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刚露出一个头的石凯被云春塞了回去。
“看什么？”
石凯连cos服都不换了，一脸难以置信：“你就任由他们把展板挂上去？”
云春丧眉搭眼道：“不然呢？估计昨天让展板送回去后，他们就给武理打电话了，新的展板根本没有赶工，不挂这个就只能开空窗。”
“那你就看着他们骑到你头上？”石凯和云春的脾气不一样，石凯是看着好说话、老好人，但内里有脾气，除非关系好，不然碰上事儿了肯定要刚。
云春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挺有原则，但从小被家里照顾得太好了，实在不是个硬脾气，面对这种事情很少会正面冲突，更不会让战火升级。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谁骑到谁头上，”云春坐在沙发上，揪着小抱枕的边角发愁，“是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给孟老板汇报。”
石凯“啊”了一下，现在才想到这处关窍：“对啊，你不能真不管了，这件事领导交给你，就算你再有理，撒手不管也是不行的。”
云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等你提醒我，我的工作早凉了。他们还没把展板挂上我就和杨哥说了，但是吧……”
石凯坐下，催促道：“但是什么，杨哥怎么说？”
云春的面色有点纠结：“你也知道杨哥的性子，什么都是好好好，他说让我先别管了，等他回去看看，估计也觉得展板大一点没事吧。”
石凯顿时松了一口气：“害，杨哥都发话了，再出了事也追究不到你头上，你着啥急。”
云春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他总觉得有点不妥。
他之前整理过过往几年的主题日，策划方案虽然有很多内容都残缺了，但无一例外地都标注了展板尺寸，说明这些年用的展板都是同样的大小。
那么突然增加的五厘米，到底多出多少负重，用来悬挂展板的铁架能否承载这样的负重？
“越级上报同样是职场中的大忌，”石凯幽幽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管。”
云春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就是责任心在这儿，总容易想多。
石凯开导道：“之前你画的那副海报，就是因为武理他们没找到合适的海报才让你画，那时候他们就看你不顺眼了，咱们做好分内的事情，其他不用多说。”
云春只好点点头：“好吧。”
四点“轻音”准时开业，这周主题是“维生素”，石凯换上代表维C的橙黄色背心 短裤出门，云春换上维A绿叶装，上身做成了两片宽大的叶子，下面是豆绿色长裤，主打一个健康活泼。
顾客流量逐渐增大，在晚八点达到高峰，并持续到十一点。
也许是这周宣传配套的酒品太好喝了，微醺的人群并没有散去，反而一起唱起歌来。
流行热歌、经典老歌，吧台放了一首又一首，众人大合唱，响声整天，头顶的吊灯都跟着晃了晃。
孟颂今和杨德柱外地考察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么热闹的一幕。
杨德柱满怀欣慰地揣着手：“还是你经营得好，我很少见这样热闹的‘轻音’了。”
孟颂今视线扫描过全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走吧。”
他从一楼左边的小路穿过，走向二楼楼梯，半路上，他忽然看向二楼栏杆上挂的展板。
展板在背后开口，用铁钩固定，从孟颂今的位置，能明显看见展板后面的空隙——铁钩变形，展板已经产生了位移！
展板下面是一处围起来的花园，里面有一些气球和干花，但因为一楼做了挑高，要是有东西掉下来，在空中肯定会发生移动，与人群无法拉开绝对的安全距离。
孟颂今抿住唇，冷着脸对柳野吩咐了一句，走向舞台中央。
“啪”一声，全场暗了，紧接着孟颂今的声音响彻全场。
“各位顾客，本店因电力故障暂时停业，已消费的顾客可申请线上退款，为表歉意，会再次赠送一张半价券。请大家排好队，有序离开，注意安全。”
时间已至十一点，“轻音”十二点就会关门，老顾客这个时候都玩得差不多了，因此也没什么骚动，仅仅只是乱了一会儿就排好队离开了。
等店里最后一个顾客走后，灯光全亮，孟颂今面色难看道：“所有人，四楼集合。”
柳野和杨德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柳野压低声音问石凯道：“主题日是云春负责的，他人呢？”
石凯也不明所以，看了一圈：“他刚才说要把花园给加宽一圈，现在应该是去找气球了吧……”
他的话语还没落下，云春的身影便出现在楼梯口，他提了一袋气球和打气筒，见众人都站在对面，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怎么了？”
有人张着大嘴指向云春头顶，发出一声惨叫： “小心！”
“吱呀”一声，一侧的铁钩再也挂不住展板的重量，展板在空中以另一侧为基点，狠狠甩了下来。
云春吓得一个哆嗦，看向头顶，只见那个因为加宽五厘米而大了一圈的展板正在以一个狰狞的弧度飞速下坠！
他站在展板与众人中间，一切动作在眼里放大、放缓，下坠速度太快，他没有可能逃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展板朝自己砸过来，一时间心都凉了。
也就是这个瞬间，云春看见孟颂今难看的脸色、睁大的眼睛，和闪电般迅速冲过来的身影。
一股大力将云春拽离原地，孟颂今弓身将云春护在怀里，再单手一推，与云春前后扑到了花园侧面，狠狠砸在一堆气球上。
气球挤压爆破的尖锐声响无比刺耳，云春在一片懵然间感知到身上的人似乎抖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热度蔓延而来。
“啊啊啊——”
“流血了，有人流血了！”
人群爆发尖叫，顷刻间乱作一团。
柳野推开所有人，急得嘶声叫喊：“哥！你哪里伤了！？你还好吗，你千万别睡别动别说话！”
孟颂今止不住咳嗽，面色惨白地撑在地上，撑在云春上方。
云春缓过神，连忙手脚并用从孟颂今撑起的空间里爬出来，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的后肩——被展板的边角撩到的地方。
孟颂今脱了西服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银灰色衬衫，此时正沾了血渍，贴在他的背上，沿着肩背的弧度往下滴血。
“柳野哥你别吵了，”云春颤声爬起来，绕着孟颂今看了一圈，“赶紧把他背起来送医院。”
柳野哭得眼泪鼻涕一脸：“滚！受伤的人不能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哥你坚持一下。”
云春对着他吼，声音巨大：“你给我闭嘴！孟颂今不是被车撞也不是跳楼，他是被砸伤，伤口正在流血，附近就有医院，马上把人送过去！”
“你才给我闭嘴，都特么怪你，你眼瞎吗怎么走路的！”
两人吵得声势浩大，柳野本来就恨孟颂今为了保护云春受伤，此时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小野，”孟颂今终于坐了起来，冷汗津津，用带着痛楚的气音道，“送我去医院。”
话音刚落，云春抬起孟颂今另一条胳膊一提，把人带起，几乎是拖着往门外走。
柳野慢半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
云春爆发出令人咂舌的爆发力，连拖带拽，最后把人给抱了起来，风驰电掣跑完两条街直奔医院，一点都没耽误送进急诊。
杨德柱去交钱，云春和柳野失魂落魄地坐在急诊门口，云春是累的，柳野是吓的。
柳野哆哆嗦嗦道：“那么大一个展板，多沉啊，砸在身上多疼啊。”
云春喘不过气来，往后靠在墙上闭眼喘息。
柳野扭头恶狠狠道：“展板为什么会掉下来！”
“好问题，”云春轻声说，“我也想知道。”
“展板是你负责的！”柳野冲过去揪住云春的领子，上下打量，“看看，你连点油皮都没破，孟哥却躺在里面，凭什么！”
云春皱着眉往后躲：“我比你更想追究。”
“什么意思！？”柳野吼。
杨德柱姗姗来迟，事故发生后他马上疏散人群、叫救护车，来医院后也马上去交钱、登记，一时间没来得及分心管他俩的争吵。
杨德柱把柳野的爪子拍走：“冷静，老孟是被撩到肩膀了，不是砸了头，你再这么激动医院会让保安把你提走。”
柳野这才看向四周，已经有很多人不满地看向这边。
“呸呸呸，哥才没碰到头，肯定没事！”
杨德柱又说：“今天的展板不是云春弄的，说来都怪我。”
柳野现在已经化身为炮仗，见人就冲，扭头又开始对着杨德柱骂：“怪你怪你！你是怎么监管的！这个店之前是你在管理，铁钩生锈你都没有检查出来吗？！”
直到急诊室里传来虚弱的一声“闭嘴”，孟颂今被人推着出来，柳野才结束了他单方面的无能狂怒。
柳野一下就跟上去：“呜呜怪我，为什么我没有拉住你……”
孟颂今没什么力气，抬手给了他软绵绵一巴掌：“少说屁话，疼死我了，再烦我就滚蛋。”
然后扭头看向眼巴巴凑过来的两个人，叹了一口气：“我没事。”
医生告诉他们只是外伤，骨头等着拍片结果出来，但摸着应该没事儿。
孟颂今对杨德柱抬了抬头：“你别在这儿杵着了，今天揽了一堆事儿，赶紧回店里处理。”
今天他们不在店里，跑了好多地方，签了挺多合同，两个小时后还要赶去南方，既然孟颂今没事，他得马上去赶高铁。
把杨德柱赶走，夜深了，病房里就剩云春和柳野两个人在床边。
孟颂今疼得有点睡不着，开始把人支使开：“你俩都回去。”
柳野当做听不见，云春看了眼柳野，低下头装死。
孟颂今借着朦胧的灯光瞅了云春几眼，忽然道：“把头抬起来。”
云春怔怔抬头，看见孟颂今在观察他。
“怎么了？”云春抹了一把脸。
孟颂今说：“哭了？”
云春有点懵，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脸泪痕，估计不是急的就是吓的。
换主题这天，如果没事云春一般都会待到比较晚，今天出了这档事，他只来得及给云崖发条短信说晚些回家，别的什么也没准备好。
“我……谢谢你。”云春红着眼说。
孟颂今眉头紧了紧，背后的伤口撕扯着疼，他不愿意露出太痛苦的表情，强忍着抬手，用力揉了一把云春的头。
力道挺大，云春半个身子都跟着晃了晃。
“这事儿以后再说，”孟颂今侧躺着叹了口气，“我有点困，你俩各回各家，明天再来看我。对了，给我带早饭。”
柳野直接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把孟颂今“各回各家”的话当屁放了。
云春却不敢把孟颂今的话当放屁，默默起身，左右看了看病房缺什么，伸手把孟颂今脏污的上衣抱进怀里，小声说：“我拿回去洗干净。”
孟颂今挑眉，视线落在云春泛红微肿的眼眶上，又移到他莹润的眼睛里，那里带着茫然、后怕和抑制不住的担忧。
“好，”孟颂今笑得很轻松，抬脚给了柳野一下，“小野把他送回去，注意安全。”
无法装死的柳野不情不愿爬起来，气鼓鼓带着云春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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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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