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情深……”元忱喃喃出声。
魏殊听着他的声音,察觉他好像情绪不对,就见元忱抬头看向魏殊。
魏殊看不明白元忱眼中的神色。
元忱伸手想要抚摸魏殊的脸,魏殊向后一仰便避开了,他眉头紧皱,不知道元忱这样轻浮的动作是为何。
元忱并没有生气,他看着魏殊的眼神反而很新奇。
“你以为这是师徒情深?”元忱几乎要笑出来。
魏殊明确地知道自己在那个深夜与他有过一吻,第二日他亲自前来试探,装作那一吻只是为了喂药。
而魏殊现在……竟然是真的信那荒谬的借口?
元忱不知道魏殊是真的太过单纯,还是那晚的事对他来说太过惊世骇俗,不如就当作不存在……
“就当是假作的师徒情深吧,你这样是要将木芙蓉推到人前,请圣上再查刘衍一案?”
魏殊听到了他对皇帝的称呼,不是父皇,而是冷冰冰的圣上,他以前从没有这样**裸不加掩饰地暴露自己的喜好。
看来是真的不用再伪装了。
“木芙蓉不可不除,刘恒也留不得,刘衍别院中那二十三具女尸是活生生的人命,也不可不大白于天下。”
魏殊可能是在病中,人也心软,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前最得意的弟子,只想最后再提点他几句,就当是为那师徒情分能有始有终吧。
“‘以清入浊,必困辱;以浊入清,必覆倾。’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算是为你前程着想,刘恒之辈,不可常交。”
元忱听到这话看向魏殊,他一向对他人的情绪极敏感,自然也抓住了魏殊一瞬间的心软。
“老师在关心我吗?”
元忱似是怕听到魏殊拒绝的话,没等他回话就自顾自说道,“那老师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会平衡各方,将这件事处理好的。”
“你还是要保他?!”
魏殊一眼就看出元忱的打算。
“我不是保刘恒,我只是保户部。”
“刘恒为官二十载,在户部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保户部与保刘恒有什么区别?”
“‘物莫不因其所有,而用其所无’刘恒是这样,官场也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只是看你如何用,这是老师你从前教我的。”
魏殊满腔的怒火顷刻消散,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重生后面对元忱,他总是那么无力……
他怎么忘了,元忱在朝堂上如何行事,最初都是自己手把手教他的。
他恨元忱的冷血无情,忌惮他的杀伐果决,又何尝不是在诘问从前的自己……
元忱看着魏殊脸色难看的样子,想起他满身的伤,终于还是不忍逼他。
“我不欲与你争辩这些无谓的事,只是木芙蓉你不能再服用,元微……”
说到元微,元忱的语气终于是无可奈何,“我会如你所愿。”
魏殊听到这话才短暂回神,“你费尽心机将他算计进去,如今能这么轻易罢手?”
“老师放心,我算计他是因为他在老师身边太碍眼……”元忱的话没有说得太透,但还是让魏殊听得不自在。
“如今我知道了……要是他死在诏狱,老师怕更不会原谅我了。”元忱冲魏殊眨眨眼,一副十足无害的样子。
“话说,要是元微真的死了,老师……你会让我给他偿命吗?”元忱这句话是玩笑,眼神却是认真。
魏殊对上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眼神怔愣,他没有想过这件事,但是,好像也不是做不出……
元忱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让霍琰带仵作去京兆府吧,刘衍的尸体能查出多少东西,就看他的本事了。”
魏殊本想让余杭奏表,从自己身中木芙蓉之毒谈起,让圣上彻查京中禁药,再启刘衍一案。
却没有想到元忱会那么轻易放弃,他在京兆府撤手,事情就简单了起来。
从之前对红玉的盘问,魏殊就笃定刘衍是死于服药过量,木芙蓉这种药在初被提炼时,药性很不稳定。
刘衍常年兜售,一定是很早就开始服药,药物留下的后遗症也不少,所以借元微激怒刘衍,再用药性一催,造成刘衍意外死亡就变得很容易了。
刘衍的死因查明,就可以救出元微。
之后霍琰再借艳娘之手,拉下刘恒就是顺理成章了。
事情开始明朗,魏殊也就放下心来,身上的伤和木芙蓉残留的药性一起袭来,让魏殊昏睡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京中几乎翻了天。
第一日。
京中戒严,查禁西域而来的禁药木芙蓉,兜售和服药的一概被抓进大牢。
这其中甚至还有高官贵族。
你要问为什么敢有人动京中高官贵族,就不怕查到不该查的,遭人报复吗?
只看提出此项政令的是谁就知道了,那可是当朝太子。
东宫。
“殿下,殿下您可要救救我啊!”刘恒进来东宫就跪了下来。
上首的元忱优雅品茗,“救你?孤怎么救你?孤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刘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不知道太子知道他哪些事,一时也不敢应话。
元忱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没老实,心里厌恶更深。
“蠢货。”
刘恒不敢承接太子怒火,头磕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臣对殿下忠心耿耿啊,臣为了殿下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臣之忠心天地可表啊!”
元忱被他吵得头疼。
看着满脸哀戚的刘恒,元忱也没了耐心。
“艳娘对你来说百害无益,你为何不杀她?”
刘恒瞬间冷汗涔涔。
“当日你说人已控制起来,只是账本还未得到。”
元忱眼神平静。
“是还未得到,还是你想自己昧下?”
“孤让你默下的别院名单,又是否藏私?”
元忱看向刘恒的眼神冷得不能再冷,“木芙蓉一事现在牵连的只是京中平民和贵族,你当真以为没有牵扯到六部是你的幸运?”
“孤给过你多少机会,你以为凭你手里的名单就能拿捏六部,你就没有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贪心不足,就只能自取灭亡。”
刘恒瞬间瘫软在地上。
但是很快,刘恒又回过神来,四十多岁的人,跪行趴在元忱脚边,语带哀切。
“殿下,看在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救臣一命吧……”
元忱嫌弃地踹开他。
“东宫不留废物。”
刘恒瞬间明白元忱的意思,“殿下想问什么,臣一定知无不言!”
“那么现在告诉孤实话,你不杀艳娘,是因为她手里地账簿还没有得手是不是?”
“殿下英明……只是现在艳娘到了金吾卫手里,账簿就再难得到了。”
元忱思索片刻,开口问他,“据你对你儿子的了解,账簿中牵连官员多少?”
“这个臣不太清楚,我那小儿子向来叛逆,与我也不亲厚,但是他经常结交的都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子……户部、吏部等都有涉及,我之前听我儿提过,他就是借他们之手,将木芙蓉卖出去。”
“一场诗会,一次春日宴,都可以用木芙蓉助兴。”
元忱心中有数。
“那别院中的荷花宴,也是他们常去的?”
“那个……要更私密一点,在荷花宴之后的私宴才是重头戏,那些女孩,就是他搜刮来给这些神秘人的。”
“荷花宴……多好的机会,京中消息,例如官员升迁,政令变动,都可以在这里流通,你就没动过心思?”
刘恒挣扎半晌,还是心一横应下了,“我只去过一次……他们玩得太过火,我当时就知道一定会出事,我劝过我儿,但是他年轻气盛,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明世事了,怎么会听我的。”
“那些女孩……就是这么被消磨的……”
元忱长舒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对了,我记得,别院宴请的客人里,有一个人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刘恒回忆,“私宴上大家都戴着面具,衣着统一,就是为了能有最大的自由,众人在荷花水榭领了牌子,就会有人引着去各自房间,房间中美人和药都会一应备齐。”
“而这个人,是不用领牌子的,他有自己专门的房间,每次都是我儿亲自接待他。”
元忱听到这里,忍不住咋舌,一个父亲还不如儿子钻营得透彻。
刘衍混账到了极点,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想到这里,元忱就有些后悔让他死得太轻易。
“此人官职很高?”
刘恒迟疑着摇了摇头,“若是京中官员,那我应该会有印象,因为他的姿容形态,有些奇怪,含胸躬身,显得很谦卑,但是又仰着头,很高傲的样子,而且举手投足间,有些矫揉造作的意味。”
元忱沉思片刻,问道,“还有其他特征没有?”
“若说是有,那就是他性情残暴,院中的女孩折损最多的就是在他房中。”
“孤知道了……”
元忱脸色不大好看。
“殿下,那我……”
“若你安分,孤会保你一命。”
刘恒走后,藏云现身,将手里的名单呈递给元忱。
“这是红玉整理的常去绮红楼的名单。”
元忱拿过放在桌上,又将刘恒删改过的,出入刘衍别院的名单一样放在桌上。
“殿下这是?”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和刘衍走到一起的一定是臭味相投的人,。”
“绮红楼是刘衍除了暗街最常去的地方,他所接触的人一定也是喜爱这些风月场所。”
“两份名单一对比,重复出现的人,就是刘衍最大的主户。”
元忱便红笔将重复的名单勾画出来。
第二日
余杭在朝堂之上进言,只称木芙蓉一案只伤其表,未及其里,理应严查。
没想到却被抨击,说他搅乱朝堂,居心不良。
金吾卫大将军霍琰,上奏刺杀太傅的贼人已经落网,在大理寺要人时,霍琰只称凶手身上还牵涉木芙蓉一案,并不交人。
木芙蓉一案便表面声势浩大之下,实则一切如常。。
第三日
户部尚书刘恒,在朝堂之上泣涕不已,言说经过验尸,发现亲子乃是服用木芙蓉过量而死,与淮安王世子无关,自己错怪好人以致辗转反侧,实在难安。特请亲迎世子出诏狱,以示愧疚。
圣上准奏。
元微终于在除夕前踏出了诏狱,冬日温暖的阳光让元微眯起了眼睛,然而他还是那样贪婪地享受着阳光。
来接人的元莹刚想冲上去抱住自家哥哥,就见元微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四日。
魏殊醒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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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元微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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