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吴载德满脸肥肉赶紧堆笑地上前向两位皇子请安。
“微臣拜见荣亲王,拜见恭亲王!”
“免礼吧。”大皇子萧宗时淡淡地说道,“本王听闻大理寺要审理武举一案,颇为好奇,便前来观摩一二。”
“正是,本王与皇兄想到一处去了,父皇如此重视武举,本王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敢明目张胆地坏了朝纲。”三皇子萧宗毅嘴里讲着伸张正义的话,眼睛却阴沉地盯着吴载德。
吴载德一脸赔笑,连忙点头哈腰称是。
两位皇子亲临,不管是不是真心为驸马撑腰,他都得小心,两头都不能得罪。
吴载德看着那张主位的椅子,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萧宗时开口道:“吴大人不必多虑,我二人既然旁观,这主位应当由你来坐。”
“皇兄所言极是,应该如此!”萧宗毅附和道。
吴载德刚坐下准备轻拍枕木,举起的胳膊还未放下,就看到两位皇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地走上前来,在他左右两侧站定,一副我看你怎么审的架势。
这场面,吴大人哪里还敢坐着,连忙点头哈腰地站起来,“微臣,微臣还是站着审问吧!”说着还用袖口擦了擦满脑门的汗,大冷天的,硬是把吴大人吓得出了一身汗。
“不若这样,替本王和皇兄搬两把椅子来,吴大人你就安心审理你的,皇兄以为如何?”
“好”萧宗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他藏得极好,维持着淡笑的假面,看了三皇弟一眼。
场上热闹,沈俱怀静静地站在那里出神,她不停回忆那天。
武举的每个细节,她都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当时舞弊那人的处置符合大梁律法,哪怕后来皇上说罚的轻了,也无法从这点上来咬定她和舞弊有关,问题应当不在这里。
她与参与武举的众人都算不上亲厚。若是韩子晟一事,难道有人在此事做文章?可从头到尾,自己甚至连让他来参加武举都未说过,最后武举场他来找自己道谢,当时场上离自己最近的便是一位主簿,就算是他听了去,可评判排名的所有事自己都不曾插手,告主簿舞弊都比告自己舞弊更贴切些。
除了韩子晟,还有其他可以针对自己的地方吗?
“咚!”
枕木轻打桌案的声音,打断了沈俱怀的思索。
一抬头,便看到吴载德身边坐着两位皇子,左边的萧宗时,右边的萧宗毅。
“堂下何人!”吴大人端起架子问道。
沈俱怀刚要作揖回答,萧宗毅便打断道:“吴大人连当朝驸马爷都不认识了?”
吴载德忙往右边点头笑道:“恭亲王说笑了,自是认得。”
“三皇弟可别耽误了吴大人审理,让父皇在宫里等急了!”萧宗时神色讳莫如深,淡淡瞥了一眼萧宗毅。
两位皇子这一唱一和的,将吴载德刚整理好的思绪给打乱了。
他忙镇定下来,看向沈俱怀,还是快点问完,也好将两个祖宗送走!
“兵部员外郎沈俱怀?”
“正是。”沈俱怀一作揖便抬头看向吴载德。
吴载德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如此绝妙的容颜,便是自己养在后院的扬州瘦马,也比不上此人分毫!
“吴大人!”沈俱怀出言提醒带了些不快,对方望向自己直白贪婪的眼神,引起阵阵恶寒,只得蹙眉怒视回去。
“咳咳……二月廿七,武举当日,有人舞弊一事,你可知情?”吴载德连忙恢复往日审理时的样子,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那日确实有人舞弊,我已奏疏禀明皇上,舞弊之人也已受罚。”沈俱怀坦坦荡荡地说着,声音洪亮到门外候着的夏荷几人都能听清。
“你与韩子晟是何关系?”
来了,果然是要在这里做文章。
“有过两三面之缘。”沈俱怀中肯地回道。
“有人揭发你利用职权,为韩子晟做通名次,扰乱武举公义,你可认?”
“有何证据?”沈俱怀轻笑看着吴载德。
似乎是沈俱怀眼里的讥讽过于明显,吴载德有些恼羞成怒,又屈服于两位皇子的淫威,只得压住内心的气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武举前与韩子晟会面,他在武举后与你道谢,可有此事?”
“武举前会面为好友相聚,武举后不过闲聊几句,有何不妥?”沈俱怀回道。
萧宗时微微皱眉,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些异样的表情,他看了沈俱怀两眼后,便转头望向候在门口的小厮,那小厮似乎察觉,忙抬头看向主子。只见萧宗时微一点头,小厮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
“可你方才说你与那韩子晟并不熟,何来好友相聚,他又为何要宴请你?”吴载德似乎抓住了这个破绽,乘胜追击道。
“那日并非是他宴请,那日是翰林院编修屈尚贤做东。我与屈尚贤同为一甲三元,又曾为翰林院同僚,私下称为好友,有何不可。”沈俱怀反驳道。
“那为何要与韩子晟一起,焉知不是他为你二人搭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吴载德忿忿说道,嗓门也提高了不少。
“原来吴大人审案全靠臆断,不讲实证,沈某人佩服。”沈俱怀讥讽道。
“吴大人,若是有证据不妨摆出来,一起看看。”萧宗时打断道。
“微臣今日方接手此案,尚未搜寻证据。”吴载德恭敬地对萧宗时说道。
沈俱怀决定惜字如金,看看这吴载德有何本事。
“既然如此,吴大人不妨将韩子晟一起问了吧。”萧宗时看着门口小厮的身影,开口道,“不可厚此薄彼,带人上来。”
韩子晟跟着一名侍卫走了进来,他对着堂上之人一一行礼,又对沈俱怀作揖后,在一旁站定,等着提问。
萧宗毅看到突然出现的韩子晟一愣,又觑了萧宗时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堂下何人?”
“回禀大人,草民韩子晟。”
“你可认识他?”吴载德指着沈俱怀问道。
“自然认得,当朝驸马。”
“那你可在武举前见过此人?”
韩子晟一听提问便了然,方才带路之人一问三不知,现下总算知道了,原来是眼红自己拔了头筹,搞这等污蔑之事。
“确实见过!”
“为何见面,所谓何事?”吴载德问道。
“是屈尚贤邀我赴宴,好友相聚。”韩子晟不敢多说,这个场合多说一个字对沈俱怀都不是好事,轻重缓急,他尚且分得清。
“那武举结束后,你为何答谢?”吴载德的嗓门提高了几分。
“草民那日结束后,在武举场与人打了一架,乱了器械,向员外郎致歉,后来便一同闲聊到城内才分道扬镳。”韩子晟说得诚恳,不似有假。
“可如今有人揭发你二人串通,他利用职权故意给你武举第一的名次,你私下给予他好处!”吴载德沉着嗓子,使劲憋出一股威严来。
“大人当真说笑了,草民家徒四壁,一介布衣,能许一国驸马什么好处,得了武举第一,尚未得一官半职,又有何可串通的,这种于我有百利无害,于驸马有百害无一利的买卖,三岁小儿也不会做吧。”韩子晟憨憨地笑着,说道,“吴大人,你既然说有人揭发,那不妨让那人上台来对峙一二。”
问到这里,吴载德算是明白了,皇帝根本就是用这道圣旨来欲盖弥彰,好让自己有一个能在夜里单独审问驸马的机会,将那口谕问个清楚,这武举一事不过是给外人听的。
可是皇上千算万算没想到,这驸马跟两位皇子情谊深厚。
眼下他该如何收场?怎么把两位皇子支开?
吴载德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揭发之人,本官自会审问,既然你二人对此事没有其他辩白,一会儿签了供词再走。此案本官查明后,会再审问两位,而后禀明皇上,届时还需两位配合。”
“多谢大人!”韩子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沈俱怀弯腰作揖,并未出声,她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那头吴载德已经一脸赔笑地想要将两位皇子送走了。
大皇子笑着说:“吴大人快点让状师拟好够供词吧!”
两位皇子走到堂下,韩子晟磕磕绊绊地请安,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他接触过最大的官了!虽然这个场合不大好,可也是两位皇子,说不定其中就有下一位九五至尊。
萧宗毅忙笑道:“你便是东京城武举拔得头筹的韩子晟?”
“正是!”
“不错不错,少年英雄,必能为大梁效力。”萧宗毅拍了拍韩子晟的肩膀。
萧宗时眼里闪过探究,只维持着面上的笑,对沈俱怀说:“皇妹必定在家中等着急了,孤方才过来的路上还碰到她的丫鬟来寻孤,你回去好好宽慰她。”
“皇兄叮嘱的是,我会的。”
两人签好供词后,几人正打算离去。
“等等!”吴载德实在等不住了,再不开口就找不到机会了。这一出大戏下来,自己成了违抗圣旨的人,岂不是可笑?
“驸马爷留步!”
一行人回头看着吴载德。
沈俱怀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有别的!
“陛下口谕,着微臣问你几个问题,还请驸马爷答完再回。”吴载德赔笑道。
“父皇口谕?”沈俱怀回身上前两步站定,疑惑了下,道:“那你问吧。”
“还请其他人回避。”吴载德犹豫得看向其他几人。
韩子晟识趣地先走了,跟几位大人物告别。
两位皇子却纹丝未动,萧宗毅原本是想走了,今日这个人情已经送到了,目的达成了,但是他自小就憋着一股气,就是要跟皇兄比个高低。看皇兄不动,他也不愿离去,生怕什么好事轮不到他。
其他人都退了,只有两位皇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吴载德,他只好硬着头皮重复道:“皇上口谕,只需问驸马几个问题,荣亲王,恭亲王,您二位还请回避下。”
萧宗时眯了眯眼睛,缓缓开口:“既然是父皇的口谕,我等不敢不从,还请吴大人莫要误了孤的时辰。”
“是是,微臣不敢。”
堂上很快就剩下两人。
吴载德坐在上首,沈俱怀站在下首,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没了两位皇子镇压,吴载德眼神里的贪婪便收不住了。
“吴大人有什么要问的!”沈俱怀带了几分怒意。
“驸马爷好兴致,新婚燕尔便去了花萼楼这等地方?”吴载德笑得十分□□。
花萼楼?
这么久的事,为何现在翻出来。
“不过是误入楼内喝了一杯酒,也没哪条律令说花萼楼不能入吧。”沈俱怀蹙眉回道。
“喝了一杯酒自然是无妨的,不过本官听闻,驸马爷还是挑着花魁挂牌的日子,五十金点了花魁一夜呢!”吴载德笑得更欢了,身上的肥肉跟着抖动。
沈俱怀飞快思考着,这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安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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