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骆天杭稳坐如泰山不动，眼神里满是坚毅：“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唐氏气怔，一时说不出话来，手捂住胸口一时盈盈就要落下泪来。
骆天杭深知唐氏这眼泪出的快，收的也快，实在是没有任何心疼的必要。
如若是他估量错误，也有父亲。
“时间不早了，母亲歇息吧。”骆天杭向主位躬身行礼，看也不看就退出了屋子。
月上枝头，此时赶回慈云寺只怕是寺门早已落锁。骆天杭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转身往外门出。
还是住到大理寺顺心些。
“老三。”身后骆敕急急的追上来，瞧见骆天杭转身回看，才呼呼哧哧的将脚步放慢：“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骆天杭言语一顿：“但为了我好所做的事情，并不一定真的能让我更好。”
骆敕如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他也瞧的明白，如今唐氏就哽在这个台阶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你就当真真的这么中意那明家的小姑娘？”
“是。”骆天杭答得干脆。
骆敕欲言又止：“可是……你母亲当真是接了明日那祝家游园会的帖子，你若是不露面，岂不是显得我们家张狂？”
“母亲带着莲生去就好，不必等我。”骆天杭没有一丝要松口的意思，听骆敕讲完就要往外出。
骆敕站在原地，瞧着儿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也只是无奈的叹气摇头，背着手回屋里去了。
山上比城里亮的更早。
只是明霜序并不因为亮的早而醒得早。
好容易摆脱了风遂客栈里那只烦人的公鸡，自然是要多睡一些时候的。
这一睡就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慈云寺里的僧人都在正殿里念早课，饭堂里的早膳自然也是早就没有了。
明霜序揉了揉饿的颇有些空虚的肚子，在慈云寺无趣的绕着圈走。
好在山里季节晚，倒是有许多春花还在开，远远瞧去也是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一大片。
比是比不上有花匠精心打理的花园，但对于明霜序来说，总是要比盛夏时只有的绿油油一片要好看的多。
僧人们的早课念完，各自从正殿散去。
明霜序赶早走两步，又到饭堂去。
饭堂里的僧人正在准备午膳，一见明霜序来，忙是双手合十：“施主来早了，素斋此时还未开始。“
明霜序脸上不好意思的红晕又深了些，这个时辰对午膳来说是早了，可对于未吃早膳的人却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刻。
“不知……小师父，早膳可还有剩下些什么么？”
这话一出，自然是没有人不明白明霜序这个时辰点来饭堂做什么的：“想必施主是起晚了，为了赶早课没能吃上早膳，只是这个时候我们这里的确是没有什么吃的。施主从这里出去，一直往西走，能瞧见一间名为‘精翠’的阁楼，那里有卖我们寺里的特供吃食，本就是为了各位施主能带回家中的包装。”
打饭僧人为明霜序自圆其说，明霜序多纠缠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顺着指的路一路来到了精翠阁。
这地方其实不难找，别瞧着这慈云寺才刚刚打开门没多久，但阁门前面已经有一小撮人在排队了。
排到明霜序，接待她的是一个脸圆圆的僧人：“施主想要什么？”
明霜序想都没想：“可有什么咸口的？”
前面几人买的时候明霜序瞧见了，这慈云寺卖的不过也就是些同其他地方没有差别的糕点，说不定还敌不上李记的东西好吃。
但李记毕竟是只卖糕点的，慈云寺却没有这样宣称，说不定倒是有什么意外之喜。
那胖胖的僧人折身去拿了个油纸包和坛子回来：“椒盐麻花和泡椒藕带。“
椒盐麻花倒是对明霜序来说并不意外，糕饼铺子常常为了照顾咸口的客户，总是喜欢备着椒盐麻花和椒盐酥饼两样的。
倒是这泡椒藕带……明霜序听着口中的口水都要淌出来了，早上吃这么一份酸酸辣辣的泡椒藕带，岂不开胃？
“那椒盐麻花和泡椒藕带各来一份，黑米和芝麻的茯苓糕也各来一份。”
茯苓糕是明霜序瞧着前面人买的，几乎人人都要，想必是不会错的。
明霜序点东西点的爽快，胖师父瞧着体型大，动作却很麻利，三两下就将明霜序要的东西拿齐：
“一两二钱银子。”
“多少？”明霜序正在翻荷包的动作一滞，这些东西要她自己做下来，本钱不会超过一钱，怎么爬了个山就翻了这么多倍？
“一两二钱银子。”胖师父脸上笑眯眯的，似乎丝毫没有看见明霜序因为价格而震惊的表情。
“这……这东西是开了光了么？”明霜序在脑海里搜刮半天，才勉强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算得罪人的话。
那胖师父脸上还是笑着，手却将原本装好的东西往更远处一放：“您这东西是要还是不要了？”
明霜序摸着荷包还在犹豫，余光却瞧见有一大一小两锭银子被放到了面板上：“自然是要的。”
有人出钱自然是好，只是明霜序却笑不出来。
怎么都上山了，还是能遇见苏平昆这个不讨喜的。
那胖师父伸手就要去拿那银子，明霜序心一横，自己从腰包里也掏出一辆二钱银子，直接举着要那胖师父来拿：“谁先来的谁买，苏少卿这是要仗着自己公职身份插队不成？”
做生意的都是滑头一般的人物，即便是在慈云寺也不例外，那胖师父本还犹豫不决要拿哪边的银子，一听明霜序如此说，便麻利的接过明霜序手上的银子，将包好的吃食递了出来：“施主常来。”
根本没什么分量的东西，就要了一两二钱银子，还常来？
明霜序皮笑肉不笑的冲着胖师父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要不是今日实在是饿肚子，她才不会来的。
“慈云寺毕竟开销比进账多得多，东西比山下贵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平昆抓了没人收下的银子，紧跟两步在明霜序身后：“琅妹妹，我知道你气我在景家翻案时没有做什么，只是……真的是我能做的都做了。”
这话说的奇怪，明霜序蹙着眉偏头去瞧他。
只是她看的太晚，苏平昆内心已经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明霜序眼底的怀疑一闪而过，最终也都没有说什么：“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自然我为何在这慈云寺你也是知道的了，斋戒要心静心诚，我要回去念佛了。”
“琅妹妹，”明霜序转身作势又要走，被苏平昆紧走两步挡住去路：“我得景家大恩，这件事，可否能让我出一份力？”
明霜序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来，有些事她本不想说的这么明白的，可眼下却是糊弄不过去了：“苏少卿，就算你曾是我哥哥的伴读不错，但终究是景家欠了苏家的。若不是因为我父亲当年之祸，只怕是令尊也好好的尚在人世吧？”
苏平昆脸上变化莫测，一时怔在原地。
明霜序抱着手里的吃食直接绕开，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去了。
三样糕点都是拿牛皮纸包着的，只有泡椒藕带是单独的一只罐子。
明霜序将那罐子打开，直接连着汤汁都倒进了碗中。
这一倒，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酸辣的气味。
明霜序左顾右看，才发现自己没有筷子。
只是这不是难事，她出门净了手，直接用手掂着一小节藕带就往嘴里放。
这一咬，原本深藏在藕带孔隙之中的汤汁都迸发出来，就越发显得这酸辣后劲十足。藕带正是最好的时候被摘下来，脆的弹牙，每咬一口都是咯吱咯吱的响声，舌头辣的只想咬一口云朵来舒缓，倒是耳朵还想再听听那令人欢喜的咯吱声。
明霜序用茯苓糕就着藕带，一会儿是酸辣嫩脆，一会儿又是软糯绵香，别提吃的有多开心。
只是茯苓糕本就是淡淡的甜味，在藕带的酸辣对比下就更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再加上每每入口都是为了缓解被辣到发颤的舌头，就更是狼吞虎咽。
这么看起来，倒是算暴殄天物。
这向来都是喜欢淡口的奕京城，居然城外有这么重口味的藕带，倒是令人新奇。
就是价格太高。
明霜序瞧瞧坛里。她自认不是什么胃口奇大的人物，只是这么一通狼吞虎咽下来，藕带竟然已经快要见底。
又想想方才掏出的那一两二钱银子，明霜序这才觉得肉疼。
早知道就不那么要骨气，让苏平昆把那钱出了多好。
吃饱喝足的明霜序用手指点着在碗里剩的一只泡椒，想着等回了大理寺也要自己腌着这么一罐藕带。
只是她也算混迹丰水河旁不久了，当真就是没有瞧见有卖泡椒的。
门外传来叩门声，明霜序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仰头喊了句：“进。”
进来的是一个瞧着如同小音年岁一般的小和尚，见到明霜序先就是合手作揖：“施主可用过膳了？”
明霜序见是外人，赶忙坐正身子，瞥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颇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不算正经吃过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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