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交易?”百里长虞来了兴趣,发带向脑后一甩,饶有兴趣凑过来,“先说来听听。”
“你教我法术,待我讨回血洗大泽之仇,便放你自由。如何?”藏莲站定大雨中,嗓音嘶哑如同老妪。
崇德为何认定奚桦在大泽?为何要勾结魔族覆灭大泽?藏莲有太多疑问。
百里长虞撇撇嘴,兴致缺缺:“这交易不划算,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待你归于混沌,我照样能获得自由。”
若是轻易便认败,藏莲便不是藏莲了。
她继续道:“大椿长寿为名,你等得了几万年,几十万年,那几百万年呢?你若担心我再次反悔,我们现在可定下血契。这桩交易你不吃亏。”
藏莲笃定百里长虞会同意。
封印可保她不死,而待她归于混沌少说几百万年,他若等得及,便不会再三蛊惑她交易,要她甘心赴死。
至于血契,血契之誓不可违,违者日日受钻心蚀骨反噬之痛,这是为了让百里长虞信她。
对于百里长虞而言,即便拥有不死之身,封印在大椿体内几百万年,日月变换,沧海桑田,他是否能向封印他的人寻仇报封印之耻?
对于藏莲而言,崇德能重伤苌青修为必定极高,想要报仇难于登天,她既要学习法术又何必大海捞针舍近求远?
其它……百里长虞便是恶妖又如何?封印他的人能封印他一次,又何惧封他第二次。
百里长虞挑了挑眉,漫不经心抬眸,眼神桀骜,嗤笑了下,讥讽道:“何苦麻烦?不如你拿刀一把抹了脖子放我自由,我替你报仇。”
随着倒下的身影越来越多,维持山体的法力减弱,山头已倾塌了大半,他们所在的地方岌岌可危。
“山主!”
万念俱灰,众人皆望向象精山主。象精长鼻血肉裸露,长啸一声,发出悲鸣。
冷风寂寂,声如哀歌。
山就要倒了,他们会被埋在这片山下。
百里长虞似非似笑看向藏莲:“以你的修为……你等得起,他们如何等得起?”
藏莲瞳孔骤然一缩,发了狠似的咬牙,瞬间眼眶充斥血红,待一一环视眼前陌生众人后,才逐渐冷静下来,垂下头,声音低沉:“若我以命相搏呢?”
百里长虞秒懂她的意思,眼中划过震惊:“你,你,你……”
藏莲抬眸,目光悲悯扫向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山脊,学着百里长虞的样子,微微歪头,勾起个明媚笑脸,与他对视:“我们大椿从出生至化形,不过千年。”
她是修为低微,但好歹,她活了一万五千多年,以万年的生命填补,足够放手一搏。
千年对于别的山精鬼怪仙人来说,或许很长,但对于他们大椿而言,时间是他们最多的东西。
咒语反噬又如何?最多打回原形,反正,她又不会死。
百里长虞双手枕向脑后仰头望天,再与藏莲对视,眼里多了些藏莲看不懂的情绪,“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咧嘴大笑,这次丝毫未掩饰嘲讽:“一样的不自量力,和天真。”
不自量力如何?天真又如何?
“天崩咒反咒。”眼见山体即将坚持不住,藏莲毅然开口,语气里满是坚不可摧的倔强。
百里长虞怔怔,片刻后敛了笑,“看着我。”他的瞳孔瞬间化为金色竖瞳,抬起右手,以食指点向藏莲眉心处。
“血契,成立。”
“山要塌了!山主!山塌了!”
象精昂首,脚下的地面支持不住,向下陷落形成一个凹坑,他清楚自己无法阻止灾祸,山体和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他前膝跪地,额与大地相抵,以最虔诚的姿态最后祈求着。
藏莲腾空飞起,整个人身子笼在金色光圈之中,默念脑海中凭空出现的咒语。随着口诀的加快,她感觉到体内器官血液在疯狂搅动拉扯。
咒语在反噬。
“再继续,就真的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这些人与你有何关系?你不是要报仇吗?”百里长虞盘坐藏莲面前,双手撑在膝盖骨上,掌心撑头轻声道。
接下来是骨头,一开始只是如蚂蚁啃咬,再然后是斧砍刀劈,最后是被千次万次碾碎。
与施咒之人修为相差过大,反咒正在蚕食她的的生命,藏莲咬牙怒目而视:“闭嘴!”
她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大泽。
藏莲浑身已然被鲜血浸湿透,单薄的身形仿佛随时都将被吞噬殆尽。
她脸白的不成样子,紧紧咬住双唇,手腕一翻,抬手割破腕动脉,加速施法:“咒,起!”
金色光芒生生撕裂厚重云层,将天破开一个口子,随即缺口越来越大,直到填满目之所及处。
漆黑的大地转瞬之间迎来亮光,希望新生。
“山崩停了?”
“山崩停了!雨也停了!我们可以活下来了!太好了!”
众人欢呼拥抱,雀跃着。
结束了。
她做到了。
藏莲看向百里长虞,下一秒呕出鲜血,鲜血不止,身如千斤重,她抬不起手去拭去嘴角血迹,眼前一黑,直直向下坠去。
会死吗?不,不会死,只是要睡很久,很久很久……
藏莲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在大泽,所有人都在为松木化形成功庆祝。
“莲莲,发什么呆?松松今日化形成功,你不是给她准备了礼物吗?礼物呢?还不拿出来。”阿娘将她向前一推,她猝不及防进入人群包围圈,懵懵地四处张望。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温和,良善的笑。
“莲莲也有害羞的时候?这可不像你。”族长翁翁打趣,众人笑开。
“我看,是礼物不好意思拿出手吧?”常青藤挤眉弄眼,故意招惹。
松松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闻言将她拽至身后:“莲莲要偷偷送我,不给你们晓得。”说罢做了个鬼脸。
鲜活有生气的大家,不是四分五裂的大家,都在,他们都在。
藏莲再也控制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见状常青藤误会是自己将人惹哭,手忙脚乱:“喂!你别哭了,我不该,不该说你礼物拿不出手,我道歉!”
常青藤不擅长安慰人,尤其不擅长安慰从来针锋相对的藏莲,话出来别别扭扭,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哎呀!你不哭了!”
藏莲越哭越凶,逐渐控制不住。
“莲莲你别哭啊!你怎么了?你说话呀!”松木急的不行,慌张上手给藏莲擦眼泪,却因不习惯手指不够灵活,手僵成了鸡爪子,末了好不容易适应,才想起来自己化形了,“哎呀呀,哎呀呀。”
“变小哭包了?快给阿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爹从不远处挤了过来,双手叉腰:“阿爹给莲莲撑腰来。”
藏莲哭着哭着又咧开嘴,又哭又笑的:“阿爹,阿娘,松松……”
明知道是梦,藏莲还是控制不住沉溺。
“阿爹阿娘,你们为什么要拼命保护我?”
“因为你是我们的宝贝呀!傻瓜。”
“松松,你为什么特地来救我?”
松木歪头,很认真想了想,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回答:“因为我们是朋友啊!虽然你时不时威胁欺负我,但是我知道你都是假装的,你很在意我。不能随意行走的千年里,因为有你我才活得快乐。”
最后,所有人围住她,朝她挥手道别:“走吧,回去吧,这里不是属于你的地方。”
“阿爹!阿娘!翁翁!松松!”
藏莲尖叫着醒着,手臂悬在半空中抓了一把又一把,然而醒来,手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没抓住,她又没抓住,她什么都没抓住。
藏莲双手捂脸,肩头耸动,无声痛哭。
“这么快就醒了?”陌生白胡子老头三两步飞快走过来,不可置信,“真醒了?我还以为以你伤重的程度,至少睡个三五百年,这才一个月……是我医术又精湛了?”
藏莲尚未清醒,面上泪迹未干,下意识闪躲开,戒备看向来人。
“小友,小友?是老夫。”老者露出大象鼻,借此唤醒藏莲记忆,“老夫是佐乌山山主。”
“山,山主?”
藏莲想起来了,有人施下天崩咒,她不忍见出现第二个大泽覆灭,和百里长虞做了交易。
洞外晴空万里,应是解决了。
藏莲收回眼神,松了气身形踉跄了下。
幸好,幸好赶上了。
“小友,你制止了山崩。”山主感激道:“多谢。”
藏莲摇头:“这一切本因我大泽而起,我该向山主道歉。”
“小友来自大泽?”山主诧异过后,面露不忍,欲言又止,短暂的停顿过后,他叹了口气,看向远方,语气颇为怀念:“大泽有我的老友,不知小友可识得。”
“大泽山藏莲,不知山主指的老友是?”
“你是藏莲?”山主眼里闪过惊讶,疑惑,最后归于平静,“大椿树族的老幺,你出生时我还抱过,这么大了。”山主笑笑,就此打住话题,“小友不妨再卧床休息数日,老夫去给你熬草药。”
藏莲送山主离去,身后传来响指声。
百里长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时,瞬间贴了过来。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拉大,再拉大,将眼眸微微眯起,试图隐藏眼底的得意,嘲讽,和挑衅。
“你猜,老东西这么着急走,是瞒了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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