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恪多年的下属经验让他下意识点了头:“发完了。”
“今天晚上你现在我家里住一晚,明天看情况。”贺玧淡淡道,仿佛下命令般。
林恪立刻联想到阿远的那一句老不正经的“入主贺总家”,还想要推拒。
“我不想在大风过去之后,接到我下属饿死家中的丧信。”
一句话把林恪所有的拒绝都堵了回去。
住就住吧,反正他家里那么多房间,住一晚体验一下怎么了?
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想。
正常的上下属,又不是新媳妇进门,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像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不成?
他兢兢业业给贺玧打了那么多年的工,住一下总裁的家怎么了?
——
出乎意料的是,贺玧的家并不像阿远说的那样是总裁的“豪宅”,而是典型的单人居住的欧式三层公寓。
屋里清清冷冷的,装修虽然悦目,但的确少了些人气。
林恪知道贺玧没有结婚,但没料到他自己一个住,并不跟家人一起。
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所想,贺玧从橱柜里递给他新的拖鞋:“很奇怪吗?”
“……没有,只是看到您一个人住有点惊讶。”
玄关处的灯随着人的进来自动亮起,中央空调重新开始运转工作,林恪的鼻子骤然接触到暖空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抱歉……”他尴尬地捂住鼻子。
来老板家的第一件事——送老板干净整洁的家一个大大的喷嚏。
贺玧笑了一声。
贺大老板每当要开口嘲讽人时,总会以冷笑开头,林格跟在他身后听惯了老板讽刺人的冷笑,下意识以为自己要被嘲讽了。
然而贺玧只是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未散,从茶几上拿起抽纸递给他:“没关系。”
又道:“你难道不是自己一个人住?”
林恪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问他这个:“我是啊。”
“我就比你大两岁,你能一个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嗯?学弟?”
——学弟
这个词仿佛是什么应激源,林恪当即差点没绷住脸。
“贺总,咱不是说好不提这层关系吗?”
“当初说因为你觉得不太好,所以在公司不提,没说在别的地方不可以提吧?!”
贺玧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林恪拿着抽纸,呆呆站在客厅中间,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些被压抑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似乎隐隐有着卷土重来的架势。
贺玧其实是他的学长。
两人是大学校友,专业相同,大学时候其实有过交集。
不同的是,贺玧家世显赫,万众瞩目,毕业即接手家族企业。而他则比较默默无闻,毕业之后选择从基层做起。
那个时候相处的还算愉快吧,林恪每次见到他,都是贺学长长贺学长短,贺玧毕业之后,便没了联系。
再次见面时,贺学长变成了贺总,而他也再没了大学时的心境。
“想什么呢?”
贺玧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了莫名站在客厅不动的林恪。
那张异常漂亮的、大学时令无数人神魂颠倒的脸此刻不知怎的,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情绪。
似乎有哀伤,也有压抑。
林恪蓦地抬起头:“贺总。”
他似乎恢复往日的状态。
方才那个流露出压抑的林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常他熟悉的、八面玲珑的,圆滑世故的林秘书。
林恪尴尬地冲老板笑笑。
贺玧穿了一身偏低调的灰色羊毛衫出来,居家风格,灰色很好地中和了他身上地那种锋芒毕露的气质,身材更是挺拔如松,行走之间一举一动都格外赏心悦目。
林恪有点相信,敏儿她们平时的开玩笑了。
“像贺总这样的,穿个老头背心出去都能分分钟上T台走秀!”
所以,如此优秀迷人有钱有闲还有颜的小贺总,为何年近三十依然住在孤零零的单身公寓里,这简直称作是盛明集团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贺玧丢给林恪崭新的换洗衣服:“去洗澡,浴室哪个房间的都可以用——记得把头发吹干。”
接着转身去了厨房。
林恪倒不觉得冷,地暖和中央空调同时工作下,寒冷已经被驱赶地一干二净,连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衬衫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眼珠子一转,瞥见老板还挂着彩的额头,林恪主动发挥积极性:“老板我帮您涂药!!!”
毕竟看老板的意思,他似乎要在这里蹭吃蹭喝蹭住一整天,怎么找也得献两下殷勤。
“别作,不想感冒就现在去洗澡。”贺玧冷淡地拒绝了他。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份便当,放进微波炉里面加热,接着路过林恪,从茶几下翻出药箱。
林恪殷勤地来到他身边,抢在贺玧前一步拿走了碘酒:“别别别,自己涂哪有别人帮忙涂的好?”
“擦药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是,”贺玧掀起眼皮,淡淡道:“毕竟之前有半个月都是你帮我擦的药。”
林恪:“……”
两年多前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不过那件事,怎么能算是他的错啊?
谁能想的到,那个时候的贺玧,居然愿意挡在他前面呢。
林恪成为总经理秘书的时间,比贺玧成为总经理的时间更长。
林恪最开始当上总经理秘书时,盛明国内总部的经理还不是贺玧——据说是贺玧的大伯,一个整日阴沉着脸的老人。
不过没过三个月,他迎来了新的东家——年轻的、从国外千里迢迢回来的贺玧。
闲暇之余,林恪听了几耳朵的八卦。
据说贺玧此前在国外负责盛明的相关业务,业绩极为出色。贺家一直有意让他回国内接手总部,均被贺玧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盛明这么大的企业,是多少人梦中求而不得的香饽饽。
也不知那年的贺家少爷是不是白人饭吃多了中毒了,想通了似的,忽然就愿意回国来了,一脚将他那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已经坐的不愿挪屁股的大伯踹了下去,顺理成章地上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豪门斗争林恪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坐在老板的位置上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个资本家模样的面目可憎。
新老板上任,当贺玧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时,林恪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被辞退。
虽然由于相处时间过短,他跟前任老板还不是很熟。但名义上,他依旧做了贺玧他大伯两个多月的秘书。
并且,在大学的最后时光,他与这位学长几乎可以算是不欢而散。
贺玧换掉了很多人,其中有管理层,也有技术人员,还有林林总总的其他人。
林恪等了足足两个月,没等来辞退通知,等来的却是小贺总日渐严苛且吹毛求疵的无理要求。
林恪第八次被强制留下来加班过夜。
半夜十二点,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上面是被小贺总第五次以龟毛理由驳回的会议记录。
林恪喝光了自己最后一瓶咖啡存货,空盒子捏在手上,忍了又忍,最后起身,愤怒地拉开小贺总办公室的门,将垃圾丢进了贺玧桌下的垃圾桶里。
如果说他不辞退他,是出于曾经的校友情谊,但这又是什么???
成天板着张脸冷冰冰地凶他,全公司上下都能看出,新来的小贺总非常厌恶他这个“老秘书”。
去你的,谁爱伺候谁伺候,我自己走。
极高的工资和丰富的福利待遇被林恪抛在脑后,他叉掉会议记录,现场激情打了一份辞呈,点击发送邮箱,一气呵成。
林恪舒舒服服地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来上班。
出乎意料的,贺玧先到了办公室。
来的正好,林恪敲门,走进办公室,放松而又自信:“贺总,您应当已经收到我的辞呈了。”
贺玧坐在电脑后,英俊得有些冷淡的脸看不出任何神情,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林恪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生气。
爱生气生气,他待会儿就要收拾东西走人,老板就算气倒了也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行,辞职是你的权利,”贺玧道,施舍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但林秘书,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
林恪心情很好地点头:“贺总您说。”
笔记本电脑被转了过来,上面是一份合同书。
林恪上前一看,是自己当初跳槽来盛明时签下的合同。
“这是三年前你与人事部签下的合同,里面明确写到最低服务年限是五年——所以在离职前,你需要支付规定的违约金。”
“违约金的数目,人事部在计算完毕后会发送到你的邮箱。”
林恪:“……”
昨晚一时热血上头,他完完全全忘了有违约金这一茬了。
用脚趾头想那也是一笔足以掏空他所有存款的数目。
犹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下,这一瞬间,林恪想起了自己刚付完首付的公寓、老爸老妈的三十年珍珠婚的出国旅行、允诺林小妹过年时要给她买的最新iPhone……
“贺总,”林恪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不用想那也比哭还难看:“昨晚我跟您闹着玩的……会议记录我马上把改好的新版发给您!”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认错的时候认错,该滑跪的时候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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