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徐穆白心头一紧，慌忙地绕到前方。
贺逢己衣服上破了好几处，肩膀那里被箭射中不停地往外淌血，徐穆白搀住他的胳膊，“你受伤了！还有其他伤口吗？”
“在下没事。”贺逢己摆了摆手，这一摆手，手掌处渗血的红痕被徐穆白看了个一清二楚。徐穆白瞪圆了眼，抓住他的手腕，“这是！挡箭的时候弄得！”
“在下真没事。”贺逢己咳嗽几声，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公子还是去看看皇上吧。”
“你……你你都吐血了！”徐穆白震惊道。
此时，大统领张衷带着成群的侍卫前来支援，刺客们或许是知道刺杀无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走了。
地面堆积着大片尸体，大多都是侍卫、黑衣人、以及侍女小厮。
“皇上！您没事儿吧——”
傅长祁被人扶着起身，他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没有致命伤，但大大小小的划痕不少。
“快，快宣医师来！”
喊这话的是傅长祁身边的大太监李顺如，他颤颤巍巍从木桌下爬了出来，人还没到皇上跟前，就忙不迭掐着嗓子表现起来。
张衷道，“皇上！臣已经派人把手东西南北四处正门，活捉刺客四人，剩下的刺客也绝对逃不出这天罗地网，您就放心吧！……”
“放心？皇上都受伤了你没看见呀—”李顺如整个身子终于全部都爬了出来，颠着步子跑到傅长祁跟前将人挤开，“你身为侍卫总管，可是要负全责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张衷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自顾自继续汇报着，“活捉的刺客已经被压入地牢，您看现在要不要去……”
“先传医师来给皇上诊治啊，龙体重要还是你那个……事情重要！”李顺如占据了舞台的c位，高声喊，“宣医师前来——”
“不必了。”傅长祁神色不明，嗓音淡淡。
他看着不远处的徐穆白，视线在他搀扶着贺逢己的那双手上定格了好久。
“这里不是就有一个么。”
“哎呦，徐公子，贺大人。”李顺如顺着视线看见他们，他见皇帝身边没有他的位置，便跑到徐穆白身边，“公子也受惊了吧，老奴安排人将公子送回去。”
“徐穆白留下，贺大人随孤去长明殿。”傅长祁命令道。
徐穆白一愣，看着沾了血的双手，问道，“他这个样子……真能继续上班？”
没人理他，傅长祁大步迈出门，一窝蜂的人簇拥着他，屋子里除了满地的死人只剩下他们俩。
设宴的大殿距离长明殿很近，趁着众人调整的功夫，贺逢己好心提醒道，“公子，你这样的身份站在我旁边不合适，还是去前头吧。”
徐穆白冲着前方处望了望，皇上刚刚遇刺，侍卫太监、婢女小厮，把狭小的区域堵得水泄不通，哪里有他的位置？但傅长祁发话让他留下，他只能原地杵着。
“贺大人替孤把脉吧。”
一声令下，贺逢己躬了躬身往前走，他那身墨绿色衣袍不知浸了多少血，干净的地面随着脚步被拖出一道血印。
徐穆白替他捏了把冷汗，他觉得贺逢己才是最需要看病的那个。
但皇上不发话，没有人敢说什么。
贺逢己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隔着一层布，李顺如犹豫着打断，“贺大人手上有血，您要不然让他擦擦？”
傅长祁点头，侍女立马端着净手的盆过来，但伤处不包扎会一直渗血，因此一盆水被染成了红色，他的手也没被洗净。
李顺如倒吸口凉气，正想着怎么解围，出声让他简单包扎一下？可皇上的伤还没处理，怎么也轮不到臣子先来。
贺逢己腾出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衣角按在出血的位置，不动声色地继续把脉。
“皇上伤口没有触及要害，包扎一下就行，只是利刃中含毒，中毒者会有失聪失明、高热不退等症状。”
“如何解毒？”傅长祁问。
“有些麻烦，臣调配些草药敷在伤口处，外加中药口服，大约一个月左右，毒才能解。”
“哎呦，那麻烦贺大人快去吧。”李顺如奉承道。
贺逢己应声起身，步伐踉跄，经过徐穆白时，徐穆白偷偷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徐穆白——”
“诶！”徐穆白像是开小差被点名的学生，浑身一激灵，“皇上您叫我。”
“过来。”傅长祁勾勾手指，“其他人退下，这段时间都由徐公子侍疾。”
没来得及得到回答，贺逢己神色冷淡，一个人一步一缓地往外走，徐穆白趁着被挡住的功夫扯扯他的袖子，他也没什么反应。
大殿中的人群很快疏散开。
徐穆白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明所以。
按理说被刺杀后的人精神会十分紧绷，脾气也不会好到哪去，但傅长祁明显不按套路出牌。
“跪着干什么，来，坐到这里。”面前的人不但没有发怒的迹象，语气竟还有些温和。
那可是龙床，徐穆白摸摸自己的衣摆，确认没有血迹，坐在了最边缘。
“那刺客有伤到你吗？”
“没。”徐穆白摇头。
傅长祁哦了一声，支着下巴似乎在思考。
“他们攻击你了吗？”
徐穆白被问的有些发蒙，他只顾着逃跑，哪里有精力注意这些人的动向？
思来想去，徐穆白回答，“他们的目标貌似只有您一个人，其他大臣也少有受伤的。”
这是实话。
这时，贺逢己掂着自己药箱，沿着自己离开时划出的那条血道又走了回来，与身边随行的，端着草药的白头发医师一起行了个礼。
胡悠跪下没再起来，“皇上，我这徒弟一身血，不如让他回去免得脏了您的寝殿，老臣替您上药。”
徐穆白下意识接话道，“是呀。”
他从贺逢己刚进来时就盯着他，这家伙走路晃晃悠悠的，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倒下。
傅长祁没说话，展开双臂，举着胳膊暗示了徐穆白一眼。
徐穆白：？
他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替傅长祁解开腰带，褪去外衣。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胡悠跪了会儿，见皇上没有搭理他的想法，便举着托盘诚惶诚恐地去熬草药。
屋内只剩下三人，一人跪着，两人坐着。
“贺大人功夫不错。”傅长祁不是那么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您过奖。”贺逢己施着针，淡声回答。
“孤怎么不记得贺大人还会拳脚功夫？”
“小时候跟父亲学的。”
徐穆白知道，贺逢己扯了个谎，他连自己家在哪、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谁知傅长祁蹙眉想了想，“贺大人的老家不是在通州么，农民乡户，也会学功夫？”
贺逢己神色一怔，喃喃道，“在下的老家……原来在通州吗？”
傅长祁哈哈笑了两声，“贺大人是怎么了，得了失忆症吗。”
徐穆白不敢插话，同时也很震惊，他原以为贺逢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作者没有写，没想到傅长祁居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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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突然冒出这句话，系统解答完疑惑就走了，看来它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毒要是不治会怎么样？”笑够了，傅长祁继续问道。
“它不会威胁人的性命，只会磨损人的五感，时间久了，恐怕就真成瞎子、聋子了。”
“哦…就像贺大人一样？”
“对，就像臣一样。”
这一问一答听的徐穆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贺逢己面不改色，施完针拱手道，“臣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等到师傅熬完药回来，就麻烦徐公子了。”
他后退几步，刚想转身离开，几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臂膀，贺逢己错愕，身影一晃被按倒在地上。
“皇上！这是干嘛？”徐穆白惊道。
“捉刺客呀。”傅长祁自在地笑笑，揽着徐穆白的腰，“贺逢己隐藏会武功的事，实在蹊跷，他又是医师，善用毒药，在张衷审讯出什么之前，孤只能把最有怀疑的人暂且关押着。”
徐穆白觉得这简直是荒谬，满脸的不可思议，“可他刚还救了你！”
“是救了你。”傅长祁对着他的眉心点了一下，笑的狠毒。
徐穆白瞬间就明白了。
意料之外的是，贺逢己仿佛置身事外，不辩解不挣扎，甚至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愤怒或惊奇的神色，如同那些围成肉墙替皇上挡剑的侍卫一般，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
屋子里暗淡无光，白天不需要点蜡烛，窗外的阳光被层层遮挡的帘布挡住。
窗户和大门都紧闭着，徐穆白被香薰呛的捂住口鼻咳嗽几声，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傅长祁正躺在床上休息。
他命令这几天由徐穆白侍疾，因此整个房间只剩下徐穆白一个人。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胡悠用脚抵着门背身退进来，他拿着刚磨好的草药，跪在窗前向徐穆白低声演示。
“公子您看，这是外敷的，均匀涂在伤口处，一炷香换一次……这个药性强，用量少些……臣替皇上用完药后，您记得准点将他们抹掉……”
他说完就背身离开，反手想关门，门却像卡住什么东西一样纹丝不动，胡悠没在意，又猛地一拉，回头一看。
徐穆白腆着一张好看的脸，站在门后呲着牙笑。
胡悠胡子一抖，差点摔跤，他扶着门缩了缩脖子，“徐徐徐公子？您不好好在床前守着，这是干嘛？”
“胡大人，您是贺大人师傅么？贺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来感谢感谢你。”
“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公子不必如此。”胡悠客套一句，转身想走，徐穆白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人。
“可是贺大人被关进大牢里了！他伤的很严重，皇上中的那些毒，他身上也有，您身为他的师傅，一定会为他送些药过去的吧。”
“我无能为力。”胡悠叹气，“我向皇上求情了，他不同意，我……”
“怎么这么死板呢。”徐穆白趴在他耳边，“你偷偷去……”
话没说完，想不到胡悠反应特别大，惊得两边胡子都在抖，“偷偷去！这可是违抗圣旨的！这可是要犯下大罪的！这可是……”
“您小声点。”徐穆白伸手捂嘴。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一看就是npc了，脑子里的程序设定的简单的过分，送个药而已，被他说的像谋逆。
“怎么能算是违抗圣旨呢，皇上说把他关牢里，没说要他的命，也没说不准其他人给他送药呀。”
胡悠想了半天，尝试理解。
“你说的有道理……”
徐穆白欣慰地笑笑。
“那臣去问问皇上，皇上同意了，臣就去送。”
“哎哎哎。”徐穆白手快捞住他，捏捏眉心，“皇上休息呢。”他皱着眉想多劝几句，屋内传来一阵低咳的声音。
徐穆白无奈，只能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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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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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投机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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