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姬无所事事了几日，随即又转身投入到如何在排练新的歌舞中摸鱼这一伟大事业。
她的生活看似一向无趣，少年时除了排练歌舞就是精进技巧，后来当了宠妃，便是同一个又一个女人不停地宫斗。栗姬虽然觉得从这种周而复始的过程中也能汲取到了宝贵的经验，但是偶尔也会犯懒。
她趴在小几上，舒适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小睡片刻。
突然，殿外传来吱嘎一声。
有人踏入了清凉阁。
栗姬闻声小心地站起来躲到圆柱后，不免有些做坏事被抓到的紧张，她透过屏风望去，是谁会来清凉阁？
太子宫的清凉阁一向被认为是不详之地，汉惠帝还在当太子的时候，诺大一个清凉阁住了三个宠姬，人人都以清凉阁为荣光。但是后来，这三个宠姬的命途却一个比一个凄惨———钱姬被杀，孙夫人怀上龙胎却意外溺水死亡，吴美人则殉葬。
即使三位宠姬入宫后根本不住在一起，但有心之人还是将清凉阁列为了不详之地。当朝太子刘启被册封后，因其年少未有妃嫔，清凉阁便一直空置未有修缮。
就是说，这鬼地方平时也少有人来。栗姬这才贪图方便来这偷懒。
那么除了她到底是谁会来这地方？
前殿传来阵阵哭声，栗姬踮脚，悄悄沿边走近。
大殿内寂若死灰，原雕梁画柱的金殿之中家具都蒙上了一层尘埃。鎏金卷耳瑞兽香炉旁趴着一个颤抖着的少女，从穿着看竟也是云烟阁的人，甚至看背影熟悉的很。
栗姬美目一转，坏心思油然而生。
“大胆刁奴！竟敢来清凉阁偷懒！”栗姬夹着嗓子，躲在前殿圆柱后吓唬道。
那人闻声惊抬头，露出被泪水淹没的一张小脸，“你…你是谁！”
栗姬挑眉，果然是她。
“我乃清凉阁钱姬，你跑来我的寝殿，竟不知我是谁吗？”她故意拖长音道。
徐幼肴被吓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先…钱姬…啊！鬼娘娘饶命啊！”
“扑哧……”栗姬再也忍不住，走出来哈哈大笑，“幼肴来躲懒，竟还害怕先妃遗魂吗？哈哈哈！”
徐幼肴眼睛通红，发觉自己被骗了，先前的委屈更是难以承受，扭头默默流泪。
栗姬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咳了咳，走近徐幼肴，“好啦。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
徐幼肴不理她，再度把头扭开。
栗姬叹口气，跟着徐幼肴转，“好啦。我跟你道歉……我不该吓唬你。你被谁欺负了？我去帮你欺负回来！”
徐幼肴还是不言语，只流泪。等待栗姬耐心快要枯竭的时候，她突然嗫嚅两下道：“没有谁欺负我。是，是我阿弟！他才十二岁，被强征入军了！”
“强征？”栗姬喃喃自语，突然脑中迅速闪过了什么，“火烧回中宫！”
“你也听闻了？”徐幼肴抬头，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泣血，“我阿爹早逝，阿母含辛茹苦带大我和我阿弟，他才十二岁！如今要我们送他入军，这不简直是要他的命吗！”
栗姬不知怎么安慰徐幼肴，她只记得刘启老狗登基后的七国之乱，早已忘了几十年前的火烧回中宫……要她说，文帝后期一直不太平，匈奴气焰嚣张，但是这仗始终没打起来，徐幼肴的弟弟也多半无事。
可是这话怎么同徐幼肴说！
栗姬摸摸自己的发髻，烦闷地来回踱步。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坐到徐幼肴的旁边，望着窗外天色发呆。
在一个人悲伤的时候，如果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那就不如安静地陪着。
这是上辈子刘启跟她说的话，那时候，他心爱的楚美人殁了，他登基后少有的来了鸳鸯殿。
栗姬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她只记得自己满腔的热情在那天之后突然冷却，她以为的陪伴与温柔安慰，在刘启眼里不过是聒噪蠢妇。
她早就不在意帝王的爱意，那东西太过虚妄，在平常人家都难以一见。只有恩宠是实的，再多的爱意也抵不过皇后之位，太子之位。
栗姬眼神逐渐坚定，有什么成型的东西已悄然碎落。高祖如此宠爱戚夫人那又如何？赵王刘如意不能当上太子，戚夫人和赵王就都得在惠帝登基后死。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栗姬懂。如果前世刘荣真的坐稳了太子宝座，一路登上帝位，栗姬也不会容忍王娡母子继续猖狂。
她想起前世自己的长子被废后跪地痛哭的模样，想起为了做好一个太子，她的长子从未缺席过一日太学，病中都坚持不懈，那专注的样子让她这个做娘的无比心疼。她当时只当儿子非池中物，强忍心疼督促刘荣学习，可是最终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绝对，绝对不能重倒覆辙。栗姬眼神冰冷。她坐在徐幼肴的旁边，两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
当一抹殷红色的夕阳落在清凉阁殿前的石板上，徐幼肴也早已停止了哭声。她死死地盯着前方，持续良久，栗姬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徐幼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说：“谢谢你，芙音。我们走吧。”
“嗯。”栗姬回神，她扶了一把徐幼肴，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随着清凉阁大殿门再一次关上，没有人知道这里今天溜了进来两个小歌姬。
准备再水两章就揭刘启的马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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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凉殿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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