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回他消息：[？]
江眠放下手机，又拿了起来，紧捏在手里，等着迟野的回信儿。
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雨水从青石瓦片落下，落在迟野脚边的浅水洼里，溅起点点涟漪。
他垂眸，嘴里咬了根烟，白烟自下往上飘。
迟野有点儿好笑，是她找他的，这会儿倒是发了一个问号来。
他回：[不是你生日吗？]
又怕江眠不出来，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生日礼物。]
手里的手机滴滴响起，江眠瞄一眼，郁闷的心情因为江家人迅速变好。
在剧组时，迟野没有回她消息，她都以为他都没放在心上。
迟野等了老半天没见人回复，有点儿郁闷，抓了一把头发。
手机滴滴响起，他立马儿丢掉手里的烟头看：[你在哪儿，我出来找你。]
还附赠了一张猫猫撒娇.JPG表情包。
迟野唇角微扬：[你家门口。]
江眠看见这条消息，立马起身拉开房间门往外跑去。
杜凤瑶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看见江眠飞快冲进雨里，狐疑道：“眠眠——？”
“奶奶，我出去一趟。”
江眠跑到门前，急刹车停下脚，伸手拉开门。
窗外细雨绵绵，少年穿了件纯黑T，头上一顶倒扣鸭舌帽，棱角分明。
“来了？”迟野抬眸。
江眠轻嗯一声，走到迟野面前。
少年很高，江眠只能仰头看着他：“迟野，你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不是我送。”迟野把嘴里的烟头丢掉，从兜里摸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细长礼盒给江眠，淡淡道：“外婆让我给你的。”
江眠垂眸，没有接过。
迟野以为她不喜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干巴巴道：“你不…喜欢吗？”
“迟野。”江眠抬头，叫他。
雨丝纷飞，少女有几根头发黏在脸颊上，橘黄路灯下，小脸白净漂亮。
迟野心脏漏了一拍。
他挑眉：“嗯？”
江眠看着他：“如果是你送我的，我很喜欢。”
“如果不是，我不要。”少女倔到极致。
——如果是你送我的，我会很喜欢。
迟野愣了三秒，怔怔道：“你——”
“那…”江眠看着他，杏眼亮晶晶的，“是不是你送给我的呢？”
“迟野，我要听实话。”
寂静的雨夜里，少女一双眼眸亮得惊人，让迟野没法骗她。
良久，他道：“是。”
江眠拿过他手里的礼物盒，捏在手中扬了扬，对迟野笑弯眼：“我很喜欢。”
杜凤瑶叫她：“眠眠，回来吃饭了。”
“好。”
江眠捏了捏手里的礼物盒，心尖儿像是被一层蜜裹住。
她跟迟野挥了挥手：“我走了。”
江眠要转身回去，要上台阶时，迟野叫住她：“江眠——”
她停下脚，回头看他。
少年黑衣黑裤，身高腿长，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迟野唇角微勾，盯着她的眼，徐徐道：“十八岁，快乐。”
十八岁快乐，我的姑娘。
愿你往后余生岁岁平安，长乐无忧。
即使。
无我。
***
返校前一天，江眠收到来自沈大小姐的消息。
-沈南乔：[眠眠，你作业做完没？]
-沈南乔：[大哭.jpg]
-沈南乔：[我一个字没动，我觉得我要完了。]
接下来是满屏的“大哭.JPG”表情包，充斥整个对话框。
江眠看见满屏的大哭脸表情包，忍俊不禁打字儿：[一个字没动？]
-沈南乔：[不是一个字没动，是……]
-江眠：[？]
-沈南乔：[我连卷子都弄丢了……]
见这一消息，江眠是真的无奈了，她只能回沈南乔：[自求多福吧。]
听沈大小姐抱怨开学定会被林巾帼骂成狗，又聊了半小时，沈南乔要和父母去参加宴会，就结束了聊天。
江眠订了明天回A市的高铁票，收拾好行李从房间出来，杜凤瑶每天都要去参加镇上老年俱乐部活动，家里就只剩下江眠一人。
江眠吃了午饭，给迟野发消息：[要一起回A市吗？]
迟野没有回她，江眠逗了一会儿狗，转身出门去了迟野家。
迟野家很安静，只有章枫华在。
章枫华见江眠来，停了手上串珠线的活计，笑眯眯问江眠：“眠眠，你来找阿野吗？”
江眠环顾房间一圈不见迟野人，问章枫华：“章奶奶，他人呢？”
章枫华说：“今天他妈妈忌日…”
提到早逝的女儿，章枫华的声音也变得低落。
迟野妈妈忌日，也就是迟野生日。
江眠抿紧了唇，有点儿埋怨自己这几天忙暑假作业，把迟野生日忘记了。
她同章枫华道：“我去找他。”
江眠说完，又转身跑出了迟家。
永阳镇身亡的人基本都埋在弄堂后墓园里。
江眠上了石桥，穿过弄堂后的小巷，到了墓园，正好遇见从里面出来的迟野。
少年还是黑衣长裤，神情肃穆。
迟野看见从石桥下来的江眠，敛了敛眉：“你怎么来了？”
“找你。”江眠知道今天是迟野妈妈的忌日，放轻了声音说，“我回来这么久，都没有逛过永阳镇，你能陪我逛逛吗？”
“没——”迟野要拒绝，可一对上江眠希冀的目光，立马缴械投降，“好。”
他问她：“你想去哪？”
江眠：“去吃面吧，我记得镇上有家面馆很好吃。”
“好。”
江眠说的那家面馆在江家老宅后面，是家老字号面馆，从民国初期开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一百多年的历史。
时近下午，面馆里几乎没人。
江眠和迟野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面馆老板认识两人，立马过来接待：“眠丫头，阿野，要吃什么？”
“你要吃什么？”迟野把菜单递给江眠。
江眠没看，而是笑盈盈的问老板：“你们厨房能借我用用吗？”
老板疑惑了下，也没多想，笑呵呵应下：“可以。”
“你要做什么？”迟野见江眠起身，皱眉问她。
江眠笑得神秘：“不告诉你。”
迟野：“……”
她总是这样，让他猜不透。
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想要接近她。
江眠跟老板借了厨房，给了几百块钱，找老板问清面粉调料在哪，开始做长寿面。
上辈子才进娱乐圈时，因为江家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只能和同公司艺人合租，也是因合租那三年，江眠从室友那儿学到一手好厨艺。
面馆的面是发好的，江眠洗了手，把面揉成细细的，长长的一条，放在一边备用。
洋葱、姜丝、蒜末、蘑菇、蒜末等配菜切好，放进盘里。
江眠找老板拿了一块牛肉，切成片状，放进白瓷碗里，倒入料酒，盐，味精、蛋清等佐料，戴上一次性手套，抓匀入味儿后，倒入挑好的生粉浆，再次搅拌抓匀，用一次性保鲜膜包裹起来，放至入味。
面馆老板见江眠一番操作熟练，有些侧目：“眠丫头，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江家人是永阳镇最早一批暴富的，哪怕后来改革开放，大伙儿都富了起来，可也没人能追上江家人脚步。
按理说，江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应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偏她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经常进厨房的。
江眠正起锅烧油，把洋葱等配菜依次下锅爆香，听见老板问这话，她只笑了笑：“奶奶教的。”
杜凤瑶的父亲以前是酒楼大厨，她耳濡目染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这是永阳镇大伙儿都知道的事。
听此，面馆老板也不多问，又帮着江眠打下手。
锅里配菜爆香后，江眠按照比例倒了一定水，等水煮沸下了牛肉片。
水再次沸腾，从厨房飘出一股香味儿，勾起迟野肚子里的馋虫。
江眠把发好的面丢进去，加了调料，又放入青菜，等面好后盛进碗里，又煎了一个荷包蛋，捧着碗走出厨房。
香味儿从后面飘来，迟野忍不住回头，对上江眠笑眼：“生日快乐。”
“……”
迟野愣了几秒，舌尖顶住上颚，问她：“你做的？”
江眠把碗放下，揉了揉有些红的指尖，反问他：“不像吗？”
迟野垂眼，桌上那碗长寿面，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欲大开。
江眠坐下，敲了敲桌子，把筷子递给迟野：“别光顾着看，长寿面是吃才有意义。”
迟野接过江眠筷子，喉结微滚，嗓子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
活了十九年，他的生日除了小时候外婆会给他过，长大后被送去迟家，他和迟家原配出的那恰好是同一天生日。
迟临炜怕老婆，不会给他过生日。
再长大一点儿，被送去孤儿院，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
他的生日也就是母亲的忌日，迟野更不想过生日。
反正对他而言，生日过不过都一样，无非就是又比去年大了一岁。
“迟野。”江眠用手指戳戳他胳膊，“你怎么不吃？”
“……”
迟野稍稍回神儿，抬眼对上江眠清凌凌的杏眼。
她眉眼生得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十八岁了，早些日子的青稚完全褪去，出落得愈发漂亮。
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
真要命。
江眠见此，微微叹息。
她的少年啊，真的是吃了好多苦。
江眠拿过一双筷子，夹起碗里的荷包蛋递到迟野唇边：“张嘴——”
迟野：“？！”
他惊得耳红：“你干嘛？”
江眠笑眯眯道：“你不是不吃吗？一定是在等我喂你啊。”
“……”
迟野夹过她手里的荷包蛋，狠狠咬了一口，像在发些什么。
“不用，我自己吃。”
长寿面是很长一根，迟野要咬断，江眠立马儿阻止他：“不能咬断，要一口吃完，才能长命百岁。”
迟野含糊不清的轻嗤一声：“什么歪道理。”
“老一辈说的。”江眠轻笑。
一碗长寿面很快见底，这不是迟野吃过最好吃的面，却是在生日吃到的第一碗长寿面。
见他吃完，江眠出声：“迟野——”
迟野抬眸，“嗯？”
他的手腕被握住，头顶响起少女清甜声音：“往后，你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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