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赋惜负伤在府里将养了几天,听学暂停,焱雀想见他,又不敢登门拜访,成天在羽衣营操练完后无所事事,就到禁军校场去打架赌钱,她打架也不伤人,点到为止,赢了范柏胜,唐风等一众不信邪的人一大笔钱,今日还赢了唐风的家传玉佩,定都侯府的马车上,她把玩着玉佩,想起唐风欲哭无泪的样子就笑得合不拢嘴,柳珘鄙夷道:“你很缺钱吗?”
焱雀道:“你不懂,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以为范柏胜他们和我打架是为了赢我的钱吗?这是胜利的喜悦和满足感,钱只是彩头而已,谁让他们技不如人呢”。
柳珘评价道:“歪门邪道”。
焱雀道:“我和爹爹在大煌境内游历时,可是凭着这歪门邪道才不至于天天风餐露宿,我还做过打手,专收钱□□,我要价公平的很”。
高仓巍道:“你别说了,也不嫌丢人”。
焱雀道:“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凭本事吃饭么”。
高仓巍道:“你喜欢打架,刚好,三月的桀山春赛,你去请示战掌事,代表羽衣营出战吧”。
焱雀好奇问道:“桀山春赛是什么?”
苏一心道:“桀山是皇都以东百里外的一处山谷,地域宽阔,有森林有草场,皇家围场就设在那里,每年三月,陛下都会召集朝臣举办桀山春赛,春赛分文争和武斗,文争比的是谈今论古,诗词歌赋,由国子监主持,武斗比的是骑马射箭,擂台演武,由禁军主持,世家子弟年满十五便可参赛,每年都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少年在比赛中获胜而为天下知,最著名的就是薛先生,博览群书,巧言善辩,技艺通达,一人战群儒,还有就是齐统领,当时双手刀剑之术可谓遍无敌手”。
焱雀惊叹道:“薛先生自不用说,齐统领双手刀剑之术是什么意思?”
柳珘道:“就是说他与人对阵时,如对方持刀,他便右手使刀,如对方仗剑,他便左手使剑,是个难得的刀剑精通的行家”。
焱雀道:“诶哟,可厉害了,所以薛先生和齐统领都是在桀山春赛中一鸣惊人而被陛下看重,之后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之地位吗?”
柳珘和苏一心点了点头,高仓巍却道:“天资聪颖,技艺超群只是其中一方面,最难得的是两位都肯下苦功,薛赋惜起初也并不是太子师的不二人选,桀山春赛后他便任职国子监,酷爱钻研古卷,我手里都还有他费心修补恢复的兵书,他还主持国子监把大煌自延光五年起提出的兴国策略编写成了《大煌国策》,至今这本著作都由他负责根据国情朝局的演变不断精进改良,他是励精图治之人,担得起浩荡皇恩,配得上太子师之名”。
“齐轩岳是在叶新塍手底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他虽在当年的桀山春赛中一战成名,当时也只获得了一个收编禁军的名额,齐氏皆文臣,武将他是独一个,入禁军后也并不受待见,处境还不如现在的你们,可他也并没有气馁,禁军里最苦最累的日子他都捱过,只用了五年便精通调军布防,有时他的布防演练连叶新塍都自愧不如,禁军里他是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
焱雀“啧啧”两声,道:“你这么推崇他,就不怕他取而代之”。
高仓巍“哈哈”一笑,道:“我怕什么,我如今是定都侯,底下人若是优秀到了可以取代我的地步,我挂个闲职逍遥自在不是更好,再说了,齐轩岳是将领贤才,我带出来的学生莫非就差了么”,说罢横眼瞧着柳珘,苏一心,又道:“你们说是孩子,今年也满十七了,再过几年便要及冠,未来之路如何,该早做打算”。
柳珘忙不迭的点头,他是将门之后,他的眼前铺展开的是一条通往功成名就的光明大道,苏一心眼里却满含迷茫,焱雀发觉他的不自在,道:“苏哥哥,你要是没什么打算,跟我一起逍遥天地间吧,姨娘说过,人生在世,应当肆意精彩,大煌宫终是天地一隅,甚至整个大煌都是天地一隅,我们可以一起去北漠,去南海,去西疆,徜徉天地,做这天地间的逍遥客”。
苏一心被她说得怦然心动,眼前仿佛都能看见黄沙漫天的北漠,碧浪滔天的南海,崇山峻岭的西疆,虽然这些都曾是他从诗词话本中滋生的幻想,此刻却因焱雀的话而变得明朗真实起来,他听得最真切的便是那句“我们可以一起”,眼前铺展开的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大地,身侧有焱雀同他并肩而行。
高仓巍突然道:“说到北漠,我想起件大事,北漠王那冶力上书陛下,开春后,北漠将派大王子那羌及小世子那都东来朝贡,估计能赶得上桀山春赛,听说王子带来了精锐百人团,北漠是大煌的属国,我们是东道主,少不得要切磋一二”。
北漠地处大煌北方,辽阔的疆土上分散着大大小小三十六个部落,原本没有王室统辖,大煌延光二十一年,?谷部作为三十六部中最强大的部落,首领那冶力领军横扫北漠,吞并其他三十五部,组建了北漠王朝,自封北漠王,纠集十万大军进犯大煌,与大煌镇北军于边境奋战三年有余,史称戍边之战,北漠军队最终被镇北军击溃,退回北漠深处。大煌元襄五年,北漠部落内乱,北漠王求援大煌,元襄帝派镇北军深入北漠,助力北漠王平定内乱,北漠归顺大煌,成了大煌属国。
焱雀道:“好复杂,要干嘛呢?”
苏一心道:“要和北漠人同台对垒了,不能输,也不能一直赢”。
柳珘道:“北漠人是出了名的粗犷蛮横,皇都这些细皮嫩肉的世家子弟,真不一定打得过,我在曙城时就曾见一个北漠的彪形大汉比武时一掌把一个大煌武士拍飞出几丈远,倒地不起,后来据说瘫痪了”。
焱雀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掌致人瘫痪,那得是多强的内力啊?”
柳珘道:“那不是内力,那是与生俱来的神力”。
苏一心道:“这很麻烦,大王子的精锐百人团入驻皇都,对皇都的安定会造成很大的威胁”。
高仓巍道:“你说到点子上了,王子带来的定是自己精心培养的亲兵,百人虽不致乱,却会给禁军添很多麻烦”。
焱雀道:“那你当如何呢?”
马车停在定都侯府门口,高仓巍边撩帘下车边道:“当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我听说除了王子的精锐百人团,世子也带了五十余北漠武士,北漠王一共三个子女,长子那羌和长女那兰斗得你死我活,小世子那都和自己的长姐一个阵营,同大王子水火不容,你们猜,这次小世子千方百计要跟着来,是为了什么?”
焱雀跳下车搓着手道:“当然是来使绊子的了,大王子要是有点轻举妄动,都不用禁军出动,他估计第一个拔刀跳出来大义灭亲”。
苏一心道:“即便大王子规规矩矩,小世子也会见缝插针,栽赃嫁祸,若是能把大王子一举搬倒,他还可以从中获得大煌的支持,一举两得”。
柳珘道:“有意思,我可太想早点见这兄弟两了”。
高仓巍停下往府里迈的步子,转头不怀好意的道:“见不见的是一回事,目前离三月桀山春赛还有一段时日,我与叶新塍商榷了下,预备派少锋营代表大煌出赛,你们三个想办法在少锋营抽人给我组一支队伍出来,应对大王子的精锐,春赛上好好给我大煌禁军长长脸”。
柳珘、苏一心闻言都“啊”了一声,焱雀道:“关我什么事,我是羽衣营的女卫,不受你们禁军统管”。
高仓巍“呵呵”道:“可你是我的女儿啊,郡主”。
晚膳后,柳珘、苏一心、焱雀在书房凑着脑袋想如何制敌,虽说是比赛,可赌上了大煌禁军的名誉,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苏一心道:“自古以来,兵家讲求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武斗分为三阵,第一阵是骑马,北漠黄沙遍地,骑马非他们强项,此阵我方胜算较大,第二阵是射箭,箭法也非北漠人所长,我方胜算仍较长,第三阵是擂台比武,少锋营多为世家子弟,实战经验极少,以我之见,擂台比武可以酌情放弃,三阵输其一,大煌不至于失礼,北漠不至于颜面尽失”。
柳珘道:“我从小所见的北漠武士皆是身形高大,动作虽比大煌武士迟缓,但勇猛无畏,少锋营往日操练的擒拿格斗,讲求的都是灵巧,敏捷,制敌以不备,如果大王子带来的精锐克服了身体条件,同样训练得灵巧敏捷,再以力量相抗衡,虽说并不是所有北漠武士都是那般天生神力,但是在身体条件上,他们确实有相当大的优势,擂台比武我们的胜算几乎没有,我同意你的想法”。
焱雀“嘿”了一声,二人盯着她,她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你们论的是输赢,我论的只有赢,于以前的我而言,输了就等于要舍财,要饿肚子,于现在大煌而言,输了等于失天家威仪,你们这般权衡,无非是不想和那帮阵营分化的世家子弟同阵抗敌,那是你们心里的业障,可你们想过没有,少锋营代表大煌出战,闲时针锋相对可以,如今这是少锋营集体的荣誉之战,柳珘,你若以后为一军统帅,也任底下将士如此扬长避短,不战则论败吗?心存怯懦者才讲究如何输得体面,北漠人想要打赢我们保全他们的脸面可以,拿出他们的本事来,我们若全力相搏仍输了,也心悦诚服”。
“说得好”,高仓巍拍手从外踱步入内,“小鸟儿少年豪情,理当如此,柳珘,一心,你们分析得有道理,但长枪对短矛,各有各的打法,你们代表少锋营出战,与北漠好比两军对垒,怎么北漠人还没有攻入领地便在此多做计较,我要你们全力以赴,尽展我大煌堂堂禁军的英勇风采,否则岂不叫北漠人轻视”。
柳珘,苏一心给父女二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高仓巍又道:“大煌开国以来,只有一只军队与北漠全面对阵而大获全胜,至今威震北漠,那就是镇北军,柳氏烈门传仍在传颂,柳珘,切莫愧对你的姓氏和你祖辈的荣耀,世家子弟又如何,世家横行权利场,但权利场上多狡狐,战场出猛虎,你们领着我的命令,不服令者军法处置”。
柳珘,苏一心闻言内心澎湃,高仓巍此刻终于在他们眼中显露出隐藏极深的统帅形象,他的慵懒散漫曾一度让人忘记他是叛王之乱中率百人与炎骑军对阵的禁军百夫长,现任大煌禁军统领,当朝陛下亲封的定都候,他自有他的骄傲和自负。
当夜,定都候府书房内熬灯至天明,柳珘、苏一心细数少锋营各人所长,脾气秉性,列出一个与北漠精锐相抗的队伍名单,柳珘同时修书回乡,求问北漠详细近况,掌握最新情报后再制定对战策略,至于焱雀,她在名单没有列完之前就伏在书桌上睡着了,一觉到天明。
隔日,北漠王遣北漠大王子与世子为使臣三月东来朝贡的消息传遍大煌,朝臣们一致推测,北漠王近年久病缠身,一直在北漠境内为了王位明争暗斗的大王子与长公主终于纷纷迈出了向大煌靠拢的一步,小世子作为长公主的胞弟,推崇长公主即位,此番明面上为了朝贡,实际王子和公主都是在求取大煌的支持,元襄帝于朝堂明示,大煌绝不参与北漠王储之争,元襄帝的原话是:“若有能力姣姣者,自可登上那高位,站到朕的面前来,无需大煌出手相助,北漠王只是抱病,不是昏庸,王储之事他自有决断”,朝臣们四下腹诽,特别是近年与北漠王室私下有往来的世家大臣内心难免惶惶。
禁军校场,少锋营的少年将士们列队齐聚演武台下,苏一心念完名单与一脸沉寂的柳珘并肩而立,众人哗然,被念到名字的将士或惊讶,或欣喜,或不屑,百感交集,范柏胜于人群中喧嚷道:“柳珘,苏一心,你们什么身份站在台上发号施令?我们凭什么要听你调遣”。
柳珘冷声道:“听令不从者,军法处置”。
范柏胜尖声道:“你算老几,跟我们讲军法处置,我们不服”,人群中有人应和,“对,我们不服”、“不服”。
苏一心跃下演武台,走到器械架边拔出横插的两柄木剑,一把塞在范柏胜手中,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道:“请”。
范柏胜一愣,道:“请什么?”
苏一心道:“上台,你打赢我,听你的”。
范柏胜恼羞成怒,提剑上台,与苏一心分立而站,范柏胜冷笑道:“苏一心,你几斤几两,也配和我动手”。
苏一心不言语,一剑攻去,范柏胜横剑架住他的攻势,长剑直削他手腕,二人于台上缠斗,一开始苏一心多是防守,范柏胜的进攻他好几次只是堪堪避过,百招后范柏胜剑招出现虚浮,苏一心凝神进攻,长剑直刺范柏胜上三路,范柏胜收不住已攻出的剑势,正欲躲避时,苏一心直刺的一剑挽手化为俯劈,范柏胜仰面栽倒在台上,苏一心的剑刃停在离他眉间半寸的空中,范柏胜吓出一身虚汗,台下掌声雷动。
苏一心收剑,范柏胜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窜下台,柳珘高声道:“还有谁?不服皆可上台来,谁打赢我们,谁说了算”。
圆脸太子手持弓箭站在薛赋惜身旁,二人一如往常的站在校场边缘,远远的向演武台上投去目光,焱雀从身后绕至他们面前,向太子及薛赋惜欠身行礼。
薛赋惜望着她,柔声道:“那边可热闹的很,你怎么反而在这儿”。
焱雀道:“我在这等先生,有事相求”。
薛赋惜道:“何事?”
焱雀道:“求先生于桀山春赛前对我组织起来的射箭队伍进行训练”。
薛赋惜一愣,他万没有想到焱雀会有此请求,太子闻言眼睛一亮,也是期待万分的看着薛赋惜,薛赋惜道:“你很想赢北漠,对吗?”
焱雀道:“我想赢,大煌也想赢”。
薛赋惜道:“我为大煌臣子,又是你的先生,本就义不容辞”。
焱雀道:“太好了,得先生相教,我等必然战无不胜,还请先生及太子移步羽衣营”。
薛赋惜闻言皱起眉头,“羽衣营?”
焱雀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早上禁军少锋营和羽衣营已经比试过一场箭术,少锋营十人三胜七负,定都侯与战掌事商议,桀山春赛的箭术比试派羽衣营对战北漠,先生已经答应我了,莫不会因为要教导女孩子箭术而反悔吧”。
薛赋惜摇头苦笑道:“你越来越鬼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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