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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五品冠带

六月初一,天刚蒙蒙亮,陈默就醒了。今天是他就任户部云南清吏司员外郎的第一天,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隔壁的周博士和小武。推开窗户,晨风带着槐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更夫最后的梆子声,宣告宵禁结束。

陈默换上崭新的从五品官服——青色云纹绸缎圆领袍,腰间系着素银花带,头戴乌纱帽,整个人焕然一新。镜中的自己比一年前成熟了许多,眉宇间多了几分官威。

"老爷,轿子备好了。"老仆在门外轻声禀报。

陈默点点头,匆匆用了些早点,便出门上轿。轿夫是程府新派来的,步伐稳健有力。轿子穿过清晨的街巷,向户部衙门行去。

户部门前已经有不少官员进进出出。陈默手持新任命的文书,在门房处登记。门吏见他身着从五品服色,态度格外恭敬。

"方大人已经到了吗?"陈默随口问道。

"回老爷,方郎中卯时就到了,正在云南司处理公务。"门吏躬身回答。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云南清吏司的公廨。这里比主事的办公处宽敞许多,案几、书架一应俱全,还有个小吏专门伺候笔墨。

"陈员外郎来了。"方郎中从内室走出来,面带微笑,"正好,有件事要与你商议。"

方郎中四十出头,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他是徐阶的门生,作风务实,深得户部尚书器重。云南盐税案后,他被破格提拔为郎中,接替调走的郑某。

"请大人示下。"陈默恭敬地行礼。

"坐下说。"方郎中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云南盐税案虽然告一段落,但根本问题并未解决。皇上命我们拟定新的盐税章程,杜绝类似弊端再次发生。"

陈默心头一热。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从制度层面改革弊政,而非仅仅惩处几个贪官。

"下官愿效犬马之劳。"陈默郑重地说。

方郎中满意地点头:"我就知道你不会推辞。从今日起,你全权负责新盐法的起草工作。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全身心投入到新盐法的制定中。他白天查阅历代盐法文献和各地现行制度,晚上与周博士讨论得失,常常工作到深夜。

六月十日,陈默将拟好的《云南盐课新法》草案呈给方郎中过目。新法主要包括:改定额税为按产量征税、设立独立监察机构、严格盐引发放程序、加重走私惩罚等。

"好!"方郎中看完后拍案称赞,"条理清晰,切中时弊。尤其是按产量征税这一条,可从根本上杜绝瞒报。"

"下官只是汇总前人智慧,略加变通而已。"陈默谦虚地说。

方郎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必过谦。这份草案我会呈送尚书大人,若获批准,将由你亲自赴云南推行。"

这个决定让陈默既惊又喜。赴地方推行新法,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成功则政绩斐然,失败则前途堪忧。

六月十五日,户部尚书召见陈默,详细询问了新法的各项细节。尚书大人五十多岁,面容威严,言谈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员外郎,云南地处偏远,夷汉杂处,新法推行恐有阻力。"尚书直视着陈默,"你有何应对之策?"

陈默早有准备:"回大人,下官以为当分三步走:先宣导,使官民知晓新法之利;次试点,择一二盐场试行,观其成效;最后全面推行。期间若有阻挠,当依法严惩,以儆效尤。"

尚书满意地捋须:"善。方郎中举荐你主持此事,果然慧眼识人。"顿了顿,又道:"此行或有风险,你可挑选几名得力干吏随行,另可请兵部派兵护卫。"

离开尚书值房,陈默长舒一口气。尚书的支持意味着新法已成功大半,剩下的就是执行问题了。

回到云南司,陈默立刻着手准备赴任事宜。他选了赵德等三名熟悉云南事务的书吏随行,又请方郎中帮忙协调兵部派了二十名军士护卫。

六月二十日,陈默正在公廨整理文书,一个小吏匆匆进来:"陈大人,邹御史来访。"

邹应龙一身便服,神色凝重。陈默将他引入内室,屏退左右。

"陈兄,听闻你要赴云南推行新法?"邹御史开门见山。

"正是。邹兄有何指教?"

邹御史压低声音:"我刚从锦衣卫的朋友那里得知,云南那边已经收到风声,有人放出话来,要不惜代价阻止新法实施。"

陈默心头一凛:"可知是何人所为?"

"马德祥虽已下狱,但其党羽仍在。更麻烦的是..."邹御史四下看了看,声音更低了,"朝中有人不希望徐阁老的人立功,可能会暗中使绊子。"

陈默明白他指的是赵侍郎的余党。虽然赵本人已倒台,但其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影响力仍在。

"多谢邹兄提醒。我会加倍小心。"

送走邹御史,陈默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周博士正在庭院里教小武下棋,见他神色不对,便让童子先带小武去温书。

"默儿,可是遇到难处了?"周博士关切地问。

陈默将邹御史的警告和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周博士听完,沉思良久。

"此事确实棘手,但并非无解。"周博士缓缓道,"你可从三方面着手:一,争取更多朝中支持,尤其是那些中立派;二,在云南当地寻找合作者,最好是那些受旧法所害的盐工和小商贩;三,做好防范,确保自身安全。"

陈默将这些建议牢记在心。当晚,他给程大人写了封长信,详细汇报了新法内容和可能遇到的阻力,请他在南京帮忙联络几位有影响力的官员,为自己声援。

六月二十五日,陈默的任命正式下达:钦差户部云南清吏司员外郎陈默,全权负责云南盐课新法推行事宜,沿途府州县皆需配合,违者严惩不贷。

同一天,陈默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只有寥寥数字:"云南路险,好自为之。"字迹歪斜,显然是故意伪装过的。

周博士看后,脸色凝重:"这是威胁。看来有人真的狗急跳墙了。"

小武在一旁听得真切,小脸绷得紧紧的:"哥,会不会有危险?"

陈默摸了摸弟弟的头,强作轻松:"无妨。朝廷钦差,谁敢造次?"转向周博士:"先生,我想让小武暂时回南京..."

"不!"小武突然大声说,"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可以帮上忙的。老师最近教我看了很多朝廷邸报和奏章抄本,我懂的可多了!"

周博士也道:"让他留下吧。这孩子天资聪颖,近来对朝政颇有见解,或许真能帮上忙。再说,有我在,不会有事。"

陈默见师徒二人坚持,也就不再勉强。但他暗中增加了宅院的护卫,又嘱咐老仆格外留意门户安全。

六月二十八日,启程前最后一天。陈默去兵部领取了关防文书和令箭,又到礼部接受了简单的出使礼仪培训。回到户部交接公务时,方郎中特意留下他长谈。

"陈兄,此行凶险与机遇并存。"方郎中难得地以私人身份与他交谈,"云南盐税若能整顿成功,不仅可充实国库,更能为你积累政绩。但切记,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上。"

陈默感激地拱手:"多谢方兄关怀。下官定当谨慎行事,不负所托。"

离开衙门时,陈默遇到了李员外郎。这位曾经的顶头上司自从郑某调走后,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陈员外郎春风得意啊。"李员外郎阴阳怪气地说,"云南山高路远,可要当心脚下。"

陈默不卑不亢:"多谢李大人关心。下官奉皇命办事,自有天佑。"

回到家中,陈默发现小武正在书房里埋头翻阅一堆文书,神情专注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陈默好奇地问。

小武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哥,我在查云南的官员名册和历年盐税记录。你看,"他指着一页笔记,"这几个知州和知县都是最近两年才调任的,而且都是举人出身,没有进士。"

陈默接过笔记一看,果然列了七八个云南地方官员的名字和背景。这些确实都是举人出身的中下层官员,在讲究出身的大明官场,属于"异类"。

"这有什么特别吗?"陈默一时没明白弟弟的用意。

"哥你想啊,"小武兴奋地说,"这些人没有进士出身,在官场上肯定受排挤。如果你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推行新法不就容易多了吗?"

陈默眼前一亮。小武说得没错,这些举人出身的官员长期被边缘化,如果自己能给予他们尊重和支持,很可能成为新法的坚定拥护者。

"好小子!"陈默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这个发现太有用了。还有别的发现吗?"

小武受到鼓励,更加起劲地展示他的研究成果:"还有,云南盐场大多在偏远地区,夷汉杂处。新法要推行,光靠官府不行,还得争取当地土司和头人的支持。"

周博士在一旁捋须微笑:"这孩子近来常翻阅地理志和地方志,对云南的风土人情颇有了解。"

陈默心中感慨。弟弟的成长远超他的预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这个发现也让他对云南之行多了几分把握。

当晚,陈默将小武的发现补充进了推行计划中,特意标注了那些举人出身的官员和主要土司的姓名、辖区,准备到时重点接触。

六月的最后一天,陈默一行正式启程。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开道,三辆马车载着陈默、书吏和行李,还有十名骑兵护卫。队伍浩浩荡荡出了正阳门,向南进发。

周博士和小武站在城门外相送。小武强忍着眼泪,挥舞着小手;周博士则神色凝重,似有千言万语。

"先生保重!小武要听老师的话!"陈默从马车窗口探出身喊道。

"哥,早点回来!"小武的声音随风飘来。

离开京城后,队伍沿官道一路向南。陈默坐在马车里,翻阅着随身携带的文书,为即将到来的挑战做准备。

七月的天气炎热难耐,行军速度不快。每天清晨出发,午时找阴凉处休息,傍晚便投宿驿站或城镇。沿途州县官员见是朝廷钦差,无不殷勤接待,但陈默始终保持警惕,不轻易透露新法的具体内容。

七月十日,队伍抵达河南开封府。知府是陈默的同年进士,热情相邀,非要设宴款待不可。宴席上,知府屏退左右,神秘地说:

"陈兄,听说你要去云南改盐法?可要小心啊。我有个亲戚在都察院,说朝中有人对你的任命很不满。"

陈默心头一凛:"多谢提醒。可知是何人所为?"

"具体不清楚,但听说与赵侍郎的旧部有关。"知府压低声音,"赵虽倒台,但其门生故旧遍布朝堂。你这次若成功,徐阁老的声望会更上一层,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这个信息与邹御史所言不谋而合,陈默更加确信自己此行不仅面临地方阻力,还可能遭遇朝中暗算。

七月十五日,队伍行至湖北襄阳府。陈默在驿站刚安顿下来,驿丞就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人特意嘱托转交的。

信是程大人写来的,内容却让陈默大吃一惊:南京户部有人上疏,质疑云南盐课新法的可行性,认为按产量征税会导致盐价上涨,民怨沸腾。皇上虽未驳回新法,但命陈默"谨慎行事,勿激民变"。

"果然来了..."陈默喃喃自语。这显然是朝中反对派的第一步棋——先制造舆论,给新法泼冷水,为将来的失败埋下伏笔。

陈默立刻给方郎中写了封密信,详细汇报了行程和沿途见闻,特别提到程大人的警告,请他在朝中代为周旋。信写好后,交由一名亲信军士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七月二十日,队伍进入湖南地界。天气愈发炎热,加上山路崎岖,行军速度更慢了。陈默利用这段时间,反复推敲新法的各项细节,思考可能遇到的阻力及应对之策。

七月二十五日,一个意外事件打破了行程的平静。当晚在辰州府驿站住宿时,陈默被一阵打斗声惊醒。推开窗户一看,只见几名军士正按着一个黑衣人在地上。

"怎么回事?"陈默披衣出门。

"回大人,"领队的把总抱拳道,"这厮鬼鬼祟祟在大人房外窥探,被巡逻的兄弟发现。交手时还伤了咱们两个人。"

陈默命人将刺客押到跟前,扯下蒙面布一看,是个三十出头的精瘦汉子,面目陌生。

"谁派你来的?"陈默沉声问道。

刺客冷笑一声,突然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囊,转眼间口吐白沫,气绝身亡。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搜他身上!"陈默命令道。

军士搜遍刺客全身,只找到一把匕首和几两碎银子,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物品。但陈默注意到,刺客的靴底沾着一种特殊的红色泥土,这在湖南并不多见,倒像是云南某些地区的土质。

"加强戒备,明日一早启程。"陈默面色凝重地吩咐。

这件事证实了邹御史和程大人的警告——确实有人想阻止他推行新法,甚至不惜采取极端手段。但越是这样,陈默越坚定了改革的决心。

七月二十八日,队伍终于进入贵州地界,离云南不远了。这里的山路更加险峻,气候也更加多变,时而烈日当空,时而暴雨倾盆。

在一处险要的山口,陈默发现路边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形迹可疑。他立刻命令军士戒备,果然,当队伍经过时,那几个汉子突然从草丛中取出弓箭,向陈默的马车射来。

"保护大人!"把总高声喊道。

军士们训练有素,立刻举盾护住马车,同时派出一队骑兵追击刺客。那几人见偷袭不成,转身就逃,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大人没事吧?"把总紧张地问。

陈默摇摇头,检查了一下马车。两支箭钉在车厢上,箭头发黑,显然淬了毒。这已不是简单的恐吓,而是**裸的谋杀。

"查!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陈默怒道。

把总带人搜查了刺客藏身之处,找到几个烟蒂和一块撕破的衣角。衣角的质地不错,像是城里人穿的,而非山野村夫。更可疑的是,还有半张被雨水打湿的纸条,上面模糊可见"盐课...止..."几个字。

"看来是冲着盐法来的。"陈默冷笑,"继续前进,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

八月初一,队伍终于进入云南地界。昆明知府派了师爷和一支小队前来迎接,态度恭敬但眼神闪烁。

"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了。"师爷谄媚地说,"知府大人已在府衙备下接风宴,请大人赏光。"

陈默婉言谢绝:"本官奉皇命而来,当以公务为重。接风宴就免了,明日直接在衙门议事。"

师爷面露难色,但也不敢强求,只得诺诺而退。

当晚在驿站安顿下来后,陈默召集随行书吏和军官开会,布置明日的工作。

"赵德,你明日一早就去盐课提举司,调取最近三个月的盐场产量记录和税课账册。"

"李把总,你派几个精干的兄弟,暗中查访昆明城内各大盐商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与马德祥有往来的。"

众人领命而去。陈默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昆明的夜空。这里比京城更南,星星似乎也更亮些。明天开始,他将面对真正的挑战——不仅要推行新法,还要揪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带着这个念头,陈默缓缓闭上了眼睛。明天,将是他在云南的第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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