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
深夜万籁俱寂,周遭什么声音都没有,只闻交织在一起的不太平稳的喘息声,两人一人抬眼一人垂眸,都在沉默的对视中跟对方较劲,不肯相让。
田知源当然知道祁晗在想什么,他当然觉得自己不是真的喜欢他,就只是单纯馋他这张脸和身子。
但对田知源而言,她向来都是一个想法,心理性的喜欢和生理性的喜欢是不分家的。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他产生亲近的**。
“祁晗,你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田知源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呼出口气,盘起腿,抬起手背蹭了蹭肿得有些疼的下唇,浓密的眼睫耷拉着,遮掩住眸中情绪。
“我自信,可我从来拿不准你的心思。”
头一回,田知源听见祁晗这么挫败又无可奈何的语气,男人那双黑黢黢的桃花眼里不见笑意,眼尾甚至透出些微红来,清冷的嗓音也被情绪影响,像奏响苦情歌的大提琴,发闷低哑。
“田知源,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有时候真的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你又能很快打碎掉我的以为,有些事你不愿意跟我说,我不逼你,我有耐心去等,等你愿意跟我说,但你对我有过一点好奇吗?是,是我以前说过,不让你打听我的事,但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你懂什么是不一样了吗?你却从来都不问,一句都没有。你明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却还是毫无顾忌,你有想过我哪怕一次吗?还是你觉得,只要在事后说两句好听的来哄我,这事就能真正翻篇。”
“田知源,我说我要走的时候,你心里……有一点舍不得我吗?”
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受都很奇怪,当幸福来临的时候,快乐之余,田知源更多的是感受到难过。
田知源总以为在临别之际自己可以对祁晗洒脱的说出那句“我会完成约定,因为你为了我对你肤浅的喜欢做出了牺牲”,像是这样就能告诉自己,祁晗只是一个偶然遇见的心动对象,在心里占不了多重的份量。
结果自己还是做了胆小鬼,连他要走的具体时间都不要知道。
田知源不擅长剖析自己,从发现自己或许就不是自己时,她就更加抵触于深究内心想法和感受。
但越是抵触,越是不愿意,心底那道声音就越是清晰的响起。
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其实她真的想说出口的是:
好短暂,好可惜,好遗憾。
田知源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祁晗,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原因,但我们……没有必要建立那么多联系。”
我们本就不会有未来,只有眼下短暂的时光。
在这段短暂的关系中尽力而为,献出拥有的一切,不留遗憾就行了,再把所有情绪在离别前的最后一刻就终止,走上各自的路,过好自己的生活。
田知源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OOC达到100%之后她会怎么样,她很少想过好的结果,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是祁晗。
祁晗离开之后她也会走,她了解贺振川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抹掉她作为田知源存在过的痕迹,就算祁家有手段,也找不到她。
见不到面久了,祁晗自然而然也就能把她忘了。
“为什么没办法解释原因?你认为一块铁片就能让我打退堂鼓吗?你就这么看轻我……看轻我对你的感情是吗?”
田知源眼睫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你在说什么?我没懂你的意思。”
客厅灯光明亮,让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无所遁形,田知源按了按眼角,对超出预期的事抱有烦躁的苦恼,脑海里预想着对策,要怎么样说才能打消祁晗的怀疑。
“我不说,不代表我看不出来。”
田知源往旁边一倒,靠在沙发上,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叹息:“你一开始不说,就应该保持沉默到底才对,祁晗,你真的好不聪明。”
祁晗抬了抬眼皮,自嘲一笑:“不聪明才会被你糊弄。”
田知源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祁晗,男人要哭不哭的表情让她实在硬不下心,犹豫到最后还是选择告诉他实话。
“祁晗,你走之后,我也要回家了,我跟你说过的,我还有个爷爷,我这次离家出走太久,回去之后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我会没办法联系你,也有可能,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确定还要跟我继续辩论下去吗?”
田知源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祁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有两个名字,你想知道我另一个名字叫什么吗?”
祁晗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本以为田知源说的那句“我捞过你的”是玩笑话,这下联系起来,他下意识就想起一个人。
“贺双诺,我叫贺双诺。”
是了。
是她。
祁晗仰起头,不知为何的喉头发堵,感觉快要说不出话来:“十五岁,是我,对不对?”
田知源很干脆地点头:“对。”
Alpha又话锋一转:“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田知源双手捧起祁晗的脸,笑开了一张脸:“少爷,你这张脸辨识度很高的,和十五岁的样子也没变很多。”
田知源对祁晗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第一次逃跑失败,再加上想起来的记忆里贺明妃和系统说的话。
贺双诺离家出走的消息在首都星不是秘密,贺家在她跑了之后在首都星挖地三尺声势浩大的找,但就是奇了,整整七年贺家都没找到她的踪迹。
谁能想到她跑到科燠星来了,还正常的读书工作了。
“我才十五岁你都下得去手,田知源,你得对我负责啊。”
Alpha刚才的脆弱仿佛是一场幻觉,眨眼间消失不见,他又恢复了狡猾的老狐狸姿态,伸手抓住田知源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眸中浮现出少年气的狡黠笑意,掩不住的欢喜。
田知源不耐烦了:“你要再墨迹我就要洗洗睡了,明天我还要上班。”
下一秒,身子陡然腾空而起,很快就陷入柔软的席梦思床垫里,祁晗半跪在田知源身侧,俯身来亲她,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头跟他接吻,另一只手伸进卫衣里去解里面那件衬衫的扣子,反正都没闲着。
“套在哪儿?”
分开时,祁晗喘着气问。
田知源胸膛起伏着,气喘吁吁,抬手指了指床头柜的方向:“那儿,我放第一层抽屉里的。”
祁晗下了床去拿,顺手打开床头灯,这才让漆黑的房间有了亮光,回来时掀起卫衣的下摆从头脱下来,衬衫的扣子都被田知源解开了,他直接脱了跟卫衣一起随手扔开,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吻住唇,渡过去紊乱炙热的吐息。
田知源被抱到祁晗腿上,眼见着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撑开,耳边的心跳声愈响,如万人擂鼓,鼻尖萦绕的柠檬香让人迷乱,脑子像被浆糊粘住无法思考。
祁晗闻见的不只田知源身上的香水,还有他自己身上情浓之时格外浓郁的信息素,让他大脑都开始变得混沌,一些行动全靠身体本能驱使。
“灯好晃……”
话落,田知源的视线瞬间被颠覆,整个人被压在被子里,祁晗空出一只手覆在她眼睛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下颌,紧随而至的是湿漉漉的吻:“那就闭上眼睛,不看了。”
……
完事后祁晗抓起裤子套上,起身去浴室洗澡,田知源赖了一会儿才起来,下床时顺手捡起地上祁晗扔的衬衫穿上,走去了客厅拿他带回来的电脑。
等祁晗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田知源穿着他的衬衫,光着腿,屈起一条腿坐着,腿上放着他的电脑,手指极快地敲击键盘,房间里都回荡着她敲键盘的声音。
“在干什么?”
祁晗从后接近田知源,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半湿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衬衫的袖子被挽到手肘,电脑的荧光照亮,能清晰看见田知源手腕上那圈浅浅的牙印,她嗓子有点哑,天生的长相使然,她安静下来后大多数时候都显得乖,尤其现在,一举一动都对他有着绝对吸引力:“写方案,下周要开会,你快去吹头发,还在滴水。”
第一次两人都不算激烈,彼此摸索磨合,结束后都挺神清气爽的,田知源本还有点困倦,到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精神得还能继续加两小时的班。
“睡觉,明天去公司慢慢写。”
祁晗不由分说要去拿电脑,却被田知源截住伸过去的手,往后推了下:“别闹,我刚好有灵感,让我写完。”
“十分钟结束,然后去洗澡睡觉,写不完也不能再写了。”
田知源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嘴上满口答应:“好好好。”
祁晗去吹干了头发,又重新坐回田知源身边,掐着表等待十分钟的到来,时间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走了电脑,合上往床头柜上放,又去看她:“你自己答应的,去洗澡睡觉。”
田知源被祁晗偷袭得逞,电脑被没收,留恋的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脑,再不想也要翻身下床:“好吧好吧,我去洗澡。”
洗完澡换上睡衣,田知源抹洗面奶的时候祁晗就在一边刷牙,余光一直在瞟她。
田知源打开水龙头,在手心掬起水再泼到脸上冲掉泡沫,洗干净后凑近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熬夜多了,眼下的黑眼圈明显,新换的黑色吊带睡裙露出痕迹明显的脖颈肩膀,皱眉:“早让你别咬我,睡醒起床要是还没消,我就给你咬一脸牙印,你也别见人了。”
祁晗按下洗衣机的启动键,站起身来,抬手蹭掉田知源额角上残留的水珠,才去拉住她的手,迈开步子往外走:“好了,睡觉了,明天还是没消,任凭你处置。”
田知源往床上一滚,刚抱住香蕉玩偶,玩偶就被祁晗从后伸手扯走扔开,搂着她的腰拉到他这边:“它太占地方了,不要了。”
“嗯,明天记得给我捡起来。”
田知源随遇而安,在祁晗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
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田知源特别关注了下,发现痕迹都消失之后松了口气,还好获得了不戴围巾自由权,她都不敢想在有暖气的工位上戴着围巾会有多热。
祁晗事儿办完了,也没必要继续上班了,君华资本被一锅端,自顾不暇也没时间顾及他一个身份造假的小小实习生,他打包了一份做的早餐,准备去黑诊所看辛柏青。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华生,你又发现了盲点。
田知源老实交代:“我昨天去找心心的时候看了他们的相册,相册里有他,心心的朋友告诉我的。”
“桑哲心昨天也一起被带走了,我找人打过招呼了,她在里面很安全,配合调查完就能让她走。”
知道田知源在意桑哲心,祁晗特意提起来说了句。
田知源点点头,“如果还需要我配合你就直说。”
祁晗将放凉到温热的牛奶放到田知源抬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展颜道:“倒真的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我。”
田知源吮了口牛奶,“你说。”
“下班早点回来。”
田知源奇怪:“你怎么突然变这么黏人?”
祁晗挑了挑眉,平淡道:“不是你说的让我别墨迹,抓紧时间?”
田知源想起那句话的语境,嘴角抽了抽:“举一反三您是这个!”
“谢谢。”
“……”
*
早高峰一如既往的拥挤,紧赶慢赶,田知源卡着迟到的点儿打完卡,一边往脖子上挂工牌,一边平稳呼吸。
沿路和二组的人打完招呼,田知源拉开转椅在自己的工位落座,还没坐下之前她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东西了,是一个琴盒。
琴盒下面压着鸡蛋黄色的便签纸,字迹和不久之前收到过的一致,田知源夹起那张纸,看着留言。
——用这把吧
田知源猜出了是谁,她将琴盒拿下来放到一边,钟霜从对面探头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今天第一个来的,刚好碰见他走,师姐,其实他人挺好的,虽然吧,有时候是劲劲的。”
“吃人嘴软,吃了这么久的便当还拉偏架,霜霜,小心以后没得吃了。”田知源打开电脑,将那张便签纸揉吧两下,随手扔桌下的垃圾桶里了。
钟霜做了个嘴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话了,师姐你千万别告诉姐夫啊,我的心和我的胃都支持他稳坐正宫之位的!苍天可见我的真心!”
田知源:“别贫了,你要交给我的东西写了吗?我等着看呢。”
“我这就去写!”钟霜抓着泡面头坐下,一秒切换戴上痛苦面具。
“裴净媛和南梵都辞职了,真的假的?!”
“肯定真的啊!听说上头都决定让裴净媛升职了,结果她要辞职,你说她图什么啊?升职加薪有什么不乐意的?”
“裴净媛能力强,去哪儿不行?说不定她就是想自己当老板,辞职创业去了!”
“创业哪有这么容易?要是容易的话大家还打什么工?”
……
茶水间里设计部的人说着从营销部听来的八卦,田知源靠在放咖啡机的桌边,一边喝速溶,一边低头打字和人聊天,对面正好是八卦对象裴净媛。
【熊就该有个熊样:你可算是红了,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你辞职的消息】
【熊就该有个熊样:要辞职也下月辞嘛,好歹还能多拿一个月全勤】
裴净媛回复很快。
【叫我小面包杀手:做了好多失败品,你几点下班我给你拿来公司,你拿回家去吃,虽然味道不咋样,但馅儿管够】
【叫我小面包杀手:我在公司也上不进去班,一天也待不下去,我就直接辞了,虽然现在上课、做面包还要找门面三点一线有点累,但我现在贼开心!!!】
【叫我小面包杀手:你要是有空帮我设计个招牌呗,装修我现在也没头绪,合伙人,你不打算贡献一点灵感吗?】
田知源发着消息拿上杯子回到工位,往脖子上挂颈枕,身子往后倒靠,几乎算是仰躺在转椅上。
【熊就该有个熊样:到点儿就下班】
【熊就该有个熊样: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熊就该有个熊样:最近忙项目,等这头结束就给你画】
【叫我小面包杀手:那我可就等着了】
【叫我小面包杀手:别摸鱼了,上班吧田组长】
田知源收起终端投入工作,快中午的时候,终端噔噔噔的响,她打开一看是祁晗的消息。
【田螺小子:(图片)】
【田螺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琴行(黄脸微笑)】
田知源点开祁晗发来的照片,家门口摆着好多琴盒,黑的白的棕的…搞出了小商品批发的架势。
祁晗刷开权限进门,最后还是大发慈悲把那些琴盒全拿进了屋,关上门的时候田知源的消息来了。
【汤圆:公司也有】
【汤圆:等下班了我问清楚都是谁送的,然后都还了】
【田螺小子: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汤圆:米姐还没跟我说彩排的事,要是首唱会还办的话,就要很晚了】
【田螺小子:好】
【田螺小子:确定了告诉我】
【汤圆:好,我去吃饭了,你也去吃饭吧】
【田螺小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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