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四皇子朗声道,“儿臣要禀的,是一桩陈年旧案!在座诸位或多或少,都听过逆相之名吧?”
少年之音,掷地有声,在大殿上回响。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仿佛被人猛然掀开了口子,扬起一室的烟尘。
朝堂内渐渐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抑制不住的震惊。
唯有站在百官之首的顾相脸上显出一丝探究。
下首官员中,有几名红袍官员面露思索,相互交换眼神后纷纷摇头噤声。
刑部尚书蔡烨双目微敛,思绪飞转。
那桩旧案发生时,他尚且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只知一二。当年轰动东京的逆相案,不过审了短短数日便盖棺定论,林府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毫无回旋余地。
这之后,凡为逆相发声鸣冤者,皆以惨死收尾,朝廷中反抗的声减弱,其余大臣生怕触碰皇帝的逆鳞,纷纷默契地保持沉默。
时光流逝,朝堂官员更迭,再提起这桩旧案,在场的恐有半数不知。
如今四皇子旧案重提,是何意?
蔡烨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圣颜。
只见他双眼如猎场的豹一般,锐利凶狠,脸色十分阴沉,扶着龙椅的双手死死攥着,青筋暴起,俨然一副要将四皇子生吞活剥的模样。
看来,此事另有隐情。
皇帝微眯着双眼,不悦开口,“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也值得你打断朝会?!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满是威严和不屑的口气,让不少人纷纷应声点头。
不知情者,自以为无关紧要,而知情者,深知其中要害,却不敢以身涉险。
帝王之音落下,却无人动作。
既不见四皇子萧宗熙行礼跪安,也未见带刀侍卫上前将人押下去。
“父皇急什么?”萧宗熙笑着在殿上缓缓踱步,不时侧目看向身后的大臣,似乎是在看究竟有多少人心知肚明一般,而后收回视线,定定地看向龙椅上的人。
“儿臣自是有比当年卷宗上更有趣的见闻,否则怎敢擅自打断朝会呢!”
话音一落,他缓缓伸手从前襟掏出一卷封皮暗黄的书册,上头依稀有杂记二字,但笔墨久远,甚是暗淡,看不真切。
可高坐龙椅的皇帝,却瞬间脸色大变!他怒目圆睁,猛得一拍龙椅,急切地吼道,“来人,将这逆子拿下!”
下首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发难!不少胆小的已然跪了下去,嘴里念着皇上息怒。
另有几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也许是为旧案翻案最好的时机,纷纷果断出列,跪身奏请,“肯请陛下,容四皇子详禀!”
一生二,二生三。
大殿之上,陆陆续续,竟有不少人出列。
龙椅上的皇帝,喘着粗气,猛得站起身来,怒道,“御前侍卫何在?!给朕将这逆子押下去!!”
“属下遵旨!”
有两名身着黑色甲胄的侍卫自殿外上前,行走间能清晰听见刀剑和甲胄磕碰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杀气凛然。
他们一人擒住萧宗熙的一条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拖拽下场。
直到此时,萧宗熙依旧不急不燥,反而笑声越来越大,对着已然怒不可遏站起身来的皇帝,喊道,“原来父皇当年就是以如此雷霆手段给逆相案盖棺定论的!儿臣领教了!”
黄忠站在皇帝身后,忧心忡忡地在看着被拉下去的少年。
四皇子他莫不是失心疯了!如此胆大妄为,竟当众触碰皇帝的逆鳞!
“陛下!”顾丞相突然出声,双手一拱,欲开口说点什么。
却听见皇帝咬牙切齿地下令,“将四皇子压入天牢择日待审,诸位臣工若再求情,格去官职一并打入天牢!”
这一下,整个朝堂猛然鸦雀无声。
就算再不知情,能官居至此,有几人不会察言观色,皇帝这个脸色,哪个会傻到要去撞枪口啊!
而知情的都知道,这话已然不是威慑了,若是再往上冲,恐怕就不是天牢,而是刑场了。
顾丞相皱眉看着天子,皇帝冲他一甩衣袖,转身又坐回了龙椅。
原本跪在殿上的几个大臣此刻心里打鼓,莫非这不是公主安排的?
但是,话说回来,四皇子怎么只有这点手段?
这还啥都没说呢,就打入天牢了,这不是白白送人头?
几人悄悄退到一旁,大殿气氛沉重,众人皆大气不出,只待四皇子被请走后能继续朝会。
突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诡异的宁静,阵仗不可谓不大。
下一瞬,殿外的侍卫纷纷拔剑,门外响起了刀剑声,噙住萧宗熙的两人也连忙上前御敌,但很快便血溅当场,甚至连护驾二字都来不及喊出。
一众黑色甲胄的禁军出现在殿门口,领头那人冲萧宗熙抱拳行礼。
少年嘴角一咧,悠悠然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走了殿内。
众大臣见状纷纷急急往皇帝的方向退去。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场,便会看到四皇子一人,将一众臣子逼退的滑稽场面。
强弱双方骤然倒转,局势变化之快,让殿内众人一时不敢相信。
黄忠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赶紧上前一步,扯着嗓子指责道,“大胆!尔等竟敢殿前杀人,是要造反吗?”
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又往龙椅下方的台阶挤了挤,看似是要护驾,实则都不想成为早死鬼。
自然,满朝文武自是有气节、有胸襟的,只不过眼下人挤人,想要好好站着也是极难的。
局势所迫时,清流也难免合污。
毫无还手之力的众大臣,和涌进殿内的禁军勉强形成了对峙之势。
而四皇子萧宗熙,游走在中间地带,看着格外恣意洒脱、游刃有余。
皇帝的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他眯眼扫了一眼下方的大臣,又看了看领头的禁军,不动声色的看了黄忠一眼。
“黄公公可莫要乱说,我不过是想让诸位好好听一桩陈年趣事罢了!”说完他上前几步,一手拿着那书册,轻轻敲击另一只手掌。
一众大臣蜷缩在龙椅下方,兵部几名官员勉强挤出人群,站在最前方戒备。
方才出头助力的几位,有些吃不定四皇子的意图,这看着不像是翻案,像是谋反啊!
难不成,公主为了平反竟要扶持四皇子?
这……对吗?
几人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他们是想旧主沉冤得雪,但谋反一事会不会太大了?
皇帝此刻却突然放松下来,他坦然地坐在龙椅上,嘴角还噙了一抹嘲讽的笑。
朕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
京郊大营
往日嘈杂喧闹的军营,此刻却静悄悄的。
一身形消瘦的男子急急奔至附近,脸上的银色面具在光照下闪着冷冽的光。
瞭望台、营门竟无一人把守,着实古怪。
他心里暗暗提高警惕,环顾四周,确认无异样后,小心靠近。
整个大营都透着不对劲。
就算边疆调兵,也不可能把京郊大营的兵全部调走,这里离皇城最近,是东京的底牌,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留下!
脚下有簌簌声传来,不似风声,有些古怪,他低头定睛一看,竟是几条毒蛇!
他飞快拔出腰间的匕首,将欲袭向他的蛇身一刀两断。
看着鲜血四溅,仍在蠕动的蛇身,他眼神暗了暗,一脚跨了过去。
突然,远处传出不寻常的一声响动。
他立刻飞身直奔,顺着声音来到一处格外宽敞的营房外,飘然落地。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悄悄用手戳开了窗户纸,小心查看里头的情况。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禁军,他们的手脚均被捆绑,嘴里还塞了东西,身上只穿着单衣,没有甲胄。
几乎都是昏迷状态,视野中只一人醒转过来,正专心捣鼓着什么,并未发现窗外的偷窥者。
他用匕首将窗户悄悄打开,在缝隙里又谨慎确认没人后,才一跃而入。
刚才那动静正是叶十七发出的,他努力去够不远处的工具,试图给自己松绑,却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椅子,这才发出了动静。
而此刻,突然从窗外跳进来的男子,着实将专心磨绳的叶十七吓了一跳。
他以为敌人回马枪杀回来了,立马原地睡下。
可那脚步声竟直冲着他来了,就在离面门不远处停了下来。
感受到目光在脸上停留了许久,叶十七心里不停思索,尚未松绑的情况下,他能有几分胜算。
很显然,胜算为零。
正当他忍不住丧气的时候,那人竟将他翻了过来!
叶十七猛得睁开眼,正欲在背后给他一击,就算赢不了,伤他应该可以!
下一瞬,绑在手上的绳子竟松开来。
他有些错愕,赶紧收住袭向那人的攻势。
一枚令牌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随后,面具男开口,“大人,东京被封,有人谋反,圣上有难,急需救驾!”
他认得那令牌,是父亲给驸马的信物。
怎么会在此人手里?
他不由得凝神将面具男上下打量一番,扯掉嘴里的布,动了动酸涩的下巴,斟酌开口,“不知阁下是?”
面具男愣了一下,透着一丝慌乱,“啊……安……免贵姓安。”
叶十七的眼神十分锐利,似乎能穿过面具看到他的真容,直看得面具男浑身不自在。
好在他很快收了目光,将脚上的绳解开,“劳烦安公子,帮我给兄弟们松绑!”
面具男点头示意,边动手,边询问叶十七发生了何事。
原来昨夜,突然起了大雾。
守夜的弟兄突然敲响了铜锣,大家纷纷起身迎敌,却不曾想这雾竟不是普通的雾气,冲进雾气迎敌的兄弟纷纷倒下,之后便晕死过去了。
然而实际上,他们已然昏睡了两天两夜。
幸而,松绑过程中,众人渐渐苏醒过来。
据面具男所说,城门封闭已有四日,而今日内城的门也全部封闭,守兵尽数消失,显然皇城出事了。
叶十七心生疑虑,“安兄,你手持家父令牌,我无有不信。但涉及谋逆大事,我为了这一众兄弟也必须问个清楚,即是封城,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城内消息,又是如何出城的?”
“边走边说!”面具男给最后一个人松绑后,起身回道。
两人出了营房,直奔马厩。
只见他飞身上马,一脚踢起靠在一旁的长枪,那杆枪几个回旋,落入他手,只见他一个翻腕,缰绳一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少年将军的英气,还有丝丝杀气!
叶十七盯着马背上的人,不由地暗暗咋舌。
这世上,不会真有借尸还魂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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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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