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几处叛乱扰的朱元璋苦不堪言。除了金华和处州的苗兵叛乱,张士诚趁着蒋英及李祐之他们叛乱之际,出兵包围了诸全。而当时朱文忠正平处州呢,诸全那边谢再兴请求援兵,朱文忠只能放了个假消息,说徐达与邵荣不日便会支援诸全,好在是把张士诚给吓退了。
这邵荣乃是当初郭子兴的手下得力干将,郭子兴父子死后,他一直在朱元璋手下,但是心中仍认旧主,奉小明王为尊。
他对于朱元璋这个新上官颇有微词,因他清楚郭天叙兄弟的死跟朱元璋有着莫大的关系,但自己和手底下的人现在朱元璋这里,也只能低头认了。
朱元璋手底下的将领除了二十四将乃是自己人,还有常遇春和侄子外甥及义子们,但是除了他们,还有当初郭子兴带来的邵荣等人与后来收的那些降将。而这些人,朱元璋是不放心的,于是派了自己人与他们一起镇守各处,也算是监视。
转眼过了月余,冯文秀的守孝期满,婚事过年便定下了,一切事宜马秀英也已提前安排好。
朱元璋也令人选了黄道吉日,吉日最后定在五月初五。
成亲之前,周舍收到了朱文辉的来信,信中先是祝贺周舍成亲,然后便是送她的贺礼。提及朱文刚战死的悲痛时,纸上数处字迹晕开,可以想象朱文辉在写这封信时是怎样的难过...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冯文秀明显感觉到耿成玉有些落寞,即便她表现的并不明显,仍然细心的为自己整理着嫁衣及首饰,但时不时便会失神发愣...
这些日子来,因有冯文秀的陪伴,她眉宇间也渐渐的舒展了开。可是随着冯文秀与周舍的成亲,这院子便又只剩下她一人了,耿成玉有些难过,不觉又想起爹爹和朱文刚...若是他们还在,也许不久她与朱文刚也会成亲,但是再无可能了...他们去了,她也毁了...
马秀英心情更是复杂...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了,现在是既不像嫁又不像娶...好在冯文秀这么多年在她身旁也像女儿一般,日后二人如是还像以前那样,也没什么差别,自己也能放心些...
虽然心情复杂,但在她的内心深处,朱元璋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而唯有周舍才是她的孩子...如今自个的孩子成亲,不管真假也要好好操办一番。
成亲前的半月,朱元璋便给周舍放假了。其他人各自忙碌着,反倒是她最清闲,每日教教朱标兵器,而后便是拉着他四处转悠。
眼下正是春末,天气不冷不热,周舍头顶束着网巾,穿了身练武的暗青色劲服,拉着小朱标从练武场出来,沿着院墙走着,正盘算着一会吃了饭去找常峰他们,便听朱标小大人一样开口问道:“大哥,旁人都道你比堂哥及表哥有福气,我也觉得甚是,冯姐姐既温柔又漂亮,不止对你好,对标儿也甚好”。
周舍随手摘了一颗墙里伸出来的李子,塞到了朱标嘴里,看着下一刻朱标酸的皱在一起的小脸,才笑着道:“这李子酸不酸,只有吃了才知道,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朱标吐出李子才俏皮道:“那我便去告诉冯姐姐,说大哥说她是酸李子”。
周舍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大哥教你兵器陪你玩儿,你还要告我的状,当真是让人伤心呐”。
朱标眨了眨眼道:“那大哥若是带我去骑马,我便不告状了”。
周舍笑着带他去了马场,从马厩里牵出了自己的那匹枣红色马儿,这马儿是当初顾时给她选的,周舍给它取名叫红枣...这名字一度被她那两个师傅取笑了数回,周舍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叫的亲热...
周舍摸了摸红枣的脖子,将朱标一把抱了上去,自己翻身上马后将朱标搂在了怀里,大笑道:“今日大哥不让红枣慢慢走了,让它带标儿跑起来”。说罢便一夹马肚,红枣便扬起马蹄跑了起来...
因朱标还小,平日里周舍也只是让他骑在马背上,自己牵着红枣慢慢走着,今天朱标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真正的骑马,开始时只觉得很是刺激和高兴,跑了几圈后,他也和周舍当年一样...感受到了屁股强烈的疼痛,后来忍着痛也不敢吭声,直到周舍停了下来,将他抱下马后,才苦着小脸揉着屁股跺脚转了好几圈。
周舍看着他的样子正憋笑憋的难受,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头一看,只见耿成玉正在马厩旁站着望向他们。
耿成玉每日都会独自一人来马场待上一个时辰,只有在马背上纵情驰骋时,才能让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痛快。
今日刚到时,便远远看见周舍带着朱标在骑马,她当即便想离去,而后被那一大一小的笑声吸引,才顿住了脚步。
这些时日她没有再见过周舍,一是因为周舍没有去看过她,二是她没出过院子,便是出了院子也是直奔马场而来。
现如今朱文辉在外,这马场也就只有周舍偶尔带着朱标来了。
耿成玉看着周舍,思绪便不由自主被拉回那日...那时在恐惧和绝望中周舍一身银甲出现在了她视线里,本以为是幻觉,当听到周舍的声音时才相信真的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可是自己最不堪的样子就那么示于人前...当真是耻辱和难堪!
那几日的默默陪伴和后来一路悉心的照料,耿成玉潜意识是信任周舍的,但是羞耻心又让她想远离...带着这种矛盾的复杂心里回到应天后,终于不用再面对他了...
此时碰巧遇见,耿成玉本能的想逃,但被笑声留住脚步以后,便靠着马厩远远看着他们...
当看到朱标下马揉着屁股的样子时,和记忆深处某一个场景重叠了起来...那年自己七岁,爹爹带着自己与哥哥跟着当时的朱伯伯离开滁州,还记得那日下着大雪,自己在爹爹的怀里骑着马走了很久,屁股很痛却也不敢吱声,当马停下了以后,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身裘衣,头戴裘帽的漂亮男童从朱伯母的怀里下了马,而后也是这般揉着屁股跺脚,面上表情甚是丰富,当时自己也顾不上痛了,和其他人一起笑了许久...
想到此处,耿成玉便不由自主的轻笑出了声,才让周舍抬头看了过来...二人视线对上的刹那,耿成玉便转身看向了马厩,一时间谁也没出声,还是朱标先开口喊了一声“成玉姐姐”,周舍才牵着马绳和他一起朝耿成玉走了过去。
到了耿成玉面前时,周舍轻笑着开口道:“我带标儿跑了几圈,他也乏了,我先带他回去,今日天气甚好,你且去跑上几圈”。
耿成玉并不看她,只是轻点了头。
周舍将红枣栓好后,给它添了些草料,才拉着朱标离去,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谢谢”,周舍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只是轻摇了一下头,然后便拉着朱标径直离去了。
到了五月初五这日,刚到三更天,周舍便被秋菊从床上挖了起来,周舍这院子已经布置成了新房,整个院子大红喜字,红灯笼高高挂,连白眉的窝都给换成了红色的,别说有多喜庆了。
屋内更是床榻全新,大红色的锦被红的耀眼,一对红烛致立两旁,桌上各种瓜果枣仁放着,原本周舍放兵器的木架也被移了出去,变成了一座精美的梳妆台,左边屏风则换成了鸳鸯屏风,里面的木桶也换了新的,再里边原本的木柜子也换成了六门大柜。右边空着的地方放了个书架及长条书桌。
弄得周舍这几日总有种走错房间的错觉...
待她洗漱好清醒后,秋菊将她按在床边坐下,将她的头发重新梳好束起罩上网巾。
而后给她穿上新的玉白中衣,最后穿上镶嵌黑边的暗红色喜服,喜服上绣着金黄色的鸳鸯和喜字。而后秋菊拿出了一条玉质的腰带给她带了上,这腰带是马秀英亲手挑的上好的玉石令工匠打制的,上面的玉石大气通透,异常华美。
最后周舍蹬上崭新的官靴,秋菊则给她带上了黑色的翼善冠,这翼善冠上窄下宽,两边折角向上竖起,两侧贴着金花,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二龙戏珠。
这一番穿戴下来,好一个神采飞扬,风姿凛凛的新郎官...
秋菊满意的笑道:“这番打扮,今日怕不是要把那些女眷的眼睛给迷花了”。
周舍挑着眉朝她笑道:“那她们的眼睛可是当真不好”。
这边周舍去了马秀英那里后,却发现没人,便自顾坐下吃着桌上的点心。
马秀英此时正在冯文秀房内,正给冯文秀梳着长发,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说到周舍那时刚被带到马秀英面前时的样子,冯文秀好奇的问着,马秀英寻着记忆中那小叫花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着...边说边将冯文秀长发盘好,最后给她将金冠戴了上。金冠小巧而精致,精雕细琢,两边至肩的流苏甚是好看,配上灵动的耳饰精妙绝伦。
马秀英看着她施了粉黛的妆容,还有身上大红对襟喜服,那喜服外还罩着牡丹流光霞帔...不由得夸道:“文秀今日极好看!”。
冯文秀有些不好意思道:“婶娘才是天姿卓著”。
半响,马秀英看着她有些惆怅的叹道:“你可后悔?”
冯文秀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双眼认真看着她回道:“文秀不后悔...”
马秀英牵起她的手郑重道:“你与周舍自幼相处,咱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不论今日是对是错,婶娘愿你们能彼此扶持,互相帮衬,到这乱世清明。他日你们若是心中各自有人,婶娘定会想办法如你们的愿,你们总归还是至亲之人”。
冯文秀反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答应了,低头间不觉流了两行清泪...她知道婶娘是将周舍当成亲生孩儿的,但对自己的疼爱却也不假,十年的教诲和照料,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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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五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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