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险险拿到乾坤袋的魔修,追来凑热闹的散修和岸上的各路看客齐齐被卷进大槐树,第一个试炼开始了。
孤山渡起初是用来选打手,啊不,魔修的。外界都道是魔界大能燕离归顺仙界,沦为了仙界走狗。殊不知当年他把仙界杀了个血流成河,冥河里至今还流着神仙血。不过说来也是奇了怪了,都这样了,这位集各界邪念怨气之大成的魔头,非但没有被打入天牢受死,反倒在仙界混出了名堂,得了个执法堂,把天界律法缝缝补补,修修改改,最后整理成九九八十一卷,掌管起各界生死,招收起门徒来了。群魔从那时起才在仙界追杀下有了个庇护,私下尊称燕离一声“老祖宗”。
“这是?”
“苏家试炼。”
“他怎么不去抢?!”
方知寒不了解孤山渡,听闻江夏在这里有任务就过来抢了。相比之下燕阿呆就老练多了,摸出乾坤袋就开始掏灵石。
各仙门得悉魔界要巧立名目搜罗散修,纷纷响应并争相加入,塞人的塞人,捞钱的捞钱。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可理喻。苏家就是捞得最狠的。
只见试炼门口的石头上写:十枚中品灵石入内,加十五枚上品灵石免试,集市内赚到二十枚上品灵石者通过。
“好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即便做了攻略,江夏也觉得这告示直白得让人唾弃。
“苏家是临安的名门望族,家大业大,喜欢能赚钱的,也喜欢会管家的,最喜欢的是能点石成金的。”吃完清怨丹阿呆冷静了不少,白了一眼方知寒问到:“没带灵石?”
贫穷且无知的法修方知寒举头望天:“这大槐树可真大啊……”
“没带就滚进去赚!前辈我们走。”因为此前的嫌隙,阿呆压根不想理他。
魔修们都努力赚灵石争取免试,因为免试苏家试炼者,可以在燕家试炼里得到一个提示。外界盛传苏家姐姐是给了燕离每人五枚灵石的回扣,才得以在众多仙宗里脱颖而出,加入了孤山渡。对此,燕离表示:赚钱嘛,不寒碜。
“江……”
“带上他吧,多个人多个垫背的。”
眼看着江夏化形成的“魔修前辈”也掏出了十五枚上品灵石,方知寒慌了,生怕跟丢了,脱口就要拆穿。江夏心烦得很,却也不得不肉疼地出了他那份。
被卷入孤山渡的第一场试炼是看造化的,掉到谁家算谁家,这三位冤家能聚头也是巧了,可能是都沾了阿呆的恶念,气息相近吧。
第二场就有选择了。通过试炼的散修们聚到大槐树下开始打探情况。
“来来来,各位,尝尝今秋新捕的满黄赤水蟹!我特意留到现在的!”
“独山城美酒~”
“不老树甜梨~”
魔修们听到甜梨就都一涌而上去讨吉利了。
燕离刚到仙界的时候还没名字,大家背地里“大魔头大魔头”地议论,可当面属实是称呼不得。仙界于是差了个小弟子传话,让他给自己取个名号。
大魔头抬头琢磨的时候正好瞅见一鸟,浑身黑漆漆的,尾巴还分个叉,飞起来跟个跨立叉腰的小人儿似的,耀武扬威的挺神气。顿时心生欢喜,抬手一指说,“就这个吧。”
本来是魔界最常见的取名字的法子,可那小弟子一声“燕子”久久没有叫出口……他来回踱步三趟,迟疑良久,才试探着叫了声“燕祖宗?”
祖宗气得一个白眼没翻完就给了他一袖子,让他从哪来回哪去了。后来仙界集思广益给魔界老祖宗选了名,“离”,寓意断舍离,希望他忘却此前种种。
此后魔修就都自称燕家人,并找了棵梨树作为自家圣树,把梨子作为圣物。安排得这么顺利,主要是因为魔修大字不识几个,而且爱吃梨。
“阿呆,你从哪出来?”
“苏家。”
“好造化!我刚扛过常家练武场,半条命都要没咯……”给阿呆送甜梨的魔修心有余悸地回想。
“之前的肩伤怎么样?”
“倒是也给我医好了。”
常家喜欢身强体壮、为人正派的,门内多习武学医之人。试炼常常就是个练武场,不知哪里蹦出百十来个,说不清什么功夫路数的体修啊剑修啊之类的,嚷嚷着什么“羁绊”啊,“热血”啊,“天行健”啊的,上来就是一顿拳脚,把人打个八成死,医修们再上来练下手,医得过来就接着打擂台,医不过来那就得抱歉了——神仙都难救的伤,说明你命该绝。
八成死的天资考核过后,擂台也就公平多了。修士们轮番上阵,把练武场打服算过关,打不服每次八成死的时候都能医活也行。但不管哪种,只要不是你命该绝,出练武场前都给你把伤医好,身上的陈年旧伤也包的。总体而言,常家人还怪好的,故而有不少身患绝症的散修会来孤山渡碰碰运气。
“怎么没见谢家出来的?”方知寒想在谢家试炼里大展拳脚,因而格外留意。
“早着呢,”江夏露出个了然的表情,开始揶揄他,“里面多幻术,道友进去了可不要黄粱大梦一睡不醒啊~”
谢家喜欢古灵精怪又绝顶聪明的,故而净想些古怪的法子刁难人,最爱把幻术和奇门八卦掺和着用。多少人一进去就流连忘返,当然,想出去也得有那个本事。散修们最怕谢家的试炼,人道是:“谢家一梦孤水干,稚子韶颜不复还。”
正儿八经想通过试炼选人的反而是燕家。燕家设的试炼先是要自己犯个案子,再帮执法堂解决三十桩案子。燕离既没开宗也没立派,魔修全都是散修,能不能进执法堂全看通过孤山渡后的造化。
四家试炼都通过了才算是“跃龙门”,但能不能进仙门还得看命。先是散修选仙门,不算魔修,一般都是冲着常家去的。等散修选定了,才到仙宗决定收不收。谢家抢过几个天降奇才,其他都懒得搭理。苏家看人下菜碟,天不天资的,先调查下背景再说。常家有报必收,高低给个药园子打理。燕家不出意外也是全收,一是没弟子来源,实在缺人手,二是常家的试炼都过了,就算是魔性不改,也是个为人正派的魔。
“待会儿咱们去哪?”眼下有个现成的谢家外门弟子,方知寒想速战速决,“谢家怎么样?在下不才,恰巧略通些法术。”
“谁跟你咱们?你爱去哪去哪,我要去见老祖宗。”阿呆说完就往燕家试炼走。
“阿呆,”江夏心生一计,叫住他,“我们先去常家。”
“什么?”方知寒大惊——法修整天除了参悟就是研习法术,疏于练体,最怕挨揍。
“啊?为什么?”阿呆真得一心只想见老祖宗。
“先去把旧伤医好。”江夏言闭就往常家走。阿呆觉得有道理,就跟上了。方知寒还不知道江夏此行目的,也只得咬牙跟上。
谁知三人前脚进去,后脚就八成死了——怎么上来就打呀?!
三人怎么昏过去的都不知道,醒来后只见擂台四面各十位体型各异,手持百家法器的修士正摩着拳擦着掌跃跃欲试,嘴上说着“幸会!”脸上全是“兄弟姐妹们,来活儿啦!”的快意。
最先出手的是位飞天,长绸一甩,就把三人撞散了。江夏瞬间不见了踪影,方知寒勉力招架,燕阿呆直接呆住了。
大概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身法如此飘逸,招式却阴狠异常的神仙姐姐吧,见长绸迎面袭来,阿呆先是一个撤步反弓下腰,接着握住那鞭子般的长绸,想借着起身的力把对手拉过来。
若是平时下山历练,凭借阿呆一身蛮力,用这招制服几个小毛贼很是有余,可他现在对上的可是常家内门修士。只见长绸丝线炸起,化为钩刺,直扎进阿呆血肉。另一端的神仙姐姐飞到擂台一角,轻盈点地,将它一掷一收,长绸便绕在了擂台柱子上。只要稍一用力,阿呆的手掌胳膊就是皮开肉绽。可要让他八成死,最快的法子还得是……
“凝神!”就在长绸炸成一朵花,马上就要把任阿呆撕成麻辣鸡丝的时候,本就在苦苦支撑的方知寒使了一个旋风听音,提醒阿呆的同时帮他把那朵食人花吹歪了。
法修们向来喜欢坐山观虎斗,等时机成熟时再见风使舵地丢几个法术,一则锦上添花,二则显摆自己神机妙算。这会儿他置身事内,被打得鼻青脸肿,左看一个肉盾阿呆要被打没,实在是生气,右看死活找不到江夏,知道她躲起来看着他们被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江家小妖,你可想清楚!”方知寒勉力撑起一个金钟罩就开始骂街,“我们三人联手被揍个五成死,没准半天能让各位尽兴,但只凭我们两个!”又不敢骂得太凶,怕阴晴不定小妖修不配合,“我们两个学艺不精但皮糙肉厚,回回被揍个八成死再给医过来,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过得了这关!”
江夏在众修士刚一动作之时就化形成了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趁乱在人群里浑水摸鱼。
化形是妖和魔的秘法。魔本是一团念想,本就没定形,心念一动,万物皆可为其形。而妖则是精怪修炼成人,不管美人还是河童,他们可以随意变换。
阿呆天性耿直,只知道打架,想不出这种蒙混过关的法子。江夏不想挨揍,让他俩先扛着,自己在背后使阴招,四十个修士,能撂倒几个是几个。可方知寒不乐意:他可扛不住,要挨打一起挨,他不差那几个人的揍。于是一嗓子把江夏喊了出来。
障眼法这种计俩,只能是趁人不注意用。他一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会儿就认出了江夏,一拳给她打到了擂台中央。江夏捂着肚子蜷成了只虾米,在给那体修一拳和给方知寒一脚之间选择了给自己一颗药丸……
“你是妖?你逗我?还和常家人一起打我?”有时候真的很担心燕阿呆能不能过得了燕家试炼……
江夏本来只是身上受了伤,现下更感身心俱疲,一定要找个人撒气!思来想去,目光锁定方知寒——常家修士皆玄色罗衣,独独方法修一身白练。
“哎呀,大意了。”江夏边说边扯出了一个得逞的笑,边笑边把红色貂毛裘皮换了颜色。
“啊?”这下子连榆木脑袋的燕阿呆都反应了过来,本能地化成了一团青黑雾气。
“你们!你们!玄门败类!”
“哈哈哈!有意思!”还没等方知寒骂完,常家修士们又开始了八成死试炼。
江夏迎战的自然是她起初假冒的那位。一见他太极起势,八卦步打头,江夏心里就有了底:至少路数是熟悉的!于是敛息凝神,虚掌以待。
和尚空明眼前一亮,先是和她拆了几招,虚虚实实,试了试深浅,叹了声,“好苗子!”随后则是越试越惊喜,“谢家外门?你知不知这个?”
江夏起初是觉得烦,这是要把自家武学全试完吗?后来瞥了眼燕阿呆和方知寒的惨状,想了想还是跟这和尚玩吧。
“和尚,你虽博学,但到底慈悲,不比那位神仙姐姐狠厉,也不比那位剑修无情,他们都有置人于死地的绝学。”实在不忍他俩挨打,况且方知寒给她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江夏决定帮上一帮。
和尚一看那两位遇上两个滑头的,都打到了兴头上,杀招都使出来了,一声“阿弥陀佛”,一只佛掌就挡住了两招。
“放心,有我们呢。”谁知擂台下的医修开口了,先是化了空明的佛掌,接着往台上扔了两粒起死回生丸,“接着打。”台上习武之人皆是一阵爆笑。
要说在凡尘俗世,这起死回生丸可是皇帝都难求的宝贝。只是此时,方知寒和燕阿呆疼得名字都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忽闪了,却只能认命地吞了丹药,也不知是享福还是受罪了。
三人不知在鬼门关走了几遭,才终于在一天后通过了常家的试炼。
“我觉得我看见黑白无常了……”江夏出来就躺成了一个“大”字,只恨不得化成原形舒舒服服地团成一团,睡上一万年。
“等我到了执法堂就索你的命。”燕阿呆受伤又受骗,都快哭了。
“过命的交情了,告诉我此行为何吧!”方知寒贼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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