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前一天晚上没回来,这是言以岁没想到的。
李渊在昨晚十一点左右给言以岁打了电话,故意没说自己不回去的事,他只让言以岁开了视频,好确认言以岁确实在家。
言以岁没能睡的很早,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他走到客厅,原本是想喝杯水,但看见李渊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还是问了句:“刚回来吗?”
“嗯。”李渊睁开眼睛,问,“睡得怎么样?”
言以岁不会问“不回来怎么不告诉我”这样愚蠢的问题,因为言以岁知道,李渊就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好让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等他。
“还可以。”言以岁说,“昨天的补课费给你。”
李渊看了言以岁一眼,说:“不用了,你留着吧。”
言以岁停下要去拿手机的脚步,回头看李渊一脸笑意,就知道昨天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昨天录音的时候碰到一个制作人。”李渊笑起来,眼底跃然而上一抹兴奋的神采,“很喜欢我的作品,跟我约了过两天再见一面,顺利的话我会签进他们公司。”
言以岁轻轻转了下眼珠,问:“什么公司?”
李渊说:“MJ,合资公司。”
言以岁“嗯”了一声,李渊却还不尽兴,继续说了一会儿版权的事,但言以岁始终没吭声。
李渊没从言以岁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他眯了下眼睛,走过去,抬起言以岁的下巴问:“怎么了,不开心?”
言以岁没有反抗,他平静地看着李渊,说:“没有。”
“不,你不开心。”李渊问,“为什么,不想让我跟别的男人见面,还是……想离开我了?”
言以岁仿佛听到了很有趣的话,他笑了一声,鼻息正好打在李渊刚要抬起的手指上:“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言以岁的嘴唇,过会儿才满意道:“好了,逗你的。
“我先睡了。”李渊转过身,推开卧室的房门,说,“你不是还有课么,去吧。”
李渊大概是一宿没合眼,他进屋的时候眼睛已经半闭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言以岁在这句话后的反应。
言以岁先是快速抬了下眼皮,之后怕这个动作太明显,又迅速让目光变成跟往常一样。
因为李渊记错了,言以岁今天根本没有课。
但仰仗于这个失误,言以岁今天至少可拥有四个小时不被打扰的个人时间。就算李渊下次问起来,言以岁也可以说是今天的学生退课了。
言以岁从小区出来后便直接走向车站,他上了一辆直达江边的公交车,一个小时后,又跟大部分人一起下了车。
今天不是休息日,江边的人不多,言以岁找到一家不需要排队的咖啡店,买了一杯没喝过的蓝莓气泡水,发现不好喝后便整杯丢在了垃圾桶上。
言以岁沿着江边走了一会儿,他朝没人的方向走,二十分钟后才找了个石阶坐下。
言以岁是个时间很多,却没有爱好可以消磨的人。他手机上没有任何娱乐软件,视频和游戏都没有,所以言以岁空下来时,几乎都在跟天空作伴。
今天天气很好,湛蓝色的天空衬得云朵尤为雪白,言以岁难得觉得心情不错,他正用目光描绘一朵云彩的形状,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言以岁的电话只有三种人会打,要补课的学生家长,有课题要探讨的大学导师,和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李渊。
这时距离言以岁出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小时,言以岁以为李渊早就睡了,所以电话响起的瞬间,言以岁甚至没想过来电人是李渊。
言以岁挂断电话,他知道这个行为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后果,所以言以岁很快就用微信问了一句:什么事?
李渊回:开视频。
紧接着一通视频电话打过来,没给言以岁任何思考时间。
言以岁不能再挂断这通电话,他闭了闭眼睛,接起来问:“怎么了?”
李渊靠在家里的床头,带着噩梦醒来时的疲惫不安,紧绷着嗓音问了句:“你在哪?”
言以岁其实没想好怎么应付李渊,他刚放松了一会儿神经,现在正处于不想用脑的阶段,所以他随意开口,刚说了个“我在”,后面的话还没想出来,就被一道清脆的女声覆盖了声音。
“老师。”
李莺莺忽然从他身后出现。
言以岁不想用脑,但危机出现时,他总会下意识选择最优解决办法。
“我在上课。”言以岁立刻将镜头偏了十五度左右,等确保李莺莺的脸完整地出现在画面里,才低声说,“学生在,挂了。”
言以岁不知道李莺莺有没有听到自己说正在上课的话,因为当言以岁从石阶上站起来,李莺莺只是笑着仰起头,说:“言老师,这么巧,你也来看跑冰排?”
三月的北方,江面还没完全解冻,运气好的时候来,可以看到大片冰排顺着江面漂走。
但言以岁知道李莺莺绝对不是来看风景的。
因为首先,跑冰排的时间是在四月而不是三月,其次,李莺莺也从来没有叫过他“言老师”。
“老师?”李莺莺又叫了一次言以岁,问,“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言以岁收起手机,说:“没有。”
“不可能。”李莺莺带着十几岁的少女藏不住的心思,上下打量了一遍言以岁,说,“我听见你的电话了,你骗人说你在上课。”
言以岁沉默着看向李莺莺,李莺莺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了效,她立刻一笑,说:“走吧言老师,那家餐厅很好吃,你不会后悔的。”
言以岁跟李莺莺来到一家港式餐厅,李莺莺把菜单推给言以岁,说:“你随便点吧,我请客。”
言以岁余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之后抬了抬声音,说:“第一次吃饭,我没有让学生花钱的习惯。”
李莺莺眼睛一转,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莺莺很快就点满了一桌菜,言以岁没有特意去数,但当服务员询问“一共十二道菜,会不会太多了”时,言以岁一下就想起了前天晚上的那十二瓶饮料。
言以岁趁李莺莺吃饭的工夫去买了单,中间还去找给他点过菜的服务生要了电话,理由是店内口味不错,下次来时方便预定。
言以岁回来后,李莺莺已经摸着肚子放下了筷子,她撒娇似地看着言以岁,说:“都怪我,忘了是跟言老师吃饭,没头没脑地点了这么多,我这就去付款。”
言以岁将手机放到桌面上,面色如常道:“我付过了。”
李莺莺瞪了下眼睛,说:“不行不行,怎么能让老师付这么多钱。”
言以岁看着演技拙劣的李莺莺,平静道:“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
李莺莺一愣,随即狡黠地咬了下吸管,说:“老师你好聪明,其实是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知道你也在给冀望补课。”李莺莺纤长的睫毛闪过明亮的瞳孔,她说,“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冀望喜欢的人。”
言以岁不动声色地看着李莺莺,李莺莺则是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偷听到的电话,说:“根据我的判断,冀望喜欢的人应该就在他们学校,我哥也认识,不过我在那个学校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只能找你帮忙。”
言以岁眨眼时眼底划过一抹不屑:“你直接问你哥,比让我找快得多。”
李莺莺翻了个白眼,老师也不叫了,直接不耐烦道:“我要是能从我哥嘴里问出来,就不会来找你了。李少昀胳膊肘往外拐,肯定不会把冀望的秘密告诉我。”
言以岁闻言轻轻垂了下眼皮,哂笑道:“你是来找我的?”
李莺莺一愣,言以岁顺势问:“不是巧合吗?”
李莺莺没想到言以岁会抓住这句话的漏洞,她一时语塞,眼见言以岁收起手机,以为他是要走,李莺莺立刻扬起声音:“那你到底干不干?我又不白让你帮忙,以后一个消息一千,要是有冀望喜欢的人的准确信息,我直接给你一万。”
言以岁隔着一张摆满丰富菜肴看向李莺莺,就在李莺莺以为言以岁肯定要拒绝自己时,言以岁却忽然低笑一声,说:“成交。”
李莺莺一怔,随后弹开玻璃杯里的吸管,给了言以岁一句中肯的评价。
“真虚伪,我还以为你不干了。”李莺莺背起自己的香奈儿小包,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有消息随时联系我。”
言以岁在李莺莺离开前确认了李莺莺的微信,这是他第一次点开李莺莺的朋友圈,虽然仅三天可见,但最近三天有不少于五张自拍。
言以岁没跟李莺莺一起离开,被要过电话的服务员看言以岁一个人面对着一桌几乎没动的菜,忍不住过来问:“先生,需要打包吗?”
言以岁的冷眸在这句话后瞬间变色,他温和地看了一眼服务员,微笑着说:“不用,谢谢。”
服务员说:“可是有几道菜没有人动过……”
“不介意的话,送给你了。”言以岁说,“谢谢你的服务。”
“啊,没有没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服务员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躬身跟言以岁说“慢走”,言以岁则是始终保持着风度,跟他点了下头。
言以岁到家时是下午两点,但大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言以岁直到六点才进去。
李渊看着在门外站了四个小时的言以岁,笑了笑,说:“我睡着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言以岁放下手中已经凉了的炒饭,说:“不想吵你。”
李渊关上门,看着那份炒饭,问:“给我带的?”
言以岁没说话,李渊知道他是生气了,便走过去哄道:“好了,是我不好,下次敲门或者按门铃,一直站在走廊里等,也不怕别人看笑话。”
李渊故意提起言以岁“被人看了笑话”的事,言以岁的脸色也没有变化,他去喝了两口冰水,顺带一手推开李渊。
“哦对了。”李渊佯装不经意地问起,“上午叫你那个学生是谁来着,我是不是见过?”
终于等到这个问题,言以岁不紧不慢地回答:“李莺莺。”
“李莺莺?”李渊问,“有照片吗?”
言以岁说:“没有。”
李渊听后,直接拿起言以岁的手机,他从微信里找到李莺莺,然后点开了她的朋友圈,说:“这不是有吗?”
言以岁稍微回了下头,自然地说:“是么,我没注意过。”
李渊看了一会儿,确认李莺莺就是突然出现在视频通话里的人,他接着划了两下李莺莺的照片,自言自语道:“我说的呢,你们怎么跑外边上课去了?”
言以岁将提前准备好的回答脱口说出:“她家今天有客人,她嫌烦,约我去咖啡厅上课。”
“去咖啡厅了?”李渊问,“喝的什么?”
言以岁说:“蓝莓气泡。”
李渊没说什么,等点开言以岁的付款记录,看见一笔咖啡厅的支出后,才说:“今天累到你了,你去歇着吧,我把饭热热,一会儿叫你。”
言以岁是真的累了,他两点到家,六点进门,期间四个小时,他一步也没离开,一次也没坐下。
回到房间后,言以岁无声地吁了口气。他脱下衬衫,换上一件套头卫衣,当那张脸完整地从领口浮现出来时,言以岁的唇角已经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没错,就这样继续下去。
就这样用他的痛苦,换李渊从今以后,相信他的每一个谎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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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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