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谋臣,顾迎霏向来对自己的前程十分放心。
想他十六岁便男扮女装,辅佐南靳五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一路顺风顺水。
眼看着主公就要登位成为仁君,他也可以再创佳绩。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朝陛下病重,曾被他渣过的镇北侯贺鹘起兵谋反,而国内士族在他骗过的左相带领下发难,两者联合,诬陷主公谋反。
他这个人向来是手腕铁血,相对的,死对头们人多,且也是恨极了他。
他惯于死遁的方式已经使不了了,主公昨日刚刚被问斩,如今就好似被揪住尾巴的狐狸,很是被动。
虽然是天崩开局,但顾迎霏还未出刑场,就被贺鹘扔了一套官服,让他成为史官,今日到岗。
死对头们的脸很俊,但令人心烦,且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更烦了。
顾迎霏的步伐越发快,沿着宫道往议政的坤乾殿走去,定下一个小目标:
他定要拿捏这一狼一虎,令他们成为,辅佐主公之弟登上皇位的垫脚石。
至于怎么拿捏,就比如重操女装旧业,先用他们的喜好来驯驯看。
————
卯时,天边还没亮,坤乾宫外已然站满了来上朝的大臣,但鸦雀无声。
往日里这个点,顶多是刑部那几个侍郎被压了事,整宿没睡,等着给吃花酒回来的上级汇报。
眼下竟然连最懒散的户部,都全员到齐了。
“赵大人,今天甚早啊,搁往日,你怕是还在你家小桃儿的温柔乡里赖着呢。”
气氛太压抑,李姓工部侍郎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同僚,小声揶揄道。
“那是,如今这局势,甚是不妙啊……”
听同僚赵侍郎说完,这李侍郎也不说话了。
大家来这么早,无非是燕京宫阙就要换主了。
至于是镇北侯还是左相做皇帝,这多事之秋,横竖得把脑袋看仔细了。
“那人……”
听得身边一阵喧哗,李侍郎与同僚们纷纷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藏青色官服的年轻人,往这边走来。
他身量很高,皮肤比女子还白,嫩豆腐似的一掐能掐出水来。
一双眼睛天生就生的勾人,璀璨之中夹杂一抹疲惫,映出些慵懒媚色。
端是姿容无双,比翎风阁最贵价的清倌,都美上不知多少倍,任谁见了也难以相信他竟是个男人。
此人随便往燕京街头一站,能让爱慕的女子把綮阑街挤得水泄不通。
“不是,这人是谁啊,他那腰是男人能长出来的吗?”
李侍郎愤愤不平,他向来觉得官服难看,显不出身段。
但这人就算裹个烂布,都能把今年的探花郎给踩扁喽。
眼瞅着就连那些难缠的老臣们,也是捋了捋胡须,像是看自家小辈,亲切了不少。
谁说男子长得好看没用?
他要长的有这十分之一美,那尚书老头也舍不得对他颐指气使。
可恶,甚是可恶!
“靡颜腻理,华骨端凝……这词是怎么从我的嘴巴里冒出来的?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长了慧根?”
在场的官员,基本都紧紧盯着这玉树临风之人看,还有些不看的,是已经破防了。
男子驻足,环视一周,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将目光落在眼神最炽热的李侍郎身上。
看着谪仙朝他走了过来,李侍郎抓住赵侍郎的胳膊。
“他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什么心上人小桃儿完全不够比,被抓得膀子剧痛的赵侍郎,一样万分激动。
“我们同僚之中,有这种一点班味没沾的美人吗??”
只听这男子浅浅一笑。
“两位兄长晨安,我叫顾迎霏,淮州人士,请问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他声音也好听极了,脆而清冷,润而回甘。
就算是一旁嗤之以鼻的武将们,此时也听得晕乎,顿时间觉得自己责任深重。
这美人要是被敌国给擒住,那指不定哭得让人多心碎呢?
万万不能懈怠啊。
“顾迎霏,名也好听,嘿嘿。”
李侍郎已经完全呆了,只是来开开嗓的顾迎霏,报以微笑。
可以入殿的指示,由太监的公鸭嗓通传。
朝两人颔首后,顾迎霏略整衣冠,迈步前去。
“服了,他走起路来都能有香风,用的什么皂角,不会是体香吧?”
看着顾迎霏的背影,稍微回过神的李侍郎叫苦不迭。
“完了,我还没和他说我叫什么。”
赵侍郎把掉地的奏折,拍在他怀里,“别忘了你今天要跟谁汇报,先仔细你的命吧。”
谁承想,这痴儿竟拿了奏折露出傻笑。
“能见到这美的,死也成。”
“没救了。”
赵侍郎拽着李侍郎的衣袖,两人随其他看痴了的人一同走入殿内。
在太监的指引下,顾迎霏于史官的桌案处落座。
众目睽睽,他每个动作都被放得无限大,还有站在后排的人,微微踮起脚尖。
这史官优雅得如同坐跳绿腰舞,哪怕只是垂眸,轻轻吹去案上几颗细小的尘埃,都像是供在庙里的神像,圣洁华美。
这班上得真值!
要是天天能见,这破银饷挣得也太快乐了。
待顾迎霏准备好墨宝,修长的手指摊平纸页,太监的通传再度响起。
“左相到——”
所有春心荡漾的人,即刻都吓得立正了,又低垂着头跪拜,高呼:
“左相千岁千岁千千岁——”
左相是何许人也?
首屈一指的士族,晋康箫氏嫡长子,箫君霆。
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十七岁中状元,一路平步青云,十年內将整个朝堂稳稳握在手中。
不仅如此,家中富可敌国,但凡你姓箫、能沾上箫家,基本都富得流油。
但这么一个财神爷,那可真是锱铢必较,眼光甚高。
十年来无数美人,环肥燕瘦,不论男女都被送到他跟前,硬是没有一个能看对眼的。
渐渐的,嗜血、冷酷、禁欲几乎成了这尊大佛的代名词。
“众爱卿平身。”
箫君霆很满意众臣驯顺的态度,直接坐上龙椅。
顾迎霏睨着这人,着玄色衮服,貌若潘安。
他随意地倚靠在椅背上,一双桃花眼惬意地微微眯着。
冕旒轻晃,上等的五彩珠玉在熠熠烛火之中散发出庄严之气,令衣袍上的金龙愈发逼真,几欲腾飞。
“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托我代为理政,要是有着急事项,我自然可以听听诸位所求。”
如同已然权柄在握的最后赢家,男人傲然地掷下解释,像是施舍。
这符合礼制吗?
当然不,但是不影响众臣老老实实苟命。
因为惹不起,完全惹不起。
先不论那异军突起的镇北侯,光是萧氏就已是能一手遮天的存在了。
箫君霆扫视着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睛,甚是无趣,忽而他对上一对愤怒的美目。
一侧的桌案前,跪坐着一位肤若凝脂的男子。
他姿势端正,一看就是书院里那种夫子的得意门生,又乖又拒人千里之外。
但比起他的青云像,那被玉带束得不盈一握的腰,更为惹眼。
就算这么正经地沉着,也如一支弱柳,经不住折腾。
箫君霆记着,史官原先是个糟老头子,随便一个视线,都能被吓得痛哭流涕。
今日怎么换了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小孩过来?
史馆是没人敢来了,还是送美人都送到议政的大殿上了?
顾迎霏已经及冠,算不上小孩。
他是长得好看,冰肌玉颜,气质赛雪。
抬眼看人时,眼尾微微上挑,不经意间便缀着一抹艳色。
但实则是个硬骨头。
若要平主公的冤案,首先便是找到接近镇北侯和左相的机会,才好查找线索。
箫君霆的兴趣已经被挑起,正是落子的时机。
顾迎霏暗啧了一声,于记录簿上挥墨。
他垂着头,睫毛是像蝶翼那般微翘,美得让人按耐不住,想要看看他落泪的模样。
箫君霆觉得此人太眼熟,但是看不清正脸。
见他起身,众臣大惊失色,纷纷低头但是暗戳戳的瞄着。
一股檀香愈发浓郁,男人在桌案前站定,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将顾迎霏的记录簿拿起来,丝毫不顾什么规矩。
毕竟,箫氏这等权鼎贵胄就是规矩。
陛下溺于女色,无心国政,自商路一事后更是放权。
由多方互掣,经过撕咬,晋康箫氏成为士族之首,更不屑于掩盖任何不臣之心。
“左相利欲熏心,比起那北漠狼子亦不遑多让。”
箫君霆逐字念出。
他想到会被冒犯,但陡然听到恶言,太阳穴还是不免突突。
好啊,谁送的美人,终于是送了个不怕死的来。
男人的笑意更甚,“有趣,甚是有趣。”
话毕,群臣的腿都被砸软了,竟全部不约而同地跪倒。
只听这捅出篓子的漂亮祖宗,将记录簿拿回道:
“左相大人莫要妨碍下官,否则,下官只能如实将所见所闻记录在册。”
顾迎霏话中那所见所闻,指的是箫君霆凌驾在皇室威仪之上的种种行径。
看着这张南靳,不,整个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张的绝色容颜,箫君霆记起来这人的真实身份。
这不就是太子身边男扮女装的探子,后来被太子金屋藏娇,宝贝得紧的谋臣么?
“废太子一个死人,你还替你主子管到本相头上了?”
箫君霆抬起顾迎霏的下颌。
一方柔嫩的雪白,向上看,是花瓣般润泽的唇,大抵亲起来会很舒服。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端详片刻,轻轻用手掌拍了拍史官的脸颊。
顾迎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箫君霆。
在钟鸣鼎食的箫氏,喋血养出的所有子弟之中,唯独箫君霆过分艳丽。
一如最名贵的赤色牡丹,不需收敛半点,偏要张扬,才能将此金枝玉叶舒展得极致。
放在随便掷块石头都能砸到权贵的燕京,他亦是箫氏正值鼎盛的化身,贵不可言。
比起那瘫在床榻的老者,这厮虽然僭越,倒更像是真龙天子。
如日中天,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箫君霆威压太甚,但顾迎霏不为所动。
对付这种人,越是高风亮节,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自然也越有机会,逐步打入敌营。
“五皇子殿下一生为人刚正,无人出其右。”
那双镌刻得仙气杳杳的眼睛中,尽是嫌弃,仿若一株傲骨幽兰,不屑与野草相辩。
睨着顾迎霏秀丽笔挺的鼻翼上,落着一颗小痣,箫君霆不由得又是心中一跳。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但他将其归咎为被顶撞的愤怒。
他被人像看蝼蚁那般睥睨,总不能感受到快意吧?
箫君霆虽这么暗自腹诽,但此刻,他将嘴角一瞬的上扬盖下,显得欲盖弥彰。
“你好得很。”
顾迎霏捕捉到这丝细微的变化,心中了然。
左相还真是吃这一套?
不会是在书院时期,真有个争不过的死对头,也是这么傲骨毒舌吧?
啧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顾迎霏:(摩拳擦掌)特别XP开发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