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景象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上一秒他还在大学图书馆的古籍区查阅资料，为毕业论文《明代科举制度与社会流动》搜集素材，下一秒就站在了一条泥泞的土路上。
"这...这是哪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条褪色的布带，脚上是一双草鞋。不远处，几间茅草屋顶的农舍错落分布，炊烟袅袅升起。更远处，一道巍峨的城墙矗立在地平线上，城门楼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默儿！发什么呆呢？"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面容清瘦，颧骨高耸，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长衫，手里拄着一根竹杖。
"爹...爹？"陈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称呼吓了一跳。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陌生人的面容竟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男子皱了皱眉："昨夜又熬夜读书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油灯费钱，白日里读书便是。"他叹了口气，"罢了，今日随我去城里卖柴，换些米面回来。"
陈默机械地点点头，跟着这位"父亲"走向一间低矮的茅屋。院子里堆放着捆好的柴火，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在用草绳捆扎最后一捆。
"哥，你今日气色不好。"少年抬头看了陈默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干活。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哥？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而且这个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皮肤黝黑，手指粗糙，显然常年劳作。
"默儿，帮小武把柴装上板车。"父亲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小武...陈默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试图唤起什么记忆，却一无所获。他只好学着少年的样子，把柴火搬到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上。
"哥，你今天怪怪的。"小武小声说，"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什么梦？"陈默警觉地问。
"就是你说过的，梦见自己在一个到处都是高楼的地方，人们坐在铁盒子里飞来飞去..."小武压低声音，"爹说你是读书读魔怔了，让你少想这些没用的。"
陈默的手一抖，一捆柴火掉在地上。高楼？铁盒子？这分明是现代社会的景象！难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做过类似的梦？还是说...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穿越了，而且不是第一次。
"小武，今年是哪一年？"陈默声音发颤。
少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洪武七年啊，哥你怎么了？"
洪武七年...朱元璋的年号，公元1374年。陈默的历史知识立刻给出了答案。他真的穿越到了明朝初年！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陈默勉强笑了笑，继续搬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现状。首先，他穿越到了一个明朝穷书生家庭，有一个父亲和一个弟弟。其次，这个家庭显然很贫困，靠卖柴为生。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否则一旦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板车装好后，父亲换了一身稍整齐些的衣服出来，三人一起推着车向城墙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南京城的轮廓越发清晰。陈默曾在史料中读过，明初的南京城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城墙周长近35公里，有十三座城门。亲眼所见，远比文字描述更为震撼。
通济门前的队伍排得很长，大多是挑担推车进城做买卖的百姓。守门的兵丁挨个检查，偶尔收几个铜钱作为"进城费"。
"两文钱一个人，柴火税三文。"一个满脸横肉的兵丁拦住了他们。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数出七文铜钱递过去。兵丁掂了掂，挥手放行。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喧嚣的市井声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挑担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茶楼酒肆里传出说书人的声音。陈默贪婪地观察着一切，这是活生生的明朝市井图，比任何历史书籍都生动百倍。
"别东张西望的，跟紧我。"父亲低声提醒，"先去老地方把柴卖了。"
他们推着车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子，在一家小饭馆后门停下。一个胖厨子出来看了看柴火质量，讨价还价后以三十文钱成交。
"比上次少了五文。"小武小声嘀咕。
"知足吧，近来城里卖柴的多了。"父亲叹了口气，把钱小心收好，"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米面。"
父亲走后，小武拉了拉陈默的袖子："哥，我想去书肆看看。"
"书肆？"
"就是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在状元坊那边。"小武眼中闪着渴望，"就看一眼，不买。"
陈默想了想，点头同意。他正好也想多了解这个时代，书肆是个不错的选择。
状元坊比主街清净许多，几家书肆门前挂着"经史子集"的招牌。小武带他来到一家名为"芸香阁"的书肆，在门口驻足张望。
"你很喜欢读书？"陈默问。
小武低下头："我...我不识字。只是喜欢闻墨香。"他声音越来越小，"爹说家里供不起两个人读书..."
陈默心头一酸。在现代社会，义务教育普及，文盲几乎绝迹。而在这里，读书是奢侈的事。
"我教你。"陈默脱口而出，"每天晚上，我教你认字。"
小武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油灯..."
"总有办法的。"陈默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仿佛身体有自己的记忆。
他们在书肆外流连了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父亲的呼唤声才匆匆返回。
回程的路上，陈默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处境。作为一个历史系研究生，他对明朝的了解比普通人深入，但真要在这个时代生存，那些知识远远不够。他需要尽快掌握基本的生活技能，同时弄清楚这个"陈默"原本的社会关系，避免穿帮。
夕阳西下时，三人回到了郊外的茅屋。母亲早逝，家中只有他们父子三人。晚饭是稀粥和咸菜，配上一个粗面饼子。陈默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院子里吃完了这顿简陋的晚餐。
夜里，父亲和小武很快睡去。陈默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望着茅草屋顶缝隙中透出的星光，久久不能入睡。
穿越这种事真的存在吗？如果这是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如果不是梦，他该如何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存下去？更重要的是，他能回去吗？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陈默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借着月光，他看到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本书和一卷卷手稿。最上面是一本《三字经》，翻开扉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陈默习字，洪武元年"。
洪武元年是1368年，现在是洪武七年，那么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应该二十岁左右。陈默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不再是现代那个二十五岁研究生的模样，皮肤粗糙了许多，手掌也有老茧。
他继续翻找，在一叠纸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几枚铜钱和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县试备取"四个字。
"原来是个读书人..."陈默喃喃自语。在明代，科举是平民改变命运的主要途径，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多个层级。县试是最基础的考试，考中者可参加府试。
"默儿？"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陈默吓得差点把木牌掉在地上。
"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我温习一下功课。"陈默急中生智。
父亲走近，看到他手中的木牌，叹了口气："今年府试又没过？"
陈默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你天资不差，只是家中条件有限..."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愧疚，"若你母亲还在..."
"爹，我会更用功的。"陈默说，"而且我可以教小武认字，不费什么。"
父亲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早点睡吧，明日还要去地里除草。"
回到床上，陈默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至少他初步了解了这个家庭的情况，也确定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明天开始，他要系统地了解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带着这个念头，他渐渐进入了梦乡。梦中，他看到了图书馆的书架，电脑屏幕的蓝光，还有导师催交论文的邮件...一切那么近，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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