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镜面,将有限的空间切割、重组,构筑成一座无限循环、永无尽头的迷宫,镜宫顶层的走廊内,铺陈着红色羊绒地毯,柔软、绵密,踩上去如同陷入一场醒不来的梦境。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味。
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秦泽理健步如飞,镜中的倒影无限拉长。
是谁?
他暗自思索,心中怒意翻涌。
是那个跟了自己五年,近期家庭出现变故的Alpha?还是眼神中野心十足的新人Beta?
一个个面孔在他脑中飞速闪过,被逐一审视。
直到秦泽理将手握在包厢门把手上,微微用力,沉重的大门向内滑开。
入眼是极致奢华却不失质感的陈设。
秦泽理霎时收敛了神色,眉宇间所有翻涌的怒意与阴郁都被抹去,笑得温柔而又多情。
绕过玄关,他看见坐在正中央沙发的聂明朗。
高大的身影陷在柔软的黑色皮质沙发里,Alpha眉骨高挺、眼窝深陷,一副蓝光防辐射眼镜架在鼻梁上,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更添了几分禁欲疏离的滋味。
修长的手指抚在光脑的虚拟屏上,像是正在浏览文件。
聂明朗冷峻的气质与周遭的华丽格格不入。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没抬头。
仿佛完全沉浸在那由数据的世界里,一副专心致志处理公务的模样。
秦泽理放缓了步伐,信步走到聂明朗身旁坐下。
仰靠在沙发背上,他懒洋洋地舒展开身体,包裹在昂贵西裤里的长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翘起嚣张的二郎腿,散发出一种慵懒的侵略性。
他伸出手,臂弯无比自然绕过聂明朗的肩头拥住。
掌心贴上肩部挺括的西装面料,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下肌肉的轮廓与温热的体温。
秦泽理扬起唇角在人颊上落了一吻,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与亲昵:“聂总公务缠身,百忙之中终于抽出时间见我了?”
耳语的时候,他尾音上扬,温热的呼吸拂过聂明朗的耳廓。
但他绝口不提,自己压根儿没有主动联络过对方。
原本聂明朗是有应酬的。
收到秦泽理的邀约时,他期盼的情绪瞬间被攫住。
讯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定位地址和时间,聂明朗没有考虑,对助理扔去一句“改期”,毫不犹豫推了日程,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乘坐悬浮车赶来镜宫。
纵使如此,聂明朗依旧没抬头。
他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压根儿没从虚拟屏上挪开。
秦泽理的视线掠过聂明朗微微泛红的耳廓,心中嗤笑对方可笑的矜持,掌心的肌肤已经清晰感知到体温的热意身体的本能反应很难骗人,聂明朗的情绪他了然于心。
他笑眯眯追问,声音压低、像情人间的呢喃:“不想我吗?”
聂明朗触碰虚拟屏的手一顿,唇瓣嗫喏。
正要开口,就被无情打断。
“砰!”的一声巨响,包厢门被撞开。
追着秦泽理步伐的唐老爷子和唐夫人姗姗来迟。
两位长辈上了年纪,苍老的身体显然缺少锻炼,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行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唐夫人刚一站稳,浑浊的目光扫过室内,看见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秦泽理,正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拥着聂明朗,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亲昵氛围,她所有在路上打好的腹稿,活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这、这位是……”她有些尴尬。
不是前几日才见过?
秦泽理挑挑眉,正准备开口介绍。
一旁沉默不语的聂明朗忽然停下了办公。
聂明朗抬起脸,藏在蓝光镜片后的深邃眼眸,上下打量了眼前两人:“我是聂明朗。”
脸上镜片随着动作,折射过一道冰冷的流光。
他抬手,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架,又垂眼继续看向电脑屏幕:“唐夫人,我们在游轮上见过面,真是贵人多忘事。”
唐夫人怎么会忘?
她咬了咬唇,回想起订婚宴当天被保镖“请”下船的尴尬场面,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抬手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卷发,强忍下心中的恼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讪笑,试图掩饰尴尬。
你来我往的自我介绍,是社交的基本礼貌。
唐氏所经营的基因科技产业,恰好是聂氏专精的方向,与秦氏并称为龙头企业也不为过,会谈寒暄这种已经刻在经商人骨子里的交际行为,纵使被落了脸面,也必须将所有的难堪嚼碎,笑脸以对。
羞耻感快速蔓延,击中了唐稷苍老的内心。
他经营的唐氏基因科技,耗费了毕生心血,他无数次幻想过将聂氏拉下神坛,带领自己亲手创建的基业走向人生巅峰的场面。
没料到出身未捷身先死,与这位聂氏年轻掌舵者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竟然是此情此景,一时羞愧难耐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埋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
无言以对的唐家二人陷入诡异的寂静,垂着头一言不发。
一旁的秦泽理,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瓣。
他与聂明朗商界上交手多次,敏锐察觉到对方非比寻常的主动与高调。
感觉像是被抢尽了风头。
心中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他暂且按下不表。
倒是矗立在秦泽理身旁的王珩,不动声色地看了聂明朗一眼。
为此人今日特意摆出来的正宫架势所惊讶。
纵使再看不顺眼聂明朗,王珩也不得不承认,凭借这副皮囊与气场,生来便是居于云端、俯瞰众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会是“雌伏于人”的角色。
可如今,看两人的氛围,倒像是情根深种、如胶似漆似的。
只不过是没盖章的商业联姻合作罢了。
他在心中自欺欺人,迅速将这荒谬的念头掐灭。
被暗自揣度的聂明朗,对此浑然未觉。
他已经高效地处理完上一封邮件,他完全屏蔽了外界冗杂的信息,很自然地舒展开指节,任由秦泽理将自己闲下来的左手,握在掌心把玩。
两人十指相扣,秦泽理饶有兴致地比对着尺寸和大小。
他修长的手在灯光下,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温热的指腹缓慢地摩挲着聂明朗指关节上的骨结,慢得暧昧、慢得狎昵,行为几乎与挑逗无异。
聂明朗不得不分神,用余光去看秦泽理的动作。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关节,不受控制地绷紧,聂明朗动了动手腕,试图挣脱开那过于炽热的禁锢,只是秦泽理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收拢五指将他微凉的手握紧,享受着其中的反抗与挣扎。
秦泽理的眼皮半垂,明媚的阳光从身后的玻璃窗透射进来,给他高挺的鼻梁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辉光。
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太过引人瞩目。
尤其是对面,唐家二人的目光灼热无比。
聂明朗拧了拧眉,摘下蓝光眼镜轻轻放在桌上,煞有其事地看了唐夫人一眼,主动回握住秦泽理的手,平淡无波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直看着我们,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这哪里是要谈事的做派?
唐夫人几乎又要呐喊出声。
即使心有不满,可一对上秦泽理洞悉一切的、澄澈的眼,就说不出口。
秦泽理将一切纳入眼中,眼尾唇角的笑意愈发灿烂,没再开口说话。
这不是需要他先发制人的场合。
聂明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与刻意配合回握的动作,已将对方所有的未尽之言堵进喉咙。
他闲适地端起茶几上的白瓷茶杯,递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袅袅白雾上飘,带着茶叶被热水激发出的醇香,将他紧致挺翘的鼻尖熏得微微湿润,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欲色。
茶汤入口,香气在唇齿间短暂停留。
秦泽理其实不爱喝茶,纵使一杯价值千金,也品不出太多繁复的滋味,匆匆咽下后,只觉得涩口,便也不为难自己的口舌,随手将只饮了一口茶杯搁回原位,按了下沙发边的服务铃。
内线瞬间被接通,包厢服务员温柔的声音响起,“您好,秦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我不爱喝茶,有什么新品推荐?”秦泽理问。
褪去了谦逊有礼的外皮,在唐家二老面前彻底暴露出自己的本色,他垂眼看人的模样,矜贵、疏离,且不容置喙,有着多年独断专行下的锋利和阴郁,举手投足间都是典型的财阀贵公子做派。
隔音极佳的包厢,因他这无比自然的点单,再度陷入了沉默。
整暇以待、悠闲自得。
唐稷只觉得喉咙发紧,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八面玲珑的特助先生适时接管了控场的任务。
王珩脸上的微笑无可挑剔,亲手执起茶壶给两位半百老人斟茶,清透微黄的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注入两只白瓷茶杯中。
他将茶盏往二人眼下推了推,语调不急不缓:“您二老请先喝口茶,定定神、再谈事。”
“有外人在,要怎么说?”唐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
秦泽理极轻地挑了挑眉,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仿佛没听见。
王珩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将杯盏往唐夫人眼下推了推,“唐夫人,请喝茶。”
唐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继续神游太虚。
一直面色沉重,维持着威严体面的唐稷,终于看不下去儿媳的失态,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重重地咳了一声试图打破僵局:“喝茶!”
“啊……!哦、好好……”唐夫人这才如梦初醒。
被父亲的语气吓得一激灵,她手忙脚乱地举起身前的热茶,看也没看、就往嘴里送,想要饮上一口。
烫茶的热水一直在炉子上煮着,时刻保持着沸腾翻滚的状态,即使经王珩的手冲沏过几道,温度也依旧嚇人,滚烫的茶汤猛地接触到她娇嫩的口腔,剧烈的刺痛感让她瞬间失态:
“啊——!!!”
唐夫人尖叫出声,胡乱喷出一口烫水,将杯子重重摔在地上。
价值连城的杯盏应声破碎,白瓷碎片四处迸溅。
唐稷的脸上闪过的一丝焦急与尴尬,下意识想去查看儿媳的情况,却又碍于场合硬生生忍住。
场面并没有因此变得混乱,余下人都冷眼旁观。
秦泽理甚至没抬头看,满地狼藉不堪入眼,尖锐的叫声钻进耳中,唐夫人已经狼狈过不知多少次,他只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有点无聊、有点浪费时间。
恰在此时,腕间的光脑闪烁起来。
他随手展开虚拟屏,屏幕上显示出一道人影。
是母亲秦胤。
[奶茶]变脸大王小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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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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