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炎此番盛宴，到场的不只有上三宗，还有前来巴结离炎海的各方势力。这些仙门人士，看到宴台上的情形，有机灵的一拍脑袋，惊觉开口，“原来离炎海驭兽传承的奥秘在此！”
“怎么讲？”
“你想啊，仙陆灵气有限，天生有灵的人本就少。离炎海那么多凡人士伍，没有灵契，却都可以轻松驾驭灵兽，是为何？”
“别卖关子了，快讲。”
“这事乍听有些不可思议，我也是才想明白其中门道，你们看此刻的台宴便知晓。台上的昆伦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活生生蜕变成灵兽。如若离炎海的凡人士伍，驭的都是这种由昆伦奴变为的灵兽，一切不就解释得通了。”
一番推测有如平地惊雷，人群顿时炸开锅， “对啊，百年前昆伦族还有数万人，如今昆伦一脉已绝，离炎既无万人坑，那这些凭空消失的昆伦奴到哪里去了呢？”
有长者闻言，缓缓点点头， “史书记载，昆伦族人千年前从南海域到西北，族人性灵，一擅水性，二擅驭兽。而千年后，仙陆会驭灵兽的氏族，却只剩离炎海一脉。早先仙陆就有传言，是离炎海攫夺了昆伦族驭兽的法门。如今看来，真相怕比所传还要残酷…”
“原来如此。可…这也太残忍了！”
“对啊，离炎海贵为上三宗，怎能如此行事？”
场下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已然分为两派，一部分趁乱出来叫嚣，似是激动得要为百年来从未关注过的昆伦奴，向离炎海讨个说法；另一波则碍于离炎海势大，高高挂起事不关己，默不作声间静观其变。
有好事的站出来，大声对着首座道，“戚海主，离炎海做这种事未免太不妥了，昆伦族再怎么说，也是活生生的人……” 话刚说一半，他迟疑停下来，环顾四周离炎士伍，各个严阵以待，面上却无异样，眼里只有肃杀。
是了……昆伦奴在离炎海，本就不为人。
这在西北域，是不成文的规定，也是离炎海长久位居上三宗的灵能本源。离炎海众人，对事发的态度，是不以为然的。千百年来氏族都如此行事，他们不觉得有错，即便被仙陆众人知晓，也动摇不了离炎海的根基。
众人纷闹下，台上人间地狱的景象仍在持续……
森老班主满眼泪光得看着他手底下的小戏侩们，震惊悲愤之下，半天呜呜呀呀说不出来话。原本好好儿的演了出鱼龙，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未及他伤心欲绝，已有军棍当头落下。
老班主心如死灰，并未躲闪。宁尹楼挣开燕晟然，绳镖出手，士伍的军棍便当即脱了手。
“戚准！”
首座那人未言语，只冷飕飕盯着台下，良久开口， “燕晟然，再不带你的人走，我就改变主意了。”
宁尹楼三两步就要跃身而上，被燕晟然拦下来。
“拦我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
“戚准他明明知道……”
宁尹楼原本轻功踏出，被燕晟然拦腰截回来，打个圈儿卸了绳镖的势。双手被制，他只听身侧人打断道， “他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现如今倒是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燕晟然微微附身，在宁尹楼耳旁一字一字郑郑道，“有我在，你休想。”
“……”
宁尹楼抬头，只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带着让他琢磨不明白的神色。
这厢对峙间，席下已然吵嚷起来。先头开口的几个门派的小辈，激愤异常，得了理，自然不相让，打着替昆伦族抱不平的名头，揪着离炎海一众氏族，大咧咧问责。
叫骂很快伴随而来磕绊冲突，两边动起手来。有几个趁士伍们不注意，冲到昆家班的台子边上，但碍于骇人的紫光，不能直接冲进去搭救。无奈抄起法器，就要和边上的士伍开打。
领头的将士极为不屑， “昆伦奴本就不为人，戚海主何错之有？”
一时间，混乱一片。
……
“哼，何错之有？那如果，戚准替换的是你们的孩子呢？”
一句话，幽幽从营台门口传来。
众人停声望去，只见一身玄衣蟒袍的年轻人，立在乌泱泱一群黑衣卫的队伍前。
不请自来，来者不善。离炎海士伍立刻警备起来，将这群黑衣卫团团围住。
主座上，戚准一声冷哼， “赵经年，我没请过你吧。”
“戚海主说笑了，我此番来，是给海主送份大礼。”
赵经年笑着看了眼戚准，眼神顺势瞥过旁边的宁尹楼，随即拍了拍手。一列黑衣卫押送一群小灵兽上来。后头跟着一男一女，其中的黑衣商人，正是那天宁尹楼在营外见到，与士伍讨价还价的那个。
黑衣卫将小灵兽们推到众人跟前，尾队的傩婆走到正中，傩杖一挑一跺，连带宴台正中的紫光幻象，也随之顷刻化烟。黑衣卫带来的小灵兽们，随着身上的紫光褪却，逐渐复原了人类的肌肤和肢体。
刺目的光雾还未散去，就听到人群中已有老迈的声音惊呼，“小宝儿？！是小宝儿吗！”
席间混乱，李老爷原本紧紧护着失而复得的小孙儿，一步不敢马虎得跟在高青将军的身后，但也是他，最先认出了一堆小灵兽中，有另一个李小宝的身影。
他下意识指着那只小灵猴惊呼出声，却在低头看到身旁的李小宝时停了声儿， “不对啊…怎么会有两个…小宝儿？”
高青拍了拍公翁的肩膀，向大督请示了一下，就要上前检查。
与此同时，众人身后的黑衣商人，先是向赵经年鞠了一躬，转身对中席的离炎海众将道， “诸位军爷应当眼熟小人，小人是替离炎海搜罗藏匿在外的昆伦族的。前些时日按往常的惯例，送了批昆伦奴来，这批昆伦奴是在中军帐行的身。这事原是没什么稀奇，但问题就出在，这批昆伦奴，在送过来的当口，途径海谷关曾被扣下来过。扣押昆伦奴的小将军，行海主的中军令，正是戚海主的侄子戚应星。足足过了两日才放行，而放行后交到小人手里的，就是诸位现在看到的这批。
小人无能，当时没察觉出异样，照常将昆伦奴送至了岩西城行身为灵兽。那日后，小人离开西北域，机缘巧合下，却见着了先前明明抓到过的昆仑族孩童，竟然好端端藏匿在海谷关外的镇子里。
小的思前想后，是夜不能寐，人一旦变为灵兽，依照离炎海的秘术等级，是断不能逃出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押送岩西的昆伦族孩童，被调包了。又思及当初途径海谷关，闹得沸沸扬扬的士伍子弟失踪案，小人不敢往下联想了……”
黑衣商人一番话滴水不漏，嘴上说着不敢，却处处埋坑，引着众人往下大胆猜测，他侧身向后示意， “诸位军爷，若是有丢失过自家孩子的，不妨都上前一认。”
人群蠢蠢欲动，但离炎海军纪严明，除了最初请示过的高青将军外，无人上前。
高青在哭嚎的小孩童堆里，找到了李小宝。这个李小宝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胳膊上还挂着几缕未褪去的灵猴儿毛，拍着身旁哭得一抽一抽的小童安慰。手上比划，嘴里囔囔着，别哭了别哭了，不然我再带你玩一下六耳大王的无敌坐摔？！
高青忍俊不禁，不禁脱口而出，“处变不惊，这胆识，确实是我高青的儿子。”
她抱起由灵猴儿变回的李小宝，转身向大督点点头。
离炎海士伍虽然军纪严明，但离炎氏族的长老们，可管不了这么多，几个位高权重的宗族族长，家中子弟从军，孙辈先前也曾丢失过，正在其中。看到高青的确认，纷纷走上前来。
千百年来，离炎海将昆伦奴行身为灵兽的秘密，本就是由这些离炎氏族长老们负责监督执行的。离炎海的驭兽秘传要延续，就得有“人”去消耗，消耗昆伦奴在他们眼里再正常不过。但如今，有人在其中动手脚，竟然大费周章狸猫换太子，用离炎的孩子去换低贱的昆伦奴。
大督走出来，向首座行军礼道， “禀海主，现已明了这些孩童正是被替换掉的士伍子弟……是否应该派鸓鸟传令，先将外派的戚应星就地扣押，再做排查？”
“海主，我家小儿还未找到，他也是那批丢失的孩子啊……听说…听说人身行兽的过程中，会有身弱的人殒命，呜呜呜难道……” 有宗族的夫人带着哭腔抽泣，被旁边身着盔甲的夫君搀住，才未晕倒。
自打赵经年不请自来后，这件事情就变味了。他带来的消息，是在戚准治下，有人把将领亲信的子弟拐走，替换抓来的昆伦奴变成灵兽，这相当于触犯了整个离炎海的众怒。
离炎内部逐渐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但士伍们，仍是戚准的兵，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
“请海主明察！” 几位离炎氏族长老，一并正色上前。
有将士当即厉声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来问责海主吗？”
长老道，“戚应星在海谷关持的是中军令，在离炎，中军令除了海主，无人可发。”
将士回道，“即便是和戚应星、中军令有干系，也得查了再做定夺。”
打从一开始，首座就静得吓人，戚准一言不发望着底下一众。
“够了。”
戚准终是开口。
将士们闻言，退回军列中。
“赵经年，这就是你给我的大礼？” 他冷笑问道。
人群后方静静看戏的赵经年突然被点到，笑嘻嘻走出来，拍拍衣袍， “哪里哪里，戚海主，这才哪儿到哪儿。”
赵经年提溜起那个黑衣商人的衣领，拎到众人面前，“我有人证证实，此事海主是无心为之。”
他笑眯眯指着宴台旁的宁尹楼，
“戚海主是听信了妖人馋言，才被利用做出有违祖宗的事。”
森老班回归啦，疯狂加更疯狂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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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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