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卫见了,不由得有些瑟缩。
高个侍卫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娘娘,老鼠往哪边跑了啊?”
李氏没有说话,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两个侍卫对了一下眼神,看了看昏暗的角落,往李氏指的方向过去。
擦身经过李氏身旁,矮个侍卫听得耳边一阵长剑出鞘的声音。
他的脚步一顿,慢悠悠下移视线……
空落落的剑鞘挂在腰间。
佩剑已经被抽走了。
“废后李氏!你要做什么?”高个侍卫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反应迅速地将剑架到李氏的脖颈上。
李氏的动作也很快,感受到颈间的凉意,她向反方向侧头躲了躲,顺势抬起手中的剑,将它抵到矮个侍卫颈间,“本宫要做什么?”
李氏冷笑一声,大喊,“本宫要见皇上,要见太子!”
“你当你如今还是从前的皇后吗?你已经被打入冷宫了!”高个侍卫朝她喊话。
李氏一下黑了脸。
她斜眼去看高个侍卫,冷冷地瞪着他。
矮个侍卫见她的注意力被转移,手探向前,想要抢过她手中的佩剑。
李氏脑后却跟长了眼睛一般,手使劲一划,带着剑在划出一条横线。
那剑尖不偏不倚正好从矮个侍卫脖颈上过去。
李氏用的力气不小,那血立即飞溅出来,落到她的衣服上,洒开一条红线。
矮个侍卫吃惊得双目瞪大,愣了一会,整个人就倒在地上,捂着脖颈抽搐,温热的血液流向石砖,染红一片。
高个侍卫见了,双腿发软。
他握剑的手有些抖,面对当下的境况,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杀?
面前这人虽然是废后,可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里的,到底是这宫中的尊贵人……
不杀?
若是不杀,感觉这废后李氏就要砍过来了。
而且不杀,第二天上头怪罪下来,他又不知道要落个什么罪名。
李氏看出了他的害怕,与他商量,“你放我走。我只出去看看我的孩子,去替他到皇上跟前求一求,将他未来的路安排好,我就自己回来。”
高个侍卫不知道作何回答,缄默着闭口不言。
李氏以为他妥协了,后退着远离侍卫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朝外面走去。
方才踏出宫门,右侧拿剑的手被人用力一刺。
李氏的手一瞬有些脱力,疼痛自破口处向周围传递。
李氏黑了脸,停下脚步,迅速替换拿剑的手,回身看准目标,不等高个侍卫反应,便将剑直直刺入高个侍卫心脏。
有些猝不及防,高个侍卫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压在皇后身上,吐出一大口血,喷在李氏脸上,背上,最后倒在她的肩膀上,失去了呼吸。
“你自找的。”
鲜血仿佛在李氏脸上显出几分艳丽,恍若地狱恶鬼一般妖异诡谲。
她恶狠狠倒了一声,完全没有杀过人的害怕,双目坚定而冷漠。
李氏侧身一躲,那尚还温热着的尸体即刻失去倚靠,向地上倒去。
她看也没看一眼,快步向前走去。走向巷子的尽头,隐没在黑夜之中。
-
“让我进去。”李氏举剑,威胁太子殿前的侍卫。
前头的侍卫出声,“娘娘,您还是莫要为难我们了,回……”
侍卫的声音一顿,整个人摔倒在地,颈侧喷出鲜血。
李氏盯着余下的侍卫,冷声重复,“让我进去。”
其余几个侍卫看看李氏身上的血,再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心里生了畏惧。
守在中间的侍卫在心中盘算了一会,想着这是太子殿,李氏尽管是废后,那也是这太子的亲生母亲,就算心狠,那也不会把剑架在太子的脖子上,他开口,“好,娘娘您请。”
他说完,随即后退给她让路。
余下那些不知道怎么拿主意的,听到有人出声,不作犹豫听了他的指挥,跟着他向后退。
李氏对上中间那侍卫的眼睛,冷漠的双眼柔和了一瞬。
她抬腿跨进太子殿,随即撒开腿跑了起来。
看着李氏的背影,中间那个侍卫再次出声,“走,去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
跑到寝殿门前站定,李氏抬手想要叩门,突然抬起的手有些疼,她吃痛地皱了皱眉,这才想起她胳膊上还有伤,手上还拿着剑,身上溅了血。
李氏突然慌张起来,她将剑丢到一旁的地上,双手抬起来在身上一通乱擦,想要整理好身上的血渍。
就在这时,旁侧一道脚步声靠近。
李氏扭头去看。
危宥年站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他们隔着长长的廊道对视。
借着微白的月光,危宥年看清了皇后身上的血渍,他先开口打破两人之中的僵滞,“杀人了?”
李氏有些怔愣,木讷地点了一下头。
“要去见殿下?”
李氏再次点头。
“你这身不方便,我带你去换一身。”危宥年转身朝前走。
李氏抬手看了看脏污的手心,跟了上去,“为什么帮我?”
危宥年:“你是殿下的母亲。”
“我不愿殿下伤心。”
李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阔板直的脊背,突然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了,她主动问他,“你如今……疼到什么地步了?”
危宥年头低了些,“……”
“你的毒不过如此。”
“呵。”李氏突然笑了,“看来你对青岁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危宥年停下脚步,“旁边那个屋子里应该有些女子换洗的衣物,若是想与殿下见面,便快些。门口守着的侍卫走了许多,想来是去向上头禀报了,你没多少时间了。”
李氏正了正神色,推开房门,去里面随意找了一身衣服换上。摸到旧衣裳里藏着的药瓶,李氏犹豫了片刻,走了出去。
危宥年见她出来,转头就要离开。
“年奴。”李氏最终还是决定喊住他。
危宥年停步。
李氏走上前,将手里的药瓶塞给他,“这是解药,若是只疼在皮肤,连续服用一周便能解毒。”
“往后我不能替青岁打算了,还劳请你护着我的青岁,叫他平安喜乐。”
李氏抬起手,抓住危宥年的手腕,低下头,恳切地憋出四个字,“算我求你。”
危宥年本来还将药瓶攥得很紧,听完李氏的话,他笑了,抛着药瓶玩,“只可惜晚了。”
李氏有些慌神,“晚了?”
“是我给的不够是吗……”
“是,我如今给的不够,只一瓶解药而已……”
“只是这一瓶已经是我的全部,这毒……我也是从别人手里要来的。”
“你还想要什……”
“我的意思是,这瓶解药给的晚了,已经解不了我的毒了。”危宥年朝殿门走去,“殿下估计是想见娘娘的,你抓紧吧。”
李氏目送危宥年的背影离开,心里一阵发麻。
反应过来危宥年的话,她立马又小跑起来,向寝殿奔去。
……
她推开门,小声叫唤着:“青岁。”
“青岁……”
没有应答。
李氏加快了步子走去里面。
凌青岁趴在床上,面色惨淡,双眸紧闭着,听到声音,只是轻微扭了扭头,再没有其它反应。
李氏扑到他床边,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瘦了。”
“怎么瘦得这样厉害……”李氏心疼极了,撩开被子,看到他纱布之下透出的血色,喉头哽咽。
“青岁,你在外头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娘……”凌青岁突然出声,一只手在床边摸索,皱起眉,眼睛依旧闭紧,眉头紧缩,看起来很是愁苦。
“诶,诶……”李氏连忙握住凌青岁的手,“娘在这,在这啊……”
凌青岁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恍如小儿一般,“娘,我好苦……好累。”
“我再也不想做太子了。”
李氏跪下来,低着身子,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哄着他道:“好,好,不做太子了,我们青岁不做太子了,去做闲散富贵小王爷,就同你之前跟娘亲说的那样……”
李氏另一只手抬起,想要将他黏在额前的头发撩开。
指尖感触到的温度格外滚烫。
李氏的动作一顿,摊开手掌仔细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用另一只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青岁,青岁!”李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拍了拍凌青岁的脸颊,可凌青岁现下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趴在那,紧皱着眉。
多年前的无措和恐惧重新涌上来,恍惚之间,李氏觉得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个凌青岁高烧昏迷,几度在她怀中惊厥抽搐的雨夜。
外面的雨真的好大啊,大到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呼救声,大到雨幕几乎要颠倒了夜色,雨丝闪烁着,快要花了人的眼。
她一家一家地敲门,换来一家又一家的沉默。
起先旁边还有人替她和凌青岁撑伞,后来撑伞的奴仆也跑了,只剩下她和凌青岁在雨幕中徘徊。
终于,在雨势减小的时候,她敲开了一扇门。
那是玉京中很有名望的一位大夫。
但是他认出是她,是玉京中刚被贬的御史的女儿,三王爷的侧妃,就立马又关上了门。
那时雨声不太大了,李氏将他口中的话听得很清楚,“娘娘府中的御医,怕是比老朽高明,老朽就不买弄了。”
哈哈。
高明?
李氏的眼眸一下子暗淡了。
她抬头看向漆黑的天幕,仿佛望着自己漫长却已经尘埃落定的余生……
御医的医术是好,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的父亲近日因为命格不祥被贬了,连带着整个府上都不待见她,王爷也有一整月没去看她了。
青岁回来还跟她说,近日夫子全然当他不存在,旁人的功课他多少指点一句,可是一整节课下来,夫子连他的名字都没叫过一次。
哈哈。
他们告诉她,这就是命!不吉祥的命!
自己得认!
见了人得躲,免得传染,祸连他人!
雨幕愈来愈大,她越来越绝望,抱着凌青岁缩在街角等死。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雨幕尽头出现了一袭黑袍,像是地狱里的黑无常,慢慢走向她……
“去他狗屁的天命!”李氏恶狠狠地怒吼一声,斜眼瞪着眼前的黄金佛像。
她将凌青岁抱紧。
可感受到凌青岁身上的滚烫之后,她那副凶恶的面孔即刻变得惶恐,有泪花在她眼中打转,她跪在床边,看上去又是那样的无助可怜。
“青岁!”
“青岁,醒醒!”
……
“娘来了。”
“娘来护着你了……”
李氏嘴唇打着颤。
见凌青岁久久没有反应,李氏崩溃地嘶吼起来。
“——啊!!!”
“救命!”
“来人哪!”
“救命!!!”
……
寝殿四周围着菩萨像佛像,他们静静端坐,在几盏烛火之下晦暗而神圣,神情良久没有动容。
李氏早已哭成个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奋力嘶吼,
——“救命啊!!!”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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