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没看错。卓渝在心里默默说。
不知道这种回放是什么原理,黑影在记忆中不再具有不可见性,所有人眼花后消失的东西在卓渝眼中清晰可见。
被视觉捕捉到后,黑影会明显地消散一下,再次聚拢时,明明还存在,被打上印记的人却无法再次看到。它动作很快,全然不像昨天那样扑出门来,说不出是夺路而逃,还是故意吓人。
在如同老旧放映机里的画面中,卓渝能清晰地察觉到,黑影这是在捕猎。
它意图悄无声息地让猎物打上自己的印记,在和谐温馨的环境下掩盖潜藏的危险,最后一击致命得到它想要的东西。
不过黑影杀人是为了什么?
它喜欢吃人?
画面迅速褪色为现实,卓渝的思绪正在极速转动。
现在她已经适应了身体随时进入幻境,幻境内的时间和现实不成正比,往往现实中几秒钟,幻镜里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所以在成福看来,卓渝只是望着店内怔了怔。
她很快收住自己出神的表情,对成福微微摇头。
线索不如她预想中的直白,已经断了。
老冯见两个人不再说话,掸掸烟灰转身对着屋里。
十月份,他穿着老头背心,外面套着油渍的黑格衬衫,从卓渝眼前转身,松垮的外套里面,墨色的痕迹在卓渝面前一闪而过。
黑色的叉?
这老板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黑影?
“叔,”卓渝再一次叫住他,心思急转。她语气并不严肃,只是好奇似的,“您有纹身啊?”
“什么纹身!”老板翻了个大白眼,又转回来,叼着烟掀开自己的衬衫,“这玩意儿?靠,都不知道是哪来的!我冤死了!
“医院那个女的也有纹身,我当时就穿了背心,医生非说我俩是情侣纹身,咬死了我是我要花钱垫付医药费。这事哪里好对人说?我只好天天多披件褂子。”
原来垫钱的原因不止是事发在饺子铺。
等等。
卓渝有点不可置信地问:“您说这个痕迹出现多久了?”
老板喷了一口烟:“不知道,反正闹事前天晚上还没有,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
卓渝的推论被推翻了。
为什么其他六个人当天就死了,老板却好好的?
成福当即猜出了卓渝的想法,接着问:“那那个女的什么时候能出院?”
老板摇头:“她脑震荡,脸上被划了一道四厘米的伤,本来躺治疗舱,一个小时就行,但是太贵了,一个小时两万块钱,这谁付得起钱?我给她选的普通治疗,一千块钱管一个周,医生说她情况还算稳定,大概三天后就能出院了。”
女人也没事。
老冯多年人精,当然看出来这其中多有隐情。烟灰一掸,只剩个屁股,老板随手扔了,伸脚捻灭余火:“怎么回事?跟死了这几个人有关?”
卓渝也没想到她只是随口吃个瓜,整件事的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她半含混地回答:“这个说不好。”
卓渝尝试性地提出要求:“叔,我能看看你家监控不?”
老板对没有摩擦的人还算爽朗:“有的,你等会儿啊,我调出来。”
隔壁小卖部。
店长老宋抖着手,他隐秘地掀开衣领一角。
老式液晶计价屏幕此刻正是黑屏,模糊地照出他的影子。
他牙齿打着战,那个黑叉赫然也出现在他锁骨上。
原来隔壁也有,怎么回事,和杀人犯有关?
他,他最近没见过谁啊……
恐惧的回忆和监控渐渐重合。
老冯调出来监控:“这是大前天的事了,大概晚上九点多,这人才来的。我家有两个监控视角,一个在厨房,一个在门外树上,往外往里一照就没有死角,位置合适,非常合规。”
这两个监控精心挑选的位置省了他不少钱,老板一想起来就得意。
树上的监控能照见两边的铺子,街灯都亮起来的时候,有个西装衬衫的人走得歪歪斜斜的,撞进了小卖部。
“就是他!”老冯一看到监控右上角闪进去的西装男就激动,“个龟孙,跑得倒快,没他我哪用赔钱!”
成福啧啧摇头,充当气氛组:“看着挺人模人样的啊。”
老冯:“可不是!跟喝多了似的到处撒泼。”
监控没有声音,等了几分钟,监控角落的玻璃门被人用力推开,西装男被赶出来,老板用了店里放置货品的叉子。他举叉站在门口,气哄哄地往隔壁一指,收叉回去了。
西装男果然歪歪扭扭地向另一边走。
看得卓渝眉头直皱。
他不像是喝醉了,倒像个丧尸,四肢处于能控制和不能控制之间,脑子好像有点神志,但不多,还知道找个位置坐下。
即使这会儿客人只有一两个,他还是挑了个最边缘的角落。
老板跟他说话他也不理,菜单递过去他随便一戳戳开。老板看他在桌子前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以为他是想要戳到的那份,电子菜单一收就回去了。
西装男鬼鬼祟祟,他盯着一个穿碎花裙的女性,老板上菜正赶上他暴起的时候,一手把盘子掀翻了。
老冯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挡回去,结结实实把饺子拍了西装男一脸。
西装男理都没理饺子,他随手一推老板,借力直接往女人那边蹿。双手伸得很直,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
老冯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自己碰到的地方就往后拖,不过他晚了一步,西装男的腿和他的手擦过去,头已经冲到了女人身后。
一切发生得太快,碎花裙刚意识到不对转头,就被头对头创了个正着。能看出来西装男冲击力很大,碎花裙直接晕了。
老冯已经反应过来,伸手抓住西装男飘在空中的两腿就往后甩,力道像在甩健身房的重绳。
西装男伸着手还想抓女人,被甩走的时候手指划过,女人的脸上立刻带了伤。
碎花裙斜着向后一仰,不知死活。
卓渝在心中微微叹气,她向老板竖大拇指:“战斗力真是不俗,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有故事!”
老板人已不在江湖,心却在,得了夸奖忍不住飞起眉毛:“承让承让。”
趁老板拨通讯联系最近的社区医院,西装男竟然还有余力,蟑螂状滑稽地爬着跑了。
老板有些不太好意思:“马路上没监控,邻居们都是空房子,他躲着监控走,不知道去哪了。”
老板是直接甩人摔到地上,力气和惯性不说摔死一个成年人,骨裂或者骨折都是没问题的。他居然还能支撑着自己悄无声息地爬走。
老板感慨:“他也不是一般人。”
是不一般,要么是钢筋铁骨,要么是瞬间就能愈合伤口。
黑影是看不清脸和身体的,几次出现不是躲在阴影就是在飘,身形无法比对。
但……直觉上,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多怪东西,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何况还有黑叉的记号。
隔壁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货架倒塌声。
老冯不想管,卓渝和成福也只当听不见,只是很快,一股鲜血的味道弥漫起来。
不是饺子铺后厨的肉腥味,是新鲜的血,铁锈的血腥味。嚣张地弥漫着。
还是老冯先反应过来,他抄起家伙往外跑。
玻璃门关着,老宋的店就是家,闭店期间他给店里面上锁,进不去。
老冯从窗口看进去,发现一直坐在收银机前的老宋此刻并不在这里。
卓渝跟过去,她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叔,我们把门砸开。”
这个出血量,老宋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老冯也皱着眉头,举起修管道用的长柄钳子,狠狠锤向玻璃门。
门纹丝不动。
玻璃门里面隔着一层塑料帘子,货架隐隐绰绰的,看不太清,最里面有一排已经倒了,模糊中有红色的血迹。
成福揉揉眼睛,他好像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在里面对尸体动什么手,难道这就是只有他没见过的黑影?
因为看不清,黑影像一只长了毛的猴子,似乎没什么吓人的。
老冯皱着眉:“他家当初搞装修的时候,没选我们普通人能砸破的玻璃,这是高分子混网钢玻璃,得用专用的爆破器,但是我家没有。”
成福隐约看到黑影回了一下头,它静止了几秒,然后回头继续对尸体做着什么,全然没把外面的人当回事。
成福装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两声提醒卓渝。
“叔,我能试试吗?”卓渝看向钳子。
老冯皱眉:“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拎我这钳子都费劲,十来斤呢。”
“我试试,”卓渝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打不碎再说嘛。”
老冯单手把钳子递过去:“你小心点。”
卓渝稳稳地接过钳子,她轻轻掂量,确定好重量。
下一秒,她甩起手中的东西,用力狠狠向门中砸去。
一力破十会。混钢门再坚固也杠不过卓渝的全部力气,裂隙自钳子接触的一点密布散出,碎纹在顷刻间爬满了整面门。
玻璃碴子下雨般掉了一地,卓渝生生把门锤碎了。
还好这门工艺特殊,碎渣没有尖锐的边缘,不沾人体皮肤,也没有四溅崩散,连碎裂都是静音落地的。卓渝只有头发上挂着些球状碎片。
几个人闪得也不慢,避开了大片的玻璃碴。
老冯真心佩服了,他看着抡着近二十斤铁器还身姿轻盈的卓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
卓渝轻喝一声:“成福!”她没有犹豫时间,必须在黑影在用消散隐身,成福也看不到前速战速决。
“倒下货架尸体正前方!”成福赶紧说。
铁钳扬起优美的弧度,它是修下水道的,一辈子也没有画出过这么有力快速却被稳定抓握的曲线。
哐!
卓渝稳稳地一锤到地。
半人高的时候明显有阻力出现,抵不过惯性和卓渝加注在上面的力气,穿过遮掩的货架,黑影正在迅速地消散,成福大声喊:“它要消失了!”
如果成福也看不到黑影,在场的所有人会在短时间内陷入彻底的空白。
他急得差点跳起来,又无能为力,只能重复卓渝的名字:“卓渝!”
卓渝没有回答他,她甚至动作都没有变化。
成福急得额头闷出汗,独自急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止卓渝没动,黑气也不动了。
它以一种正在消散的形态堪堪定在原处,就仿佛是被强行凝固一般,成为了一抹无法逸散的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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