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天色阴沉,空无一人的街道显得格外荒凉,厚重的云层将天边的点点微光遮盖得严严实实,大雪窸窸窣窣地飘落在大街小巷。
不知是谁的血污在这茫茫白雪间染上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林雨芝躺着冰冷的雪地里,全身像被灌了铅,沉重无比,动弹不得。
她想呼救,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连蠕动嘴唇也成了极困难的事。
巨大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只是一条极窄的缝隙,模模糊糊的。
她躺在大雪堆里,好像是某个偏僻古朴的小巷,这是哪里?是某个古镇的街道吗?是影视剧组拍戏搭的景吗?她残存的意识告诉她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
头部传来的剧痛、无人的街道、刺骨的雪堆、染满血污的双手,让她意识到一个让人心寒的事实,她多半是......遇害了。
等等!
她不是在家躺着玩手机吗?怎么会遇害?难道有歹徒潜入了家里?
但是,就算如此。
现在不是夏天吗?哪儿来的雪堆!
不合理,好不合理。
连最后残存的意识都消失不见了,她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棺椁里,正飘飘摇摇地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叮!宿主您好,由于宿主突发心梗进入濒死状态,现为宿主提供两种方案供宿主挑选。方案一,绑定死亡回溯系统,找出死者的死亡真相,破除案件,赚取积分,早日苏醒;方案二,拒绝绑定系统,脱离濒死状态,进入死亡状态。】
耳边响起冰冷的机器声,眼前交杂着很多她经历过的事情和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画面,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冲撞、交织,仿佛要将她的头撕裂开来。
怎么会这样?
她年纪轻轻竟然突发心梗?
熬夜真的会死!
或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
她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一。”她的喉咙发出怪异的声音,勉强能够让系统识别她的话。
【正在为宿主绑定死亡回溯系统,请宿主积极完成破案任务,争取早日在现世苏醒。】
恍惚间,她的身体像恢复了感知,她听到耳边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只觉得身体的寒冷更甚了。
“呼——”林雨芝呼出一口去,就像死神放开了紧遏着她喉咙的大手,让空气可以重新进入她的身体。
“把这贱蹄子带回去。”
她耳边响起刻薄的女声,随即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咯吱”声,一桶冷水将她浇了个彻底,本就冷到麻木的身体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冷。
林雨芝猛地坐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先前的不适感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只是后脑勺还像针刺一样疼。
一旁的女人倒是被她这突然的“诈尸”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片刻后才恢复镇定。
林雨芝侧目看向女人,全身湿哒哒的,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面前的女人身着浅蓝色锦绣芙蓉裳,面色阴沉,她身后还躲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这死丫头平日里唯唯诺诺,现在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若不是现在有旁人在,非得给她松松皮不可。
“大人,就是她把人杀了!”
这个女人就是林府林光云的妻子张吉英——张夫人,性格嚣张跋扈,是远近闻名的悍妻,但她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林双双倒是极好的,可以说是溺爱。如果说林双双是被她捧到了天上,那么林雨芝就是被她踩进了泥里。
原主林雨芝是林光云第一任糟糠之妻所生,可惜在林光云发迹前夕就不幸去世了,原主一直被寄养在外,但在外的日子并不好过,无人照拂,便只能受人欺凌,每天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后来流言四起,为了堵住“林家发迹了还养不起一个女儿,林家人丧良心”这样的话,林光云终于将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原主接了回来,但大小姐的好日子并没有降临到她身上,被接回林府的半年里,她一直是张吉英母女的眼中钉,动辄打骂是常有的事情,连林府下人都得到了可以欺负她的默许,她身上的伤好像从来都没有好过。
原主本来以为回林府就有口饱饭吃了,结果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林府的狗吃得都比她均匀些,她原来的生活是很艰难,但林府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长期的被欺辱伤害,原主也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她想总有一天这日子会熬出头的吧。
脑海里的画面快速闪过,这时林雨芝才注意到张夫人的背后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门口的光撒进来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把人带走!”干脆利落,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话音刚落,几名穿着红色官服的锦衣卫就从他的身后涌了进来,押着她便要往外走。
与他交错而过时,林雨芝侧目。
这男子身材修长,身着官服,深邃的眼睛目视前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林雨芝估摸着他也就二十来岁,不知道办案经验丰不丰富?她该不会要死在他手里吧?
林雨芝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杀人,她一定是被栽赃陷害的,但是被人押着肩膀带走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完全保持冷静,以她的本性她确实干不出杀人这种事,但是她穿越过来之前的原主究竟有没有杀人呢?她真的不知道!
她醒过来的时候,满身是血,甚至现在都还穿着这套满是血污的衣裳。
【她没有杀人吧?】
林雨芝在心里默默想到,希望这什么破系统能靠点谱。
【叮!】
她脑海中的机器声再次响起,系统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自动回答道,【答案是肯定的,并没有杀人,但是宿主要合理使用死亡回溯系统为自己洗脱嫌疑,洗脱成功,活,洗脱失败,死。】
林雨芝:【......】
还是有生命危险啊!
林雨芝被带了出去,站在门口的男子却面露冷色,抬手示意下属,“这两个也带走。”
张夫人闻言,言语中多了几分慌张,“大人,人都是林雨芝杀的,跟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一边说着一边将林双双护在怀里。
“锦衣卫办案,自然有锦衣卫的方法,带走!”男子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容不得他人在多言半句。
***
诏狱内。
林雨芝也不知道张夫人母女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她被人押送着,一直走在沈确的身后。
一路走来,阴暗潮湿的牢房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臭味中弥漫着血腥,让人胃部翻腾,随时都能呕出来。
牢房里,有的人疯疯癫癫,有的人不知死活的躺在烂草堆里,甚至还有被拖出去的尸体,沿路留下湿哒哒的血痕。
林雨芝咽了咽口水,这?恐怕还没有颁布不许严刑逼供这一条法律法规吧。
突然,凄厉的叫喊声充斥着这个牢房。
牢房里的犯人都停了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眼睛里布满了惊惧的颜色。
“咔嚓!”厚重的铁门被打开,林雨芝被押着随沈确走了进去。
不是吧?轮到她了?
要老命了!
一进去,林雨芝便看见一个男人被绑在铁架上,身上的囚服早已经血迹斑斑,脸上淌着鲜血,汇集在下巴处“滴滴答答”地流淌到地上。
沈确看着昏死过去的男人,问道:“招了吗?”
手下人有些怯懦地回答道:“还没。”
沈确冷笑,走到烧得火红的炭火盆前,伸出双手,惬意地烤起火来,时不时还翻动着火盆中的炭块,倒是很应冬日的景。
众人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沈确从火盆里拿出一块火红的烙铁,走到昏死的男人面前,将烙铁放在男人心脏的位置,按了下去。
烙铁与血肉接触,发出“滋滋”的声音,冒着浓烟。
“啊!”昏死过去的男人身体止不住地疯狂抖动,他痛苦地嚎叫起来,还不忘咒骂他,“沈确,你不得好死!”
沈确并不生气,只是手中按烙铁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我会不会不得好死,尚不可知,但是你,肯定会不得好死。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这也意味着你对这个案子没有任何价值了,没有价值你就没有必要存在,我要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诏狱的老鼠,这个案子不是缺你不可。”
那人像是疼到虚脱一般,早已没了刚才咒骂的力气,只是嘴里喃喃道:“沈确,你个畜生,你一定不得......好死......”
沈确有些不耐烦,挥手示意属下把人拉走。
林雨芝被人粗暴地绑在铁架子上,代替了那个男人的位置。
沈确在一旁的架子上挑选着刑具,仿佛刚才的血腥画面都没有发生过,神色悠然。
林雨芝已经汗流浃背了,难道他都不问点什么,就打算直接对她用刑吗?
她现在突然觉得赴死才是一件容易的事,挑战身体的极限去承受痛苦才是最难的,在新时代里长大的孩子,小时候挨个打就已经很疼了,这些非人的酷刑谁受得了?
虽然她也没少看电视剧里的严刑逼供,但如今如此身临其境的体验,她的脸早已吓得煞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发颤。
正在挑选刑具的沈确无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单薄瘦小的身体被绑在铁架上,身上的白裙沾染着漓漓鲜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清澈地眼神像一只小狗,她微呡着的双唇竟让他觉得她有些可怜,好像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进的是什么地方。
真是疯了,进了这诏狱的,谁不是罪大恶极。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可以装疯卖傻,无所不用其极,装个可怜简直轻而易举,谁知道她无辜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邪恶丑陋的心呢?
沈确放下手中的剔骨刀,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林雨芝轻启薄唇,“你做过什么事,杀了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最好是自己主动交代,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也少受些苦。”
“我没有杀人。”
林雨芝强迫自己压下恐惧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时候只有冷静才能救自己的性命。
沈确轻笑,模样清秀,他的样子与其说是雷厉风行的锦衣卫,倒不如说他更像文气逼人的状元郎,但是他身上的锦衣卫官服还是衬得他有几分凌冽之气。
“进了这诏狱的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总是心存侥幸,做一些无用的挣扎。”沈确走到案前坐下,倒上一杯清茶,与这血腥的炼狱格格不入,“这诏狱的刑罚数不胜数,杖刑、鞭刑只是基本,剥皮、鸠毒、灌铅、断锥、插针数不胜数,你相信我,你受不了的。”
林雨芝实在无法想象沈确这样的人,放在新时代绝对是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大学生,嘴里总是说这么恐怖的话,配合着刚刚见过的恐怖画面让她止不住颤抖,心里也忍不住委屈了起来,她这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啊?要遭受这些。
“我相信你,我也知道我受不了,你也相信一下我好不好?我真是无辜的。”林雨芝着急着辩解,一时没注意,委屈的泪珠凝聚在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沈确看着那滑落的泪,心竟空了一拍,拿起茶杯的手悬停在空中,杯中的热气氤氲在空气里。
这时一个男子推门而入,看见绑在铁架上的林雨芝,脸上流露出些许趣味,此人便是沈确的左膀右臂李慕。
他将手中的卷宗放到沈确案前,“死者是富商陈员外之子陈洺,身中数刀,看样子像是激情杀人,行凶的利刃在林雨芝的房间内找到了,而且有人看见过陈洺在死前与林雨芝见过面,林府下人也称此二人平时确实有联系。”
“张氏母女怎么说?”沈确问道。
“林双双像是受了惊吓,不发一言,张夫人说林雨芝中午就出门了,但是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林府,天下大雪,天色阴沉,张夫人心里担忧便差人去寻,没想到下人在一偏僻处寻到满身是血拿着匕首的林雨芝,而陈洺就倒在不远处。张夫人知道后便将林雨芝带回锁在了柴房,报了官。”李慕答道。
林雨芝闻言眉头一皱,原住的记忆零零碎碎地涌进她的大脑,她的头被这些记忆挤得生疼。
“不是这样的。”林雨芝说。
“哦?”沈确转过头来,挑眉看她,“那你说是怎样的?”
“我昨日确实是中午出了门,好像是谁要我去送一封信,我确实见到了陈洺,我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我开始不停地跑,然后我的头好疼,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脑海里的回忆断断续续的,她只能将自己脑海里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说出来。
她也知道,就凭这些毫无用处的信息,完全没有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
完蛋了!
李慕似乎跟她的感受一样,听完她的话,又继续说:“当时目睹了现场的林府下人都说现场除了死者和林雨芝没有旁人,但是由于林府下人在凶杀现场比较慌乱,现场的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都很杂乱,凶手留下的痕迹已经损毁了。”
“你身为林府小姐,什么信需要你亲自去送?”沈确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林雨芝身上。
李慕一愣,敢情沈确都没有在听他讲话,他索性将手中的书卷一合,负手站在一旁。
“大人有所不知,我虽名义上是林府的小姐,但日子并不好过,甚至还不如林府的下人日子过得舒坦,至于张夫人说的什么心里担忧,差人去寻我,根本就不可能,她不虐待我就已经是好事了。”
她一醒过来就被张夫人咬死她是杀人凶手,整个案件到现在为止出现的全是与林府有关的人,这件事多半也林府脱不了关系。
“口说无凭,你连自己经历过什么都交代的模糊不清,定是在隐瞒些什么。”沈确说。
“我没有!”林雨芝一激动,动作幅度大了些,拴住她手脚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兴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她的头像针刺一样疼,头重得耷拉了下去。
沈确起身,走到她面前,若不是她的手被栓住了,她可能会以为沈确现在要拥抱她。
沈确抬手探了探她的后脑勺,她侧目看着沈确的侧脸,沈确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某种树木的味道,比这牢房里的血腥味好闻多了。
沈确靠她这么近,就不怕沾染她身上的血污吗?
她感觉到沈确的手指触摸到她脑后的皮肤,穿过了发丝,冰冰凉凉的。
“大人,请允许小女与大人一同办案,我想把自己的生死捏在自己手里。”
沈确侧目触碰到她炙热的眼神,然后......转身走开了。
李慕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什么玩笑,以沈确的性格怎么会允许一个嫌疑人插手锦衣卫的事。
他只是长相清秀像个好人,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实则杀伐果断,不给任何人留情面。
“罪名一旦坐实,你就是一个死囚,还想着一起办案,你想什么呢?”李慕打趣道。
“我一定能还自己清白!”林雨芝看着沈确的背影坚定地说道。
沈确背对着她,沉默着,她看不清沈确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好。”
李慕的笑僵在脸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确。
不是?这就被说服了?
沈确的面色依旧平淡,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神色。
她的后脑勺有肿块,不像是意外磕伤,倒像是被人从身后袭击所致。看着她那双眼睛,被泪水润湿但是却十分坚毅,就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愿意给一次机会去相信她。
着实不合常理啊!
沈确示意狱卒解开她的手铐,她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果然,人与人之间,靠真诚就可以。
先前被绑着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解开了她的手铐,她竟觉得浑身发软,头重脚轻差点栽进面前的一滩血水里。
未经任何思考,沈确本能地扶住了她,他的手扶住她的小臂帮她稳住身形。
衣袖掩映下,沈确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有青紫的淤痕。
看来确实被虐待了。
“谢谢。”
这就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该有的礼貌!
林雨芝稳住身形后,却见沈确迟迟没有放开她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确这才反应过来,手掌像是被她柔软的肌肤灼伤到,不动声色地放开,可是那烧伤的红晕却爬上了他的耳朵。
李慕看见他逐渐染红的耳尖,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沈确这人平时办起案来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竟然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李慕走到沈确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大人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囚吗?”
沈确耳朵更红了,转过身,身上的佩刀“无意”撞到李慕的腹部,李慕吃痛地弯腰捂着肚子。
李慕:“你......”
沈确一脸冷漠地说:“还不快走!”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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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熬夜真的会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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