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晨光初照。
鎏金蟠龙柱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太子谢承衍与康王谢承翊立于最前,一个神色沉稳,一个眉目倨傲。而六皇子谢承霄则站在稍后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北境军报已至,狄人近来频频扰边,诸位爱卿有何良策?"皇帝谢明璋高坐龙椅,目光扫过群臣。
有大臣出列:"臣以为,当增派精兵驻守陇西三镇,震慑蛮夷。"
太子微微颔首:"儿臣附议。北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康王却冷笑一声:"皇兄未免小题大做。区区蛮夷骚扰,何须大动干戈?依儿臣看,派个使者申饬一番便是。"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争论持续了半个时辰,皇帝才抬手示意安静:"此事容后再议。"
就在众臣以为早朝将散时,皇帝忽然话锋一转:"今日是章爱卿寿辰,朕心甚慰。"
满朝寂静。
章若平连忙出列,深深拜下:"臣惶恐!区区贱辰,怎敢劳陛下挂念?"
皇帝笑道:"爱卿过谦了。自李相故去,朝中大小事务多赖爱卿操持,实乃朕与万民之幸。"
这番话分量极重,几乎是在明示丞相之位非章若平莫属。
章若平额头触地,姿态谦卑至极:"臣不过尽本分,岂敢当陛下如此赞誉。"
"爱卿不必推辞。"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子,"今晚康王会代朕赴宴,以表朕心。"
太子面色不变,袖中手指却猛地攥紧。
......
退朝后,丹墀之上。
章若平刚踏出殿门,便被一众官员团团围住。
"章尚书福寿安康!下官备了份薄礼,还望笑纳。"
"下官早说章大人乃国之栋梁,陛下果然慧眼如炬!"
"今晚定要讨杯寿酒沾沾喜气!"
谄媚之声不绝于耳。章若平一一还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和笑容:"诸位抬爱了,老夫愧不敢当。"
不远处,谢承霄冷眼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好一个"国之栋梁"。
他转身离去,玄色朝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今晚的寿宴,想必精彩得很。
......
章府,苏氏院落
章玉阑烦躁地在屋内踱步,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案。昨夜派出去的家丁至今未归,那两个逃走的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阑儿,你别急。"苏氏端着一碗冰镇莲子羹走来,柔声劝道,"先吃点东西,娘让人再去查。"
章玉阑一把挥开她的手,瓷碗"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查?怎么查?!"他咬牙切齿,"那两个贱人要是把事情捅出去,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苏氏被溅了一身汤水,却顾不上擦拭,连忙拉住儿子的手:"不会的,不会的!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舍得吗?"
她掏出帕子,心疼地擦着章玉阑额角的汗,"再说了,不过是几个贱民,就算真闹到官府,花点银子也就打发了。"
章玉阑甩开她的手:"娘,你不懂!那两个女人见过密室里的——"
话到嘴边,他突然刹住。苏氏虽然溺爱他,但若知道他玩死了人,怕是也要吓晕过去。
苏氏见儿子欲言又止,更加心疼:"好了好了,娘这就派人去账房支银子,再多雇些人手去找。"她抚摸着章玉阑的脸,"我儿别怕,有娘在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来,"老爷回府了,叫您立刻去书房!"
章玉阑脸色一白。
苏氏连忙挡在儿子面前:"你去告诉老爷,就说少爷身子不适,晚些再去。"
"这……"小厮为难地低头,"老爷说,若少爷不去,他就亲自来请。"
章玉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苏氏一把扶住他,转头对小厮厉声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待小厮退下,她急忙拉着章玉阑坐下:"阑儿别怕,娘陪你去。"她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药油,抹在章玉阑太阳穴上,"待会儿你就说昨夜是帮朋友寻人,一时心急才闹出动静。记住,千万别提密室的事!"
章玉阑闻着刺鼻的药油味,突然抓住苏氏的手:"娘,爹要是真发火,您可得救我!"
"傻孩子。"苏氏红着眼眶捏了捏他的脸,"娘就你这么一个心肝,拼了命也会护着你。"
......
书房内
章若平负手立于窗前,背影如山岳般沉重。听到门响,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刮在章玉阑身上。
"听说,你昨夜闹得满城风雨?"
章玉阑腿一软,"扑通"跪下:"爹,儿子是帮王侍郎家的公子寻人,一时情急才……"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章玉阑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苏氏尖叫一声扑上来:"老爷!阑儿还小,不懂事,您别——"
"滚出去。"章若平看都不看她一眼。
苏氏僵在原地,眼泪簌簌而下:"老爷,阑儿他……"
"我让你滚出去!"章若平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苏氏吓得一哆嗦,却仍死死挡在儿子面前:"要打就连我一起打!"
章若平盯着这对母子,忽然冷笑一声:"好啊,真是慈母多败儿。"他缓缓坐回太师椅,"说吧,密室里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章玉阑浑身发抖:"什、什么密室?儿子不知道……"
"不知道?"章若平从袖中掏出一把染血的匕首,"啪"地扔在地上,"那这又是什么?"
苏氏看到匕首上的血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章若平冷冷地看着儿子:"今晚寿宴,康王亲临,多少双眼睛盯着章府?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人命?"
章玉阑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爹,儿子知错了!您救救我!"
"老爷!"苏氏跪行几步,抱住章若平的腿,"阑儿是您唯一的骨肉啊!您就忍心看他……"
章若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
"来人。"他沉声道,"把少爷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老爷!"苏氏撕心裂肺地哭喊。
章若平一把拽起她,压低声音:"不想你儿子死,就给我闭嘴!"他甩开苏氏,对门外管家吩咐,"去准备一下,今晚寿宴前,我要亲自去趟刑部大牢。"
管家心领神会,匆匆退下。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枝头,发出刺耳的叫声。章若平望着阴沉的天色,眉头紧锁。
......
刑部大牢,最深处的重刑牢房。
阴暗潮湿的甬道尽头,铁栅栏内锁着一个男人。
他双手、双脚,甚至脖颈都被粗重的铁链禁锢,整个人像野兽般被囚在铁笼之中。可即便身处这般境地,他的眼神却仍旧锐利如刀,仿佛随时能暴起杀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孙莫寒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困了我三年,终于要杀我了?"他的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开口,却仍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章若平站在牢门外,面色沉静。他挥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守在远处,这才淡淡道:"我可以放了你。"
孙莫寒眯起眼,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
"条件?"
"替我找两个人。"章若平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从铁栏缝隙递进去,"一日之内,找到她们,处理干净。"
孙莫寒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盯着章若平看了许久,忽然低笑出声:"章尚书倒是好算计,让我这个'朝廷重犯'替你杀人灭口?"
"你可以拒绝。"章若平神色不变,"继续在这里腐烂。"
牢房内陷入沉默,只有滴水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良久,孙莫寒伸手接过纸条,粗粝的指尖在纸上摩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女人?"
"逃了一夜,应该还在城内。"章若平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赤红色丹药,"吃下去。"
孙莫寒冷笑:"毒药?"
"十二个时辰内若无解药,肠穿肚烂。"章若平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事成之后,解药和自由,一并给你。"
孙莫寒盯着那粒丹药,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
他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喉结滚动间,眼中杀意更盛。
章若平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心腹打开牢门。铁链"哗啦"作响,孙莫寒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脖颈上的青筋因久违的自由而微微跳动。
"记住,"章若平最后看了他一眼,"你只有一日时间。"
孙莫寒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放心。"他低笑,眼底满是自负与凶狠,"这世上,还没有我千里寻踪孙莫寒找不到的人。"
......
半个时辰后,章府侧门。
章若平换好寿星礼服,面色如常地回到府中。管家匆匆迎上来:"老爷,康王殿下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您。"
章若平整了整衣冠,脸上瞬间挂起谦和的笑容:"我这就去。"
他迈步向前厅走去,身后夕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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