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组死者都出过门,同一个目的,都是为了吃饭。旅店又恰巧不提供餐饮。
也就是说,这两组人不只有一个地点重合,可能在外出的地方,他们也凑巧在同一地点经过。
另一个地点极可能就是黑影的老巢。
黑影的弱点很明显。它一不会在白天杀人,两天的死者都死在深夜;二是在第一次见到的人前会容易消散。
抓住这两点,就能清晰地知道,白天是杀它最好的时机。
她又翻了一遍系统日志。前两个捡尸人对这份工作的态度比较水。也不是说摸鱼,相反,是比较敬业的那类,只是说会他们只做很多重复工作,比如全店一间一间地查房,走访全街所有店铺,再一无所获。虽然能极大减少案件死角,但也推慢了案件的进度。
临城的律法对工作严苛到暴政的地步,缺了打卡会问责,被网络监管局查到摸鱼会直接量刑。系统AI也会根据每日工作记录计算居民工作是否饱和。
摸鱼是可以的,但不能被发现。鞭刑丢人不算事,只是会添伤,影响后面几天的工作,简直是恶性循环。
所以这样做是标准的打工人心态。重复劳动再累,也好过工作强度不达标被发现。
如果不是黑影留下了黑叉的印记,以近乎挑衅的姿态宣告所有见过它的人都“即将死亡”,她主观上的行为也会是一样的水时长,全凭楼上两位指挥。
系统日志记载得事无巨细,一篇巨长的流水账。
因为没有太多的有效信息,从来都是一路划到底。
卓渝选择性依据地点筛选,前面两个人排查过所有店铺,能减轻她的工作量。
这条街并不是所有店铺都开门,日杂五金吃饭住宿,大小加在一起只有27家经常营业。
27家店中只有四家和饮食相关:一家迈周风味饺子铺,一家临城特色烤鱼,一家家常菜,一家营养剂专营店。
捡尸人走访得知,一家四口去的是风味饺子铺。据老板说,他们点过餐,没吃多少就离开了,当时正是饭点,人多,究竟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不知道捡尸人是在哪吃的饭,这点卓渝只能自己去问。
正准备退出系统时,卓渝瞟到最下面的一行字,这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页面末端有一个两人系统脱离生理信息,这是为保证内容安全强行退出系统的提示。
政府系统强绑定手环,由手环记录基础的心跳血压等,这类基础数据能帮助系统大致识别使用者是否为本人。如果有超过与系统判断36%以上的偏差,系统会强行退登。
脱离生理信息要么是使用者已经死亡,要么是突然摘了手环。
两个人退出时间一样,是夜晚时间二十三时三十九分。
和他们回到酒店差了一小时九分钟。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闭着眼睛的成福听好久没有声音,谨慎地半睁开眼,就看到卓渝又进入了检查日志的工作状态,他已经被忘到不知哪里去了。
“……”
成福刚想说什么,就见卓渝突然脱下简易防护服,叠好收进裤兜后摸出一张消毒湿巾和便携酒精,仔仔细细地把手和所有与空气接触过的外部肌肤擦了一遍。
然后开始一边看系统日志一边吃三明治。
她吃东西不邋遢,文雅、速度很快。
卓渝注意到成福的视线,她解释:“我饿了,吃点东西缓一下。”
后面那句“看到一串食物的名字,终于有点饿”被她憋了回去。
成福喔一声,没脾气地递出自己的三明治:“你要吃我的吗?”
卓渝咬着三明治摇头:“现在不用,有需要我会直接说的。”
老板回过神来了,看着完全不慌的卓渝,还以为她是处理这种事件的老手,心思又活络起来:“你们工作的时候还能吃饭?”
不是他挑茬,大部分工作都有各自的工作守则,绝大多数工作都规定了“工作期间不准吃东西”。卓渝居然敢大喇喇在监察者可能巡检的情况下吃东西。
成福替她解释:“能吃的,因为捡尸人干的也算体力活。不过这么做的人比较少。”
毕竟他们最常见的工作场所是倾泻处,对着尸体就着尸气大快朵颐,即使是他们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卓渝在大厅前台吃点什么并不过分。
她咽下最后一口,补充:“部分行业禁止工作期间进食是怕偷吃,捡尸人有什么好偷吃的。”
偷吃?
偷吃尸体吗?
老板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浑身一抖。
这边卓渝已经准备出门的时候,赵友荣从楼上下来了。
她和吴维丙对目睹了黑影的人的房间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访问和调查,内容已经共享到系统里。
卓渝趁着脑子休息开始又捣鼓自己已经不太好用的手环版卡卡机。
光屏转了半天圈才缓过来,赵友荣问得比较意识流,除了身体有没有异常或看到了什么之外,还有些诸如“最近几天感觉如何”,“精神状态是否健康等。”
总的来说有偷看的住户身上都有标记,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乎都吓得不轻。
赵友荣还在记录下面加了句总结:
“建议尽快为住户安排心理辅导。”
卓渝看了一眼就把这话丢到脑子后面。系统是AI审稿,没问题就封存,底层代码决定了,它是不会把这句底层关怀当回事的。
这边新的信息不多,成福共享过去,卓渝补充了新的发现。
赵友荣习惯性把控全局:“我可以出去看看,卓渝小友,旅馆总得有人守着,以防再发生什么危险的变故,之前成福夸过你身手不错,你留在这怎么样?”
卓渝的第六感告诉她,赵友荣有点怪。
赵友荣看上去是个谨慎的人。如果说是卓渝之前快了一步去找成福,她才留在楼上验证符号的代表的话。其实她对黑影的运作模式并不知情。
但赵友荣很积极。
捡尸人的存在多半都是社会刺头,他们没有太多存款,吃着几世同贫的苦,更有甚者家中负贷,几辈子也还不上——即使是银行贷款,利息也高得吓人。联邦还贷不讲人死灯灭那一套,这一代还不完下一代还。
存不住积蓄就过不了能换工作的审核,大部分真正入行的捡尸人是被迫世承的职业,且捡尸工作永远缺人,只要有机会,什么人都想拉进去填坑。
这样的人很难有积极进取的心。即使是看起来和谐无争吵的四个人,也必然有各自不合群的地方。
比如成福家里就是背债的,他爸早就自杀了,妈妈卧病在床,靠手工活攒工时度日。催债的上门,全靠成福周旋——只有捡尸人的薪水养不活一家人,他有“外快”。
只是在出外工作会装得温良,又会看风向抱大腿,伸手不打笑脸人,事不找他,他就不找事。
看着老实,但擅长抱大腿,遇到事的时候很会偷下黑手,成福在他们那片并不是无名之辈,卓渝早有耳闻。
吴维丙似乎是真老实,好相处。但他胸前下方有多次新旧叠加的冲击性伤痕,必然是被人狠锤过胸口。往下拉衣服的时候能看到大片伤痕边缘,皮下有出血痕迹,青紫黄斑驳。卓渝猜测他最近可能肋骨断过。
再看装备,不像是捡尸人工作能负担得起的。所以吴维丙大概率有突发的特定基因疾病,这种基因疾病和穷病一样,带着人远离安全一些、正常一些的生活。他有过去的存款,却只能干这种活。
真正的老实人就是这样,他不知道被坑了要闹,被揍了要揍回去,不然只会一次又一次被生活更加残忍地打击。
卓渝只是看上去好接触,其实在她看来自己当然不算什么好人。姥姥教导她要遵规守法有道德有文明,可是这个世界似乎除了姥姥哪里都是工于心计的坏人,卓渝从懂事起就知道世界是灰色的。由于领养,她在歧视下长大,姥姥看不见的地方,到处是她好勇斗狠才换来的话语权。
赵友荣身形极度瘦削,像长期营养不良,但动作时肌肉紧绷,肌肉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不是偶然,她要么是有专业锻炼,要么是练家子。进门前她突然提醒卓渝小心门后的危险;在其他人还不知道怪物是什么的情况下,她已经觉得怪物是人形。现在她想支开卓渝,自己出门。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以及……她应该已经知道外面有什么了。
几秒钟之间,卓渝心思急转。
赵友荣还在等着她回答。
卓渝看上去没什么想法地一笑,她直接把问题抛了出去:“赵姐,无论谁出去,不是都应该带着成福嘛?捡尸人只剩他没见过那个黑影,带无辜路人是不可能的,不如问问成福想和谁去吧。”
成福没想到卓渝会把皮球踢到他脚下。自己一看就是卓渝那边的人,不熟悉赵友荣,不可能临阵倒戈。
所以他硬着头皮回答:“姐,我和卓渝去吧。”
卓渝不动声色地观察,赵友荣果然脸色一僵。
她自己说的,酒店需要人守着,此刻再反驳已经没有理由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赵友荣这么想提前一步找到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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