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长亭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对方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于是他道:“算是吧。”
初寒收回目光,拍了拍刚才手上拿过树枝的木屑:“好吧,那就不杀它了。”
谢长亭轻轻点了点头,避开了鹿角拍了拍小鹿,示意它离开。
然而等了一会儿,鹿鸣声不曾远去,依旧在他身边,反而还显得楚楚可怜。
他侧了侧头,朝鹿鸣声转去:“怎么不走,等着他杀你吗?”
小鹿不会说话,只觉得心里苦,眼前那个心思歹毒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腿软,走不动啊!
小鹿只能躲在谢长亭身边,因为他发现,身旁这人虽然没有修为,但好像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而眼前这个恶人,不会轻易对他出手。
原来这恶人威胁他救治的人,就是这个好心却又快没命了的哥哥。
谢长亭等了半晌,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抿唇道:“说话。”
初寒这才缓缓替小鹿解释:“或许是方才仙君救了它一命,他想留下报恩吧。”
谢长亭抚着小鹿的手微微一顿。
报恩,又是报恩…
谢长亭缓缓收回了手,有些淡漠道:“不必了,若真想报恩,便速速离开吧。”
他靠在门框边,不知为何神魂又被牵扯着疼了起来,身子一软,便失了支撑力,缓缓往下滑了下去。
在落地前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而后便再度腾空而起,被那人抱在了怀里。
他只觉得神魂被搅得天翻地覆,所有的感知都被尽数抽走,根本也顾不到是谁抱着他。
初寒抱着谢长亭眼神幽暗,怀里的人很轻,甚至一天比一天轻,他明明紧紧握着对方,可总觉得,那人下一秒就会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他将人轻轻放在软榻上,侧目看了眼门口的灵鹿,小鹿鸣了一声,跟着走了进来,在软榻边上踱步。
没一会儿灵鹿那双梅花鹿角逐渐变成了透明,肉眼可见有灵力汇聚在其中,那道淡青色的灵力从鹿角中溜出来,丝丝缕缕钻入谢长亭的眉心。
谢长亭紧锁着双眉,极力忍耐着神魂被撕裂牵扯的痛苦,身上的伤仿佛也被牵动了似的,全身都疼了起来,疼痛如同潮水要将他淹没。
往日并不觉得疼,今日不知为何,竟痛到令他撑不住。
不过…若是就这般疼死了,倒也无妨。
只是他的想法注定再次落空,如果被撕扯的神魂是一片被灼烧的荒芜,那么从外界传入进来的灵气便是清泉,一路温和地浇灌、滋养着他那片焦灼的神魂。
只是到底还是生生撕裂神魂过于逆天而行,那清泉所过之处虽安抚了他的伤痛,却并不能修复,便是压制了一下,却也不能持续太久。
但这短短一会,已经足够谢长亭缓过神来了,他压下疼痛清醒过来,依旧不知白天黑夜,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醒过来了。
“能救吗?”初寒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但似乎不是在对他说话。
而后他听见鹿鸣声,似乎在回答少年的话。
莫非这鹿竟不是妖,而是灵鹿?
古书曾有记载,林间有灵鹿,性灵,可愈神魂,食之,可强神识。
然,千百年来,也有修道者寻寻觅觅,却始终不曾见到过灵鹿,反而耽误了自己,甚至因此丧命。
此后,人们只当灵鹿只是传说,世间无有。
初寒没再说话,谢长亭便也懒得装睡,轻咳一声,撑起了身子。
“不曾想,世人心心念念想得一见的灵鹿,竟让我碰上了。”
初寒扶着他让对方靠在软榻垫子上,赞同道:“我说了,它想报恩,所以打算留下来治愈仙君。”
小鹿看了这恶人一眼,默默在心里哼了一声。
胡说八道,他明明就是被胁迫的!
不过…这个快死了的哥哥长得真好看,性格也好,救一救也没什么,说不定等以后他修炼出人形,能和这哥哥…嗯…长相厮守呢?
谢长亭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只是问灵鹿:“医治神魂世间少有,想必于你而言损耗太大,你能缓我一时疼痛,便算是报过恩了,早些离开吧。”
初寒眉头一挑,谢长亭的做法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恢复神魂唾手可得,如此大好的机会放在面前,谢长亭竟然不要。
不过这份惊诧在看到谢长亭了无生气的模样时,便也了然了。
谢长亭将头垂向了另一边,不去看他们,声音轻似漂萍:“将死之人,不必挂心,都早些离开吧,我有些累,就不送了。”
初寒一步未动,只是紧紧盯着床榻上的人,半晌才又笑着道:“仙君不必赶我,等你死了,我自会离开。”
谢长亭顿了一会儿,也知道这人确实赶不动,才道:“那我争取早点死。”
初寒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悠悠问他:“仙君真的一点也不打算活吗?”
谢长亭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世间于我,已无留恋。”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若是能将那些前尘往事一并忘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初寒一撩裙摆,在旁边坐了下来,装作不经意地问谢长亭:“可仙君的一缕神魂还在妖王白潼那里,日日被唤魂灯灼烧,仙君不想去拿回来吗?”
谢长亭指尖轻颤:“什么?”
他双目本未曾失明,只是因为白潼在他魂飞魄散之际强行留下他的一缕魂魄,故而双目灼烧般的疼痛,竟是因为白潼用唤魂灯灼烧引起他的感知。
只是,这人知晓那么多细节,必然是当时便在场,他究竟是谁?
是白潼,是凌霄,还是司夜漓…
可若是他们,不必如此麻烦隐匿身形变换声容,还要费心给他医治。
他一时又懒得去想,心绪起伏反而会令他头疼,却又不知如何答复眼前的人。
初寒深深望着床上病骨支离的人,从前在魔域一见只觉得这人霁月清风,如月清冷,但为了杀他,倒是手段卑劣,不惜以自己徒弟的性命做诱饵,表里不一。
他对谢长亭有恨,但待他回到人界,看到谢长亭浑身是伤,神魂碎的七零八落,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反倒没什么快意。
或许是谢长亭没死透,或许是自己没能参与折磨和亲手杀了谢长亭,故而并不觉得大仇得报,总之,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把人救了下来,藏在自在林里。
想着等谢长亭醒了,亲自折磨他。
灵鹿在一旁揣着前腿坐了下来,见谢长亭又不动了,起身走到了床榻边,用鹿角去勾谢长亭的衣摆。
“嘘,”初寒回过神,瞥了灵鹿一眼,“别吵他,他睡着了。”
床榻上的人虽然被蒙住双眼看不到他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但谢长亭静静躺在软榻上,侧着脸没再动作,发丝被窗隙的风轻轻吹起,几缕吹到了脸边,也没有伸手去拂开。
胸前的起伏与呼吸都很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了。
初寒轻声走到床榻边,指尖勾着谢长亭脸上的碎发撩开,又替他将窗户关好,看了床边的小鹿一眼才出了门。
小鹿被留下了,大约是因为他能治愈神魂疼痛,待在谢长亭旁边或许也能让谢长亭好受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真是这个原因,谢长亭倒是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是被鹿鸣声唤醒的,院子里鹿鸣声虽清脆悦耳,却有些像是在…吵架?
谢长亭起身走到了门口,刚到,鹿鸣声便停下来,小鹿哒哒哒跑到了他身边,用鹿角勾了勾他的衣袖。
初寒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带着些许笑意:“醒的这么早?”
他甚至不曾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谢长亭轻轻摇了摇头:“几时了?”
初寒睨了一眼试图和谢长亭亲近的灵鹿,道:“巳时。”
倒也不早了。
谢长亭点了点头,他这一觉睡得倒是挺舒心的,神魂的疼痛得意缓解一二,一向疲乏的身子都轻松了一些。
初寒适时问他:“仙君可要到院子里走走?”
谢长亭侧了侧头,感受了一下轻柔的风,点头应了一声。
他抬步便要一脚跨出房门,却忘了屋子里铺满了皮毛毯子,他并未穿鞋,此刻赤着脚就要踩到院子里。
然而刚抬了脚就被人拉住,抄了膝弯又落进那个熟悉的怀里。
与之前两次不太清醒的感觉不同,初寒的怀抱虽然带着暖意,却不是体温,而是用术法形成的暖。
他更加觉得,初寒的真身是一条蛇,应当体寒。
他被放在了一方摇摇晃晃的软垫上,那应当是个秋千,但和普通的秋千不同,它的座椅有些宽大,足够容得下他整个人,虽然轻微地晃动着,但十分舒适。
初寒看着靠在软垫上的谢长亭,淡青色的衣袍随着秋千摇晃,如同一缕抓不住的烟。
他一手撑着下颌抵在唇边,欣赏着眼前如画的美景,笑吟吟地道:“仙君的脚生的这般好看,不穿鞋可惜了。”
谢长亭许是睡得好,一觉醒来倒是有闲情逸致和他聊:“你这口舌如此伶俐,不喝药也很可惜。”
初寒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笑意,眼下的痣明艳妖冶:“你那些药我可都是尝过的,至于鞋子,仙君明日便能穿上了。”
谢长亭摇了摇头:“无妨。”
这原本也不是少年理所应当该做的事,包括这个秋千。
良久,就在初寒以为谢长亭已经睡着了打算下个结界下山去买鞋时,却听到那人声清如泉,落入他心间。
“谢谢,秋千我很喜欢。”
初寒:喜欢秋千,秋千我做的,所以喜欢我。
哎!别走别走,二更下午六点,记得来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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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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