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柠站在天台居高临下,远远望见救护车快要驶入学校,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蹲坐在高易楼旁边,胳膊肘拄着腿面,双手托腮,凝视少年脸庞。
虽说是校霸,但高易楼长得极其英俊正派。
像是小时候黑白抗战片里的男主角,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仿佛下一秒就要举着枪喊到:“同志们,跟我上!”
想象出的场景让陶柠展露微笑,她继续细细看着他的脸。
“太英俊了,看起来和偶像明星没差。尤其是这鼻子,又高又挺,不会是医美微调出来的吧?”
她好奇地伸出手,用指尖戳戳高易楼的鼻梁。
“是完整的骨头耶,好像没有填充物,纯天然!”
感想完毕,她又想动动高易楼的脸颊,因为少年浅咖色的肌肤,令她联想到蓬松的全麦面包。
可惜没等陶柠得逞,高易楼忽然睁开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我……没做什么!”陶柠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高易楼沉默,英俊脸庞愈发沉静,有种不怒自威的超强气场。
陶柠吓得不敢出声,蹲在旁边装乖。
高易楼仰面躺在天台上,静静看天空。
半分钟后,忽然一骨碌翻起来,摸摸后脑勺,满脸惊讶地来回张望。
接着他扑到陶柠面前,双手拉扯她圆嘟嘟的腮帮子。
沉默的帅哥形象一秒破功,高易楼仿佛变成粘人的哈士奇。
“干嘛啦,发神经呀。”陶柠生气,用脚尖踹高易楼的小腿。
“我没死?没重来?我活着,你也活着?”高易楼睁大眼睛仍未松手,一个劲儿捏陶柠的脸蛋。
“快放手,否则我踢你了。”陶柠提膝。
高易楼向后跳开,揉揉凌乱的头发,嘟囔道:“你好凶。”
“对,超凶!警告你小心点儿。”陶柠拍拍手,掌心的黑色碎屑随风散落。
“哎哎,别走别走,你是怎么救我的?”高易楼拉住她胳膊。
“我不知道,把手放上去,血就止住了。”陶柠回头,没好气地摊开手掌。
“治愈型……技能?你果然是我的天命之女,天命牛批!”高易楼大呼小叫,兴奋地像个小孩子。
“天命之女?好中二的称呼。随你怎么说了。”陶柠抽回被攥住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天台出口走。
高易楼是英俊帅哥没错,但这位帅哥过于中二,说的话也奇奇怪怪。
“还是别和奇怪的人扯上关系。”陶柠心想。
“喂,你去哪呀?”高易楼立马跟上去。
“我去教室,你呢,去救护车里躺着。”陶柠指了指开进校园大门的白色车子。
“我满血复活了,HP、MP全满,才不要!”
尽管高易楼强烈反抗,最终还是被救护车拉走了。
打人的尖嘴猴腮男也被一起拉走,原因是他声称自己的鼻梁被高易楼打断。
陶柠回到班级后,被班主任训话、被教导主任训话、甚至被主管校园安全的副校长训话。
她没什么好掩饰的,一五一十说出事件原委。
性质恶劣的打架斗殴事件,因为高易楼安然无恙得以平息,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师以各打五十大板,叫高易楼和尖嘴猴腮男互相赔礼道歉,为事件划上句号。
有校霸撑腰,班里欺负陶柠的同学不敢多嘴多舌,大家选择用视而不见的方式,孤立她、冷暴力她。
陶柠巴不得一个人安静呆着,认真思考魔幻的穿书经历。
她能清楚感到,自己的心智绝非十六七岁。
这种幼稚的集体压力伤不了她分毫,自然不用介意旁人冷漠的目光。
倒是绞尽脑汁回想过去这件事,让她困扰很久。
日落西山,红霞漫天。
陶柠踏着夕阳余晖慢慢向家里走。
书里的父母出差不在家,她去便利店吃了咖喱鸡排饭和关东煮后,独自进了家门。
一路上她不停回忆,直至将家里的灯一盏盏关闭,洗漱完躺在床上,依然没找回丢失的记忆。
户外微弱的光,透进薄薄纱帘照进黑洞洞的卧室,
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陶柠只觉自己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明明是六月燥热的夜晚,心脏却像被洞穿了一个大窟窿,冷风从洞里呼啸而过,发出巨大轰鸣。
她手脚冰冷,蜷在床上,用夏凉被蒙住头,等待入睡或天明。
脑子里的记忆能抹去,情绪却抹不掉。
好似钉子扎入木板又拔掉,即使钉子不在,那痕迹还在。
陶柠不知道心里曾装过什么,但她确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丢失的东西。
“穿书啊,能找到什么呢?找到的,也是虚无吧。”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按亮手机,已经快午夜十二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高易楼发的,只有几个字:“明天来医院见我。”
***
第二天放学后,陶柠如约来到医院。
敲开病房门,高易楼正在一堆小弟簇拥中,斜躺在床上吃水果。
这是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即使容纳这么多小弟也不显得拥挤。
小弟中有人削苹果、有人剥桔子、有人洗草莓、有人递上酸奶,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高易楼见陶柠站在门口,扬起手招呼她进来,顺便又把小弟们打发出去。
一时间,热闹的病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二人。
“来这儿坐。”高易楼拍拍床边。
“哦,我站着就行。”陶柠纹丝不动。
“叫你过来就过来,别磨叽。”高易楼不耐烦。
“你叫我做啥就做,岂不是很没面子。”陶柠抱臂,学着他的语气说话。
“哎你这人真凶,还犟!”高易楼从病床上跳下来,走到陶柠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撑在墙上来了个强势壁咚。
陶柠愣了几秒,随即浅笑说:“壁咚吗?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我哪知道?”高易楼眨眨眼睛,他从未想过壁咚后该干嘛。
一般来说,女生不都会害羞跑掉吗?他哪知道如果女生不跑,下一步该怎样进行。
“不知道吗?有点可爱哦~”陶柠发现这位校霸相当耿直且纯情,和自己的个性蛮合拍。
“可爱?!”高易楼瞪大眼睛,一口怒气堵在胸膛。
他是远近闻名的校霸,怎么能被女孩这样说?
当然,陶柠是例外,她说可爱……就可爱吧。
尽管如此,高易楼仍不服气,想要反抗一下“可爱”标签。
他故作强硬态度,俯身向陶柠不断靠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高易楼不说话,这种时刻谁先开口谁就输。
不过,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他有点慌,手心直冒汗,撑住墙壁的胳膊也有点抖。
他期待她能先开口,但凡她开口说一句话,自己便得救了。
可惜陶柠像看穿高易楼的想法似的,只是静静望着他的眼睛,不逃避、不躲闪,严肃的模样像是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
陶柠眼中的高易楼,剑眉星目,颇具几分帅气。
他帅得正统大气,是如今并不流行的那种充满男子汉气概的硬朗帅。
如果穿一袭白衣,便是武林盟主;如果穿蓝布衣,便是志士仁人。
总体来说,由于长得过分标致,少了一丝现今推崇的阴柔气质。
高易楼,妥妥一直男帅哥。
“我。”被陶柠定定凝视,高易楼的脸越来越烧。
他坚持不下去,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要开口。
“哎,你这么正气凛然,居然是校霸设定。”陶柠由衷感叹。
“正,正气?”高易楼瞬间满脸通红,大声嚷到,“校霸怎么了?不能当校霸吗?我拳头厉害,大家都服我,不好吗?!”
“挺好,就是有些违和。”陶柠直言。
“你在夸我吗?好啦不要说了,我当你是夸我了。”高易楼皱眉,用脚踢开了挡路的凳子,以示不满。
先被说“可爱”,又被说“正气”,他有点被品头论足的不爽感。
高易楼坐到床沿,狠狠咬一口苹果说:“和你瞎扯半天,正经事儿都没说。”
“你说啊,我认真聆听。”陶柠扶起倒地的凳子,搬到病床边坐下。
高易楼抿嘴,一副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的为难模样。
他拿起酸奶猛灌两口,仿佛喝的是不是酸奶而是酒。
“快说,不说我回家写作业了。”陶柠假装要走。
“我,我!我昨天在你们班门口听到了,你说不喜欢叶凌夕对吧?”高易楼胀红脸,吐出一串字儿。
“对啊。”陶柠心想穿书好几天了,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学神兼校草,当然谈不上喜不喜欢的问题。
总不能因为叶凌夕是小说男主,自己就非要走惯常的穿书套路,和女主抢同一个男人?太没劲了。
“很好,你不许喜欢他!”高易楼严肃,正经八百地宣告。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喜欢我。”陶柠笑了,看着高易楼红红的脸颊,不自觉想作弄他。
“我?我怎么可能!我没喜欢你啊,别乱说!”高易楼被一记直球砸到眼冒金星。
他慌忙否认,并且焦虑到连捶好几下床铺,震得床铺咯吱咯吱响。
高易楼见陶柠轻启嘴唇,怕她又说胡话,赶忙制止:“你闭嘴,听我说!你不能喜欢叶凌夕,因为叶凌夕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
陶柠愣住,现在是什么情况?小说男配公然诋毁男主?男性角色已发生内战?
“别一脸不可置信,刀没割你身上的不知道疼的。”高易楼握紧拳头,“要不是那个混蛋,我现在能搁这儿躺着吗?”
“你是被我们班的李浩建砸的,和叶凌夕有关吗?”陶柠问。
“那只猴子能砸到我才怪,凭我的身手早躲过去了,肯定是叶凌夕搞的鬼。”高易楼言之凿凿,“你别急着问为什么,听我说完就懂了。”
高易楼挺直脊背,郑重其事地开口:“我被困在时间里了。”
“嗯?”陶柠微微开张嘴,惊讶地看着他。
“我,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了。”高易楼神情凝重,一字一顿。
他沉浸于回忆,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
这一周的生活,我记不清重复了多久。
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
中间无关紧要的日子,都忘得差不多。
只记得第一次和最近几次循环。
你从天而降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一切的开始。
那天我翘了课,一个人坐在天台发呆。
当时是下午,天空被染成粉红色,很美。
我掏出打火机,正要点烟。
你就直棱棱从云彩上掉下来,远看以为是外星人或者陨石。
没想到你快砸到天台时,慢慢减速,最后双脚站在天台边缘的围栏上。
你轻飘飘在栏杆上晃荡,伸出手对我说……
“你猜你对我说什么了?”高易楼从回忆中抽离,冷不丁问陶柠。
“我哪儿知道啊?”陶柠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被打断挺郁闷的。
“呵,真怀疑你和她不是一个人。”高易楼冷哼。
“怀疑就甭说了,我还怀疑你的故事是瞎编乱造的呢。”陶柠也小脾气上头。
“行了,我继续讲啊。”高易楼自讨没趣,抿抿嘴接着说下去。
你对我说:高易楼,我叫陶柠,你要记住哦。
我的天呐,当时我就蒙圈了。
姐们儿您是宇宙人还是天外来客啊!您还知道我的名字?
然后你说,你知道我很多事。
但最后这些事只有你记得,我却会忘记。
所以,你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你。
让我用眼睛,看到所有的真相。
哎,挺唯美是吧。
之后就不美了,从遇见你那天起,我就被困到时间循环里了。
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几个小时,最长超不过一周,我的时间就会重启,来到开始的第一天。
无语,真无语。
重头来过,你特么却不见了!
除了第一次循环里你出现过,其他循环里你都消失了。
哎,消失懂吗?就是无影无踪,世界上没有你的痕迹。
好像你这个人从没来过。
时间循环久了,我都怀疑你是我假想出的一个幻影。
可你又说过,要我记得你。我哪敢忘啊?
我真的,很用力记住你了……
你消失之后,我不能瞎等啊,于是开始寻找跳出循环的方法。
没用,都没用。
说实话,我恨过你,以为你是造成这一切的混蛋。
后来循环次数多了,又发现不是。
你是给我指引的人,叶凌夕才是真正的凶手。
“叶凌夕?”陶柠彻底迷惑,这和小说男主叶凌夕有什么关系?
分明自己看起来比较可疑,居然从云彩上掉下来,太奇怪了。
“别打岔,安静。”高易楼拍了拍床头柜,陶柠闭嘴装乖。
我说过,时间循环有长有短,长的七天,短的不确定。
如果我死了,时间就会立刻重启,跳回第一天。
最近几次循环里,我都没能撑够七天。
有时因为车祸,有时被广告牌砸中,有时踩到大井盖子掉下去。
反正死的方法千奇百怪,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吧?
我就找啊,拼了命的找凶手。
等找到凶手,大概能跳出时间循环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的循环里,我发现了真相!
而且是双重真相!
陶柠你果然是天命之女,按你说的,我看见了!
讲到这里,高易楼情绪高涨,不自觉握住陶柠双手。
“内个,高兴归高兴,能不能别这样?”陶柠摇晃手臂,尴尬地说。
“哎呀!我太激动了,哈哈。”高易楼摇晃头,讪讪松开手,那模样有点像做错事的无辜小狗狗。他赶紧续上前面的话题,以免羞愧到死。
你从天上掉下来时,告诉我两句话:
一句是记住你的名字,一句是用眼睛发现真相。
我憋着劲儿琢磨啊,琢磨了好几个循环,终于在这次循环里解开了。
“用眼睛发现真相。”
我的眼睛,真有特异功能!
就是,就是!
我看过的场景,眼睛一闭一睁,就可以回到场景的前几秒甚至前几分钟。
总之,我能让时间倒流!
自从掌握这个神技,找凶手容易多了。
五天前,我从学校楼底下经过,一个花盆差点砸到头。
我赶紧倒退时间,冲回放花盆的那个教室。
看到花盆在掉落前,花瓣上停着一只奇怪的大扑棱蛾子。
四天前,放了学我骑上摩托车,特么转角就冲来一辆卡车,差点撞死我。
倒退时间,我看到卡车失控前,车顶上停着一只大扑棱蛾子。
三天前,我被西街的混混堵巷子里。
那群渣滓居然说我抢了他们地盘,说不到一块就动了手。
平时那群垃圾哪能打得过我?
也不知当时咋了,他们突然下起狠手。
我背后挨了一棍子,那帮人太狗了,居然背后下黑手。
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我费了老大劲儿回到被砸晕前的几秒钟。
果然看到那个使阴招的垃圾后背上,黏着一只大扑棱蛾子。
哎,躲过一棍子也没用,那天我还是被打了,之后就住进医院。
估计黏上蛾子的混混不止一个人。
再然后,就是昨天,我被你们班那只猴子砸破头的事。
高易楼叹气,回想天天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悲惨经历,无比郁闷。
“你能倒流时间,昨天干嘛不躲开?”陶柠好奇。
“我躲开,那椅子腿儿可就砸你身上了!”高易楼生气地瞪她。
“谢啦~”陶柠笑,拿起酸奶递给高易楼。
高易楼仰头,吨吨吨喝光,擦了擦嘴角说:“我死了还能重来,你死了要怎么办!”
“安心安心,没事儿啦。”陶柠主动蹭到床边,捋一捋他的脊背,权当安抚炸毛的小狗狗。
高易楼面色稍微缓和,低头看着白色床单说:“这次我可不会让你消失。”
“嗯嗯。”陶柠乖巧点头,“那叶凌夕是怎么回事?每次出现的蛾子都和他有关?”
“当然!很早以前的循环里,我就见过好几次蛾子围着他转。当时我还纳闷呢,那蛾子挺不寻常,怎么老出现在学校里。之后见得多了,才发现叶凌夕去过的地方,过一阵子就出现蛾子。有那么一两次,我亲眼看到蛾子停在他肩膀上。”高易楼攥紧床单。
“这样看,叶凌夕是有嫌疑。”陶柠思索。
“不用想了,肯定是他!明天是七天循环的最后一天,我已设好局,就等瓮中捉鳖!不过,还得拜托你和我一起去。要是我出了意外,拜托别让我死。”高易楼挥动拳头,自信满满又略带羞赧地说。
陶柠默不作声。
尽管高易楼说得真切,终究是一面之词。
时间循环,飞蛾与意外,以及自己从天而降的故事,都让人难以接受。
她确定读过的小说是恋爱校园风,但穿进书里却成了悬疑惊悚风?
男主叶凌夕是凶手?
亦或者,高易楼只是想利用自己的治愈能力?
陶柠沉默片刻,准备好了两个问题,想要问他:“明天是什么局?我怎么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
然而,没等她问出口,高易楼就抢先说到:“你是不是要问我,明天是什么局,怎么保证我说的是真话?”
陶柠眨眨眼,惊讶地不知如何回应。
“刚才,我倒退了几秒。”高易楼将手背搭在额头,靠着床头苦笑到,“难怪你不相信,假如我是你,我也不信。你要是还想试验,我们可以多来几次。”
“你……使用能力有副作用吗?”陶柠看着高易楼青紫的嘴唇,有点担心。
“有,会头痛、喘不上气。不过比起死,挺值得的。”高易楼扬起嘴角,虚弱又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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