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颜站在楼下不舍地望着黎知礼的卧室里散发出的光芒。她看了很久,看到黎知礼的房间从亮到暗。
灯灭了,天也黑了。
别墅里漆黑而又安静。沈安颜没开灯。她瘫倒在沙发上,思绪被拉回高考前。
那日她把手机给沈遇言的时候,她就知道沈遇言要用她的手机给沈褚文发消息。
沈遇言发的内容很简单。
【哥哥,好久不见】
沈褚文像是秒回。
【把手机还给阿颜,明天我会请假,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沈遇言回了两个字。
【等你】
沈安颜对沈遇言这种兄控习以为常。她更在意的是,沈修远居然要回来还带上林喧舟。
除了沈遇言,没有人知道沈安颜这半学期没在别墅的事情。
从那天后,沈安颜每天陪着黎知礼回家后,又再回到别墅。
有一日,她无意听见沈修远与其他人的通话。得知A影集团最大的股东不幸身亡。而那位股东也是之前帮着沈修远坐上A影集团董事长的政要。
一个股东的身亡并不足以让沈安颜有偷听的**。只是沈修远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沈安颜不得不把耳朵贴在沈修远的房门口。
沈修远向电话那头表达了沈安颜快要高考的消息。还说她身体健康,上大学就可以备孕……而后就是一阵寒暄。
到底沈修远是她父亲,再怎么样也能明白其中一二。沈安颜怎么也想不到,沈修远居然为了权力能疯到这种程度。
沈安颜本以为沈修远够疯了,她没想到的是林喧舟才是那个真正不择手段的人。
高考前一天早上。她接到林喧舟电话,说是让她去附近咖啡店找她。沈安颜和林喧舟在家几乎没有交流。她对林喧舟印象就只是一个长得像她母亲的小三。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去了。
“我明天高考。”沈安颜很冷漠地坐下。
“我知道。”林喧舟不同于沈安颜清冷的长相,她更加的明艳。整个人行事却很优雅。
林喧舟拿出一沓资料和照片轻轻推到她面前。照片很多。有沈安颜回家,进电梯,在学校吃饭等等。
这些照片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里面永远是两个身影。
“然后呢?”沈安颜从容地看着她。
“你应该不清楚你爸现在的位置吧?他现在不仅是A影集团董事长,更是集团最大股东。A城政要他都敢碰,你猜,他要是看到这些会怎样?”
“同学而已。”
“我觉得沈修远更相信照片吧,他好像不知道你这半学期都在外面租房吧?”林喧舟轻挑眉梢,“哦对,我还听说这个女孩儿好像经常在你租的房子里和你一起过夜,是吗?”
“你到底想干嘛?”沈安颜眉头微蹙。
林喧舟抚弄的钻戒的手停下来:“两件事。第一,我要你在沈修远掌握A城政权后,杀了他。”
沈安颜冷笑一声,真是没一个正常的。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掌权,而且他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第二件事。他进入政界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这还需要你的推波助澜呢。你知道我和你父亲没有实质的婚姻证明,不算是夫妻。他所有财产第一继承人是你。”林喧舟将那份赠予合同递给她。
沈安颜抬眸:“你觉得可能吗?”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这些照片明天早上八点会准时出现在你父亲的桌上。”林喧舟优雅地端起咖啡。
沈安颜了解沈修远的性格,只要影响他一点利益的人,都不会活得太久。他一旦知道她在外租房,还是在租在黎知礼楼下,到时候无论她再怎么辩解,沈修远都不会信。
沈安颜不清楚沈修远会对她怎样,但他一定不会放过黎知礼。
林喧舟站起来,走到沈安颜旁边轻轻说道,“提醒你一下,你父亲本来也准备监视你,但是被我挡下了。”
说完,很优雅地走了。
沈安颜在咖啡店坐了很久,直到电闪雷鸣时,她才离开。
她冒着暴雨回到别墅,刚进门就听见一楼房间里传来痛苦的呻吟,接着是一阵打斗声。
沈安颜刚想上前,沈褚文就破门而出。他衣冠不整,嘴角红肿,脖颈上全是紫红的吻痕。
“阿颜,去哪里了?怎么淋雨了?”沈褚文看见沈安颜先是一愣,而后又心疼地擦擦她身上的水。
沈安颜没看他,而是盯着他身后倚门而站的沈遇言。她看见沈遇言用手揉揉受伤的嘴角,不屑地拨弄手机。
“今天,林喧舟找她了。”沈遇言头也不抬地抢答道。
沈安颜眼神回到沈褚文身上,她点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阿颜,你听我说,不管她给你说什么,你先答应她,好不好?”沈褚文着急起来,“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哥会想办法,哥一定会想办法。”
沈安颜没说话。
“我听说那位好像家庭很幸福啊。”沈遇言意味深长地说道。
沈安颜的心像是被砸了一样,她面无表情:“好。”
客厅的灯“啪”的一声亮起。沈安颜睁开眼睛,从回忆里抽出来。
“阿颜。”沈褚文坐在她旁边,“对不起。”
沈安颜勉强地笑笑,摇摇头。回到房间。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累到眼皮打架。躺在床上就开始做梦。
黎知礼起初并不能控制想找沈安颜的心情。她每天倒三次垃圾,就是为了能‘偶遇’。哪曾想,连续好几天她都没见到沈安颜的身影。
她又想起沈安颜说她真正的家在街对面高档小区。她想沈安颜不会是为了躲她吧。于是她又连续好几天都在对面晃悠。
小区必须刷脸进入,即使黎知礼嘴皮子都磨破了,那位保安大叔也是恪尽职守。死活不让黎知礼进去。
“不是,我说,小妹妹啊。你说你有朋友住里面,你让她出来接你就好了呀。”保安大叔实在看不下去黎知礼天天在门口晃悠,“早就和你说过啦,这个小区连外卖都进不去。”
“那叔叔您能进去吗?”
“当然……不能啦。”
黎知礼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她看着眼前的大叔。觉得实在无聊,便和他攀谈起来。沈安颜那惊为天人的长相,说不定大叔还注意过呢。
她凭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这位保安大叔差点处成兄弟。虽然沈安颜的消息一点也没打探到。
但她也从保安大叔那里了解到这个小区里几乎没有普通人,住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保安大叔还告诉她,这个小区只要没有Face ID的人只能依靠业主陪同才能进入。有些外卖也有专人集中放在一处。等业主自行领取。
“叔,你觉得这里面人一般都是做什么的呀?”黎知礼像是村口八卦的大娘,坐在保安室,捂着嘴问道。
“还能做啥,不是从政就是从商呗。”保安大叔也学着她捂住嘴悄悄说,“但是啊,这里面业主多,但每天都是黑灯瞎火的,像是没人住似的。”
黎知礼听大叔讲得像恐怖片一样,不禁打了个哆嗦。尴尬地笑笑。
此后每一天黎知礼都会来与保安大叔畅聊,一来是觉得大叔确实有趣,讲起故事那是一个生动形象;二来也是想撞撞运气,看能不能碰到沈安颜。
黎知礼经过几天的自我安慰,也逐渐将欲擒故纵的计划放弃了。但她还是放不下面子给沈安颜发消息。
她现在更想马上见到沈安颜,把她骂一顿。沈安颜这人也太小气了吧,不仅小气还胆小。就算不能谈恋爱,做朋友也行啊。天天躲在家里算什么。
黎知礼一天比一天去得频繁,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也会去敲敲楼下的门,但都没有回应。
就这样,黎知礼一直等到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那天她难得没出门。倒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章君婕实在过于紧张,要求黎知礼和黎泽都必须陪着。
“没必要吧,妈妈,你之前不是看挺开的吗?”
“你懂什么,之前你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但现在不一样啊。”章君婕双手合十,“再说了,你要是考不好,我都不好意思请人家沈安颜吃饭。别人天天给你补习功课。”
“她自愿的呀。”黎知礼听章君婕的口气,像是他们家欠沈安颜钱似的。
“你闭嘴吧。等会儿记得也问问沈安颜考得怎么样啊。”章君婕一看手表,立马跑到电脑面前。
黎知礼撇撇嘴,看见她妈妈打字的手不停地抖,忍不住调侃道:“妈妈,700还是750?”
随即一阵惊叫。章君婕惊喜地盯着她,沈安颜都跟着紧张,不会真考700分吧。
“520!宝宝,520耶!太好啦,可以上本科啦!”章君婕冲过来抱住她。
黎知礼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她本以为可以稳上一本。但她转念一想,反正沈安颜已经拒绝她了。上不上一本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回抱住章君婕,故意逗道:“居然没有我爸当年考得好,我肯定遗传你的智商。”
章君婕一听,立马挣脱开黎知礼怀抱:“那怎么了,高材生还不是被我拿捏。这么说,还是我比较厉害。”
“是,你厉害。荔枝宝宝今晚火锅还是西餐?”黎泽给章君婕递来水杯,又理理黎知礼的头发。
“火锅!我们去最贵的那家。”黎知礼得意扬扬。
“好呢。”
黎知礼喝了一点酒,有些不清醒。晚上她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着她和沈安颜的空白的聊天记录。怎么这么冷漠呢?明明是沈安颜先接近她的,怎么钓鱼钓一半啊。她闭上眼睛想再等三秒,沈安颜再不给她发消息,她就再也不理她了。
三秒后,手机并没有响动。黎知礼一点点睁开眼睛,无奈地叹气。算了,明天再试试吧。
黎知礼迷迷糊糊的拨弄着手机,没过一会儿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查看,这儿的聊天记录不再是空白,而是填充了几抹绿色。黎知礼张大嘴巴,恼羞成怒的敲床。她急忙穿起衣服出门。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昨晚抽什么疯,给沈安颜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关键是沈安颜一条都不带回的。
黎知礼一大早就到了保安大叔那里。保安大叔万分惊讶:“今天这么早啊?”
“叔,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黎知礼拿出椅子坐在门口。
“啊?我请你吧。”保安大叔客气道。他差点以为黎知礼要和他抢工作。结果一试探才知道黎知礼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天来。
她说今天要是再看不到那位朋友,以后就不常来了。保安大叔为此还有些小伤感。但是黎知礼又说是因为要上大学了,放假会来看他。保安大叔又充满希望。
黎知礼和保安大叔一直待到晚上九点,俩人从国家大事聊到家庭琐碎。到最后实在没啥话题了。
黎知礼看了看手机,纠结要不要再和沈安颜发一次消息。她脑袋里像有两个小怪兽打架,一个说着“反正都发了一次,再发一次也不会怎么样。说不定还有转机呢。”另一个又说“人要有骨气,绝对不能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保安大叔像是看出什么:“人啊,失败与成功都不重要,就是不能留遗憾。”
黎知礼看着保安大叔和善的笑容,打出一行字,发送。
【别担心,我以后不喜欢你,也不会追你的】
然后没有动静了。
黎知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打出一行字。
【你可以回消息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倒是有了动静。黎知礼发送的消息前面出现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她第一次觉得,六月夜晚的冷若冰霜。她眼泪安静地往下滑,吓保安大叔一跳。保安大叔赶紧拿起纸巾递给她,默默走出去。
黎知礼等保安大叔走出去后,放声大哭。不知道的以为是保安大叔教训女儿。
正当黎知礼还沉浸在悲伤中时,保安大叔突然激动打开门:“妹妹,你朋友来啦。”
黎知礼一听,瞬间收起眼泪,走出去。她没有看见沈安颜,倒是看见了沈安颜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哭了?”沈遇言简言简意赅。像极一个渣男。
黎知礼摇摇头,却一抽一抽的。
“进去吗?”沈遇言打量着她。
黎知礼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现在乱得很。但是她没办法,面前这个人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保安大叔见状有些担心,把黎知礼拉到一旁悄悄说道:“现在长得帅的都不靠谱,你别被骗了。”他看一眼沈遇言,又给黎知礼出主意,“你要是不想拒绝他,也不要和他进屋。就在外面说,外面有监控。我会帮你看着的啊。”
黎知礼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她跟在沈遇言后面,平复一会儿心情问道:“沈安颜让你来找我的吗?”
沈遇言没说话。
黎知礼又问:“她最近怎么样啊?”
沈遇言还是没说话。
黎知礼此刻觉得基因这种东西之强大。沈安颜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她一样冷漠。
黎知礼和沈遇言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别墅大门外。黎知礼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地方,光站在小区门口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沈遇言没邀请她进去,而是背靠着墙,双手抱胸。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沈安颜会出来吗?”黎知礼期待地看着他。
“不会。”沈遇言还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她。
“那是她让你给我带话吗?”
“我不是她助理。”
“所以是你找我有事吗?”黎知礼实在不记得她和沈安颜同父异母的弟弟有过什么交集。
“希望你可以忘了这学期发生的一切。”沈遇言用一种不可言说的表情看着她,“你也看到了,要不是特别因素,你连小区大门都进不了。”
黎知礼接受沈安颜因为家庭差距和她绝交,但至少也应该告知她一声吧。
“这就是她和我断联的原因?”黎知礼有点生气,“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吧?”
“你和星星的距离就是你和她的距离。”沈遇言转身想走,“以后如果不幸相遇,希望你当不认识。”
黎知礼缓缓抬眸,嗤笑一声:“你放心,不会遇见了。还有,你说错了。”她沉默两秒,异常平静地补充道,“是她和星星的距离就是她和我的距离。”
沈遇言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但没转身。
黎知礼玩味地盯着沈遇言的背影:“麻烦你帮我带句话。”
“我不是你助理。”
“我上次帮了你。知恩图报,你们家的人最擅长这个。”
沈遇言没走,但也没说话。
“告诉沈安颜,我会永远牢记这学期发生的一切。”黎知礼停顿一秒,“以此作为警示。”
沈遇言等了一会儿,沉默地进门。
门关的那一刻,黎知礼身旁的路灯突然断了电。
黎知礼没有机会了。
黎知礼出大门的时候,保安大叔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出事,黎知礼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
保安大叔这才放心,他拍拍黎知礼肩膀:“虽然你家不远,但还是要小心啊。”
黎知礼莫名觉得自己可笑。对啊,明明就一条街的距离,今天怎么格外的远呢。
她回家后,拿出那封信和一个崭新的本子。流着泪在上面书写着她与沈安颜这学期发生的所有事情。
眼泪浸湿纸张。黎知礼撕了重写。一直到她无泪再流。黎知礼喃喃自语:“没关系,没关系。”
然后又崩溃了。
以往的发展规律遵循“先快后慢”的原则。
黎知礼最初每天都会拿出信和本子。然后痛
骂一遍,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她以为这样就会有警示的作用。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在警示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地把沈安颜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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