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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镜花水月

房尹若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树下小憩,脸上盖着一本《练气》,整个人靠在树上,披风掉落一半,两条腿敞开,睡的口水直下三千尺。

“狴犴宫来选道士?”“临时工吧,据说东南那块又有邪魔出动,这附近就咱们同光宗一个门派,自然是人手多些才好!”

“你说打算选几个?……”

忽然大腿被踢了一下,房尹若登时惊醒,《练气》“啪嗒”掉落。他瞪着双兔子似的眼睛抬头,懵懵地盯着几个罪魁祸首无视他而远去的背影,耳畔只留下几句闲言片语:

“虽说只是临时工,可那是狴犴宫!俸禄高待遇好,能选上自然是最好的,不比那些七七八八的委托舒服……”

“……”房尹若两手一撑,坐直了。

邪魔的存在,一直是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

有人说是因为执念,有人说源自恶意,总之都脱不开一个“人”字。

人们坚信,邪魔由人心起,厌烦,憎恶,唾弃,愤怒,鄙夷,贪嗔痴,只要人还在,邪魔就永远不会断绝。

为了抵御邪魔,凡间和通天域合作,延伸出了许多手段,委托任务只是其中之一。有时地区的邪魔长期盘踞难以拔除,人间也会有一些名门望族、江湖组织,选择短时间高薪聘请宗门内有能力的弟子,合作除魔。

不过,那几个弟子口中的狴犴宫,既不是名门望族,也不是江湖组织。

房尹若放空神思,猛地一激灵,四肢乱动从地上爬起,随便整了整披风,抓着书往那几个弟子的方向跑去。

虽说是酷冬,但由于宗主设下的结界,同光宗内不见半点雪渍,是微风浮尘,香气怡人。

弟子们无需厚重的棉装,依旧是粗布道袍,两袖空空漏风,照样谈笑风生,不觉丝毫寒冷。

唯有房尹若,棉靴棉袄围脖外加一件披风,全副武装把自己裹成了个格格不入的棉花怪物,跑的鼻尖通红,嘶嘶喘着冷气。

他先是从侧门进去,后窗底下已经挤满的窃听的弟子,如同架子上的丝瓜,粗粗一瞥便知没有自己的位置;遂又大步后撤到中庭,抬头,黑瓦上同样乌鸦似的落了好几个,显然也不欢迎他。

重点是他上不去。

房尹若眼珠一转,拔腿往正门跑。

长明殿的门大敞,门前空无一人,因为这里既不能听清对话,也不如房顶的视野好。他贴着墙缓缓靠近,耳畔断断续续接收到屋内传出来的声音:

“宗主闭关不便接见外客,客人若是有什么需求,跟我说就是。”

房尹若缓缓将脚尖递出去,踩住地面,然后一寸一寸挪动自己的重心,用害怕惊动空气的耐心,无声无息靠近了门沿。

“……苦海毗邻神域,灵气乃凡间至通天域最盛的地方,同光宗招收弟子的条件一向苛刻,故而本宗修士,无不天赋异禀,各有神通,想来是可以帮到阁下的忙的……”

说话的是陈师兄,宗主座下大弟子。

宗主闭关,宗内事务便落到了陈师兄的头上。

听情况,他大约是在和那个狴犴宫的“客人”讲话。

房尹若还没将头探出去,下一秒,客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如此这般便好。”

房尹若的动作瞬间停滞。

那声音沉稳磁和,像块磨砂玉,冰凉又温和,是明显的男性音色。

不是她。

难以言喻的失望像块纱布缠住了心脏。

八年来房尹若让自己变成了一块轻飘飘的棉花,一朝不慎落入名为期待的水池,独自湿漉漉又沉重,狼狈的令他讨厌自己。

结界外又开始下雪,细密的雪籽打湿了地面和衣襟。

房尹若抱着《练气》往庐舍走去,等他的背影消失后,长明殿内,陈师兄喝了口冷茶,听见客人蓦然道:“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见见贵宗各弟子?”

“唔。”陈师兄忙不迭放下茶杯,“自然。”

他从善如流推开纸窗,吱呀一声。

窗外偷听的姿势五花八门,听见动静纷纷抬头,脸色呆滞的如出一辙。

陈师兄笑眯眯:“都在这了。”

“……”

“还有一些在顶上,我给您喊下来?”

“……”

_

自从苦海开闸,三界灵炁流通,人间修仙之道开始盛行,从人间进入神域的过渡区域,便叫做通天域。

但通天域本不叫通天域,原是连接天地的荒芜地带。当年白帝入灭,灵魂飞升成神,大好的光明前景,他却放弃了去到神域的机会,而是留在通天域,疏浚灵道,调理灵炁,修筑专供灵修大能悟道飞升的山丘。

后来这些山丘发展成了仙门百家,训教凡人压制邪魔,同光宗就是其中之一。

换而言之,这个地方,介于神域和凡间之间,既有神域有的天地灵气,也有凡人道士,三教九流。

多数门派学院之中既有世家贵族,也有寒门书第,无不抱着修炼飞升的梦想。多数人的倾向之下自然而然的催生出一套激励修行的体制,比如说,房尹若最讨厌的活动之一:考核。

回回满分的人是不会讨厌考试的,只有房尹若这种次次在上面栽跟头的差生,才会产生由衷的厌恶。

日落时刻,金色的余晖涂抹云层,覆冰的山面上反着璀璨的光,仿佛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天空的艳丽越不吝啬。

卿师妹找到房尹若的时候他还在烤鱼。

零散的灌木灰扑扑蹲踞在视野角落,一股白烟自水潭边袅袅上升。房尹若蹲在地上,雪白短袄外裹着绒边披风,下巴缩在毛茸茸的领子里,一副生怕自己冷死的打扮。

反观卿师妹,长裙薄纱,两个人往那一蹲,就是两个季节。

“师兄,你又去偷鱼了。”

语气中暗含责备,房尹若握着树枝熟练地翻了个面,金黄焦脆的鱼皮滋滋响,卿师妹眼睛一下就直了,下半句教育的话也随着口水一起咽下。然后房尹若指了指天:

“师妹,人要有同理心嘛,你看看咱们这地儿。”

不毛之地,荒原僻壤。

一入冬更是死绝了,只有宗门外那片竹林还不要命地活。

鸟在这拉屎都是天上掉馅饼,恩赐送肥料。

也就宗主,爱好养鱼,喜欢养鱼,之前下山做委托时带回一堆杂七杂八的鱼苗,不要钱似的在这荒山上用浩瀚灵力养育了一池活鱼。

也就房尹若,厚着脸皮跑人家后院池塘里抓鱼。宗主灵力一年更比一年,鱼苗存活率却一年不如一年,越养越少,越养越小。

卿师妹有些羡慕地看着火舌上的烤鱼:“师兄不辟谷,怪不得修为从不长进。”

“错了。”

房尹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罐粗盐,宗门内没有厨房,这是他托卿师妹外出做委托的时候顺便捎回来的。他摘下烤鱼,递一支过去,卿师妹犹豫了小会儿,以惊人的毅力摇头拒绝了。

“正是因为修为不长进,所以才不用辟谷。”

若师兄一本正经的歪理向来比阁楼的经书还要一套一套的,卿师妹习惯了,也就懒得反驳。

“过几天考核,大师兄说今天就要把对试名额整理出来……”一边说,卿师妹一边掏出抽签筒,这便是她此行的目的。

“我弃权。”房尹若头也不转,嘶嘶呼呼咬着白花花的鱼肉,飞快应付道。

一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的,如果被羞辱也有等级刻量,房尹若早就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反正怎么样都是笑话,还不如选择让自己轻松点的方式。

“……好吧。”卿师妹也习惯了,收起签筒,“师兄知道狴犴宫来选道士吗?”

“听说了。”

“大家都在写自荐书,这样好的差事可不多得,师兄不去?”

“去不了。”房尹若埋头啃鱼,眼皮也不抬。

卿师妹知道自己问错了话,虽然房尹若可能并不介意,但她心里还是梗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

“师兄,如果是狴犴宫的话,或许可以带你出去。”

“……”

房尹若笑了一下。

捧着烤鱼吃本来是很粗鲁的动作,但他吃得不紧不慢,也不龇牙咧嘴,偷偷摸摸的举动,却被房尹若吃出了“享用”二字。他抿了抿骨头,丢在地上,拿起第二条,不在意地说道:“我看前几日星盘预测东南方向将有魔患,狴犴宫人手不足,于是就近选择同光宗聘用。”

“但是说到底,择人也要评估价值与风险。”

房尹若道,“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师妹,倘若你有的选,会无缘无故选择麻烦吗?”

“……”

卿师妹嘟囔:“好吧。”

或许是被提及心事,走了会神,鱼肉陡然烫到舌尖,房尹若“嘶”了一声,将烤鱼撤离嘴唇,看向卿师妹,眯了眯眼睛,似有所想般:“你还有事?”

在卿师妹看来,若师兄的眼睛形状偏长,睫毛浓密,瞳色类琥珀,微微含起时眼角内钩极为锋利,可惜这样的攻击性只存在一刹,一刹过后,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神情。

她扯开嘴角露出个有点微妙,又有点尴尬的笑容。

“这么明显吗?”

“你的心事都写脸上了。”

卿师妹只好期期艾艾道:“若师兄,狴犴宫招人,大家都在写自荐书,我,我的字写不好……”

卿师妹进宗门之前并未念过书,进宗之后开始自发的学读写,如今读倒能读不少,只是一手烂字实在羞于给外人展示。

房尹若听懂了:“我帮你写?”

卿师妹小鸡啄米顺坡而下:“好呀好呀。”

同光宗不比其他门派,招收弟子的方式很野鸡,全靠宗主出门游历拐带。

卿师妹是在一个山疙瘩里被捡到的。

那时候她戴着草帽,穿着裁缝补丁的粗衣,整日背着箩筐里的婴儿在河边赶鸭子。家中五个姊姊尽数嫁人,她也被预订给山那头的屠户,只待天癸水至后就出嫁。

那天碰巧遇见路过的宗主,见她骨骼清奇还算个人才,遂花了比彩礼高三倍的价钱,将她带回了宗门。

宗主赐她法名尘卿。虽然宗主本人从未提及,但卿师妹猜测,这个名字,是要她忘却前尘,开启崭新的生活。

愿景总是美好的,来到同光宗的短短半年后,卿师妹在心里面搭筑的期待就像被虫蛀空,渐渐开始崩塌。

她缠过足,练剑下盘有后天的缺陷,加上从小住在深山里不与人往来,鹦鹉学舌般笨拙的社交技巧很快惹来轻视与背刺。口音是花了两年才彻底纠正过来的,这时候交友圈子已经基本固化,没人再愿意搭理她。

除了房尹若。

卿师妹好歹只是人际关系冷淡,房尹若则根本没有社交这一回事。

非要形容的话,他应该是宗门里最不招待见的那号人。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剑提不动符画不好,八年来所学除了算卦再无其他,即便如此,连卦象都分不清。最迟入宗的小师妹都已经练气中期,而他一本《练气》看了八年也才将将学会引气入体。

肉眼凡胎不辨魔气,整日除了偷鱼打鸟就是发呆瞌睡,修行门派实力至上,房尹若天赋努力两不沾,如果说谁最受欢迎可能还要分个三五六,但若有谁是宗门之耻的投票,房尹若是当之无愧的。

最可气的是,偏偏宗主对这个之耻还不错。

弟子们挠破脑袋也想不出不把他扫地出门的理由。同样是弟子,一个要天赋没有实力没有上进心没有的人,凭什么和他们的待遇一样,还比他们自在?

这合理吗?

房尹若夜晚烧了壶开水,兑上凉水坐在书桌边上泡脚,伏在桌案上写卿师妹的自荐书。

烛影晃动中不时响起水面隐密的拂动,他揉了揉手腕,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细细地卷起自荐书,这时耳边响起:

“笨蛋,笨蛋。”

房尹若充耳不闻般,将纸卷放好,然后抻了个漫长的懒腰,伸手去够巾帕,慢吞吞地擦脚。

桌上趴着一只红目薄翅的银蝉,嗡嗡地动着翅膀,嗓音细弱,语气却是十成十的嘲讽:“笨蛋,璃是笨蛋。”

房尹若停下动作。

一根手指摁过去,还在哼哼唧唧的银蝉顿时就闭了音,害怕她真的会摁下来似的缩了缩触须,小声但勇敢道:“璃没有朋友。”

没头没尾的,但房尹若知道银蝉在说什么。

卿师妹与他不过是被排挤在金字塔之外的两个孤立的人,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是报团取暖,但房尹若清楚,卿师妹从来没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她是个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女孩,不懂得爱,不懂得被爱,只是像迫切寻找水源的渴兽一样需要的孤单以外那一点虚弱的陪伴,即使这个对象是万人嫌也没关系。

房尹若看透了她,但从不说什么,因为根本上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

明知虚伪的陪伴是镜花水月,但是没办法,太缺了。

因为太缺了,所以只要有,哪怕虚伪一点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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