烟摁出来的焦痕,少了两颗牙。

“整整八小时。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整整八个小时!!”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男人注意到他没有指甲。他没有指甲!只剩血淋淋的甲床,呼哧呼哧地抓挠着自己的面颊。

接着,他又跪在男人的脚边,瞪着双眼,像方才清醒。“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别让我痛苦了……”

“让我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男人冷冷地宣判道。“他打垮了你。他摧毁了你。你被拳打脚踢、鞭棍交加、百般辱骂,在自己的呕吐物与血泊里打滚,哀声求饶乞怜。你失去自尊了。他把你驯成了一条流浪狗。”

事到如今,他对这个残党只有怜悯了。他拉住他的手铐,上面扣的非常紧,至少往里扣了两个齿轮,已卡到肉里。男人冷冷地拆开它,扔到一旁。

男人忽然说:“他现在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

“一个骑着长角怪物的□□,头上顶着六翼天使环……啊,啊,我的、我……”

他身上零件咔咔作响,全部锈住,钢铁崩裂。不可名状的悲伤令他泪流满面,缩在地毯上嗫泣。

“我们该得走了。”男人说,“我仁至义尽。”

这时候,门外传来响动。男人与流浪汉同时转头,死死盯着门口。

门开了。那个顶着六翼天使环的长角怪物站在门口,光从他背后涌入。融化,融化,望着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华丽的、**的曼陀罗欧姆。

——

我推门进了分局。

代表选票的白红图钉已经覆盖破译组门口揭示板上的人员头像。破译局的揭示板上很少出现如此井井有条的景象——在这张相比之下甚至有些现代化的海报附近可以看到这些东西:几张《奥运邮报》剪报,机器检修表,一块示波器主板,一张前年全体破译局的合影(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年份,字写得很难看),以及一个用20个图钉扎出来的和平符号。

前些日子要重新选拔P2破译组组长,白色选票代表一个迟姓的小姑娘,是我写了推荐信的那个;红色是另一个小伙子,是军校批发过来的。选举方式是每人在自己的头像上扎一颗白或红的图钉,三天后统计白红占比。大家不约而同地将图钉扎在头像上方的空白或者下面的名字上,只有罗轭,将那颗白色图钉结结实实扎在自己脑袋上。

目前是白色领地居多。未选者还在排着队扎图钉,两名候选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两旁,试图为自己揽票。见到我来了,他们招手微微向我示意。

“看着点!”

冯百极端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险些撞到我。

“你这煮的是什么?”

“鸡翅。”他得意忘形地把锅里的东西给我看,“我自己拿发热机改了灶台。牛逼吧?”

“……真的不会食物中毒吗?”

“包不会的!我还整了小蛋糕,在配电箱里烤呢!”

“?”

说到罗轭,他根本没有来。冯百极竟然真的在大厅顶部装了一颗迪斯科灯球,拍了拍居然能亮。音乐震耳欲聋。敬末日,他向欢笑的众人举杯,马上要迎来结局了!

聚会过半,他们开始在会议桌上打台球,每进一个室内就欢呼一声。球是乒乓球,杆是固定IBM用的支杆。我翻出来几根苏联辉光管,做这东拼西凑比赛的计分板。

无知者是幸福的,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像看着一幅流动的画布。没有疲惫,没有沉郁的黑眼圈,没有精神衰弱。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年前平常的一天,有一只花瓶送到我眼前。

我最终还是没能挤进拥挤的舞池——把桌子搬开的会议室。音响放的那首歌儿我认识,我在冯百极车上听过。

鼓点合着他们的步法,斑驳的霓虹灯踩在他们身上。转身的那个瞬间他们与我会心一笑。我抖开报纸,一行大字闯入我眼帘。

【1991.12.26红旗落地,苏联解体】

等等。

等等。

1991.12.26。

1991.12.26!!

这是孔寂关于切尔诺贝利的预言,最后那个未知的日期。困扰我几年的谜面轰然崩塌。

什么也没有改变,我无力改变,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又一次预言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他的预言能力尚在,且永远不会止息。

*《柳条人》(1973)、 《日以作夜》(1973)、《发条橙》(197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最后的晚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现在是说谎环节

这通房还行

穿成团宠崽崽的团宠爸

雪夜新婚

婚后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