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岚季其实完全能理解安室透此刻的疑惑。
毕竟他第一次给对方占卜的效果确实不是很好，不过另一方面，藤原一郎这个态度确实比较少见。
虽然他前头还有四个会员，但那四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见识过西园寺岚季的占卜下限的关系——其中萩原研二了解最多，因为只有他平时愿意陪西园寺岚季练习占卜，加上本来也不怎么信这个，他们对他的会员卡总体来说还是抱着一种类似随便试试的态度。
像藤原一郎这样处于对他深信不疑状态的人，西园寺岚季印象里也就那个被他吓得主动进监狱的逃犯了。
哦对了，对方进去前甚至还专门感谢他来着。
这两人共同点大概就是一开始就有点迷信。
他们还都是混黑的，再联想到藤原一郎说自己爸妈基本上年年请大师，西园寺岚季心说难不成这年头混黑的都比较迷信吗？
不过西园寺岚季也没细想这个问题，反正自己估计也就这一次能碰到这种职业性质的客户，毕竟本质上还是因为藤原一郎是自己的同学，而且日本Mafia再怎么合法也不能满大街都是吧。
总之，安室透不能理解很正常，但西园寺岚季现在也没办法和他详细解释这个。
藤原一郎不想自己过去的情史（如果单方面也算的话）被其他任何人知道，但如果要详细说明西园寺岚季的占卜过程就绕不开这件事，所以藤原一郎也只能一直说西园寺岚季占卜很准，但具体是怎么个准法，反正问就是不能说。
……只能说很多诈骗案例一开始都是这么发展的。
在安室透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之前，西园寺岚季迅速决定转移话题，而且他确实也有疑问。
“安室先生，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
西园寺岚季原以为自己的打工种类已经够多了，但安室透明显比他更强，一般人能想到来Mafia的地盘打工吗？不对，就算能想到，一般人也不敢来吧！
安室透：“……”
不，那还是你比较离谱。
他怎么说也是有正经理由的，而西园寺岚季这个，安室透上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情还是查档案的时候发现居然真的有人会被“我是日本首相，现在遇刺逃亡中，给我打钱我就XXX”的短信诈骗到。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压下去，安室透看向西园寺岚季，脸上适时地露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样子：“你知道，我最近有些拮据。”
虽然自己的行动被人撞见有些麻烦，但安室透并没有太过慌张，毕竟要是连西园寺岚季都糊弄不住，自己之后也不用想着潜进组织了。
“我现在实习的公司工资并不算多，虽然我也看了你之前建议我去的兼职，但我下个月就要交租金了，所以……”
说到这，安室透顿了顿，然后苦笑道：“我也没办法。”
听到租金这两个字之后，西园寺岚季瞬间就理解了对方。
天知道在这鬼地方找个没出过事不闹鬼的非凶宅有多难，目前还空着的房子租金基本都是高得上天，西园寺岚季对此已经有过很深刻的体会了。
西园寺岚季觉得这就跟自己当初答应藤原一郎来糊弄他的老爸一样，主要还是生活所迫，以及对方给得真的太多了。
见西园寺岚季没再怀疑什么，安室透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至于他准备接近的目标藤原一郎，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西园寺岚季的话当成了至理名言，西园寺岚季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对此毫无意见。
安室透不想说话了。
他越发感觉自己之前准备半天让人把自己弄进来当司机，还不如西园寺岚季那一言难尽的占卜有前途。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藤原一郎忽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因为刚才那个小插曲，西园寺岚季差点忘了自己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安室透一开始听见这话还没反应过来，但一看见藤原一郎准备拉着西园寺岚季一起走，他头顶忍不住冒出一个问号。
“……请问，藤原少爷你们等会儿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安室透现在是临时司机，他确实得搞清楚这两人接下来的目的地。
藤原一郎闻言却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我们当然是直接回老宅啊。”
藤原一郎所说的老宅，也可以简单介绍为藤原组的总部。
安室透忍不住看向了他旁边的某人。
藤原一郎要回藤原组总部没什么奇怪的，但西园寺岚季也过去是什么情况？？
不过安室透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我要把西园寺介绍给我爸，”藤原一郎接着说道，“他的占卜这么厉害，我爸一定会感兴趣的。”
安室透：“……？”
混弄一下藤原一郎就算了，现在还要去找他爸这个真Mafia，发展客户也不是这么发展的吧？
这是真不怕到时候糊弄失败被人套麻袋啊。
西园寺岚季略有些尴尬地偏开了头。
虽然他这次确实是过去糊弄藤原组长的，但这是藤原一郎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所以他充其量也只能算“帮凶”。
至于怕不怕的……还是那句话，谁让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西园寺岚季对安室透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
安室透：“……”
你最好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最后在安室透一言难尽的目光下，西园寺岚季还是和藤原一郎一起上了车，准备前往藤原组的老宅。
安室透在前面开车，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一样头痛过。
别管藤原一郎这个继承人看起来有多离谱，藤原组确实都是这片区域势力最大的帮派之一，能把藤原组经营到现在这个规模的藤原组长更不是什么善茬，而西园寺岚季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和他们扯上关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更别提西园寺岚季这次过来的那个离谱的动机了。
希望西园寺岚季到时候别搞得太过火，安室透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息，那样自己说不定还能救一救。
虽然他和西园寺岚季认识也没几天，本质上只不过是临时的同事关系，但让安室透就这么看对方去找死显然也不可能。
等进了老宅，门口的老管家看见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意外。
安室透是临时来替代石村的司机，这件事分队长已经和他汇报过了，因此老管家的关注点也不是安室透，而是那个待在自家少爷旁边的白发少年。
对方看起来和藤原一郎差不多大，所以是一郎少爷的朋友？
老管家顿时更加疑惑了。
倒不是说藤原一郎不能有朋友，只不过藤原组谁都知道藤原一郎对继承藤原组一直有些抗拒，为此甚至专门换了假身份出去上学，换句话说，藤原一郎不想让他在外面的朋友知道自己的身份，更别提还专门带到家里来了。
但还没等老管家开口询问，藤原一郎就自己先解释了起来，他把西园寺岚季推到自己面前，语气郑重地说道：“阿伯，这是我专门请来的大师！”
老管家：“……？？？”
看见老管家脸上的表情，安室透忽然就释然了。
看吧，正常人的反应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过藤原一郎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他直接道：“具体的情况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啦，不过只要让他见到我爸——”
“你想让我见谁？”
藤原一郎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个低沉冷漠的男声就忽然响起。
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安室透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藤原组长，是他这次想要争取的主要目标，也是他这次能不能成功得到组织赏识然后顺利进入内部的关键人物。
对方大概有四五十岁，但身体看起来非常硬朗，他的神情严肃，目光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慑，哪怕只是被对方看了一眼，都能切实地感受到对方施加过来的那份压力。
安室透也配合地表现出敬畏，但他当余光瞥见旁边的人时，一时有些意外。
一般人第一次见到藤原组长这样的人多少都会有些紧张，毕竟对方那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生死的，说得直白点，就是杀过人，身上有杀伐气，普通人被吓到是很正常的事。
但西园寺岚季的反应非常平淡，藤原组长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主动抬了头，对上目光也没避开，语气坦然道：“藤原先生，是我。”
安室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西园寺岚季的神经大条，还是感叹这是神棍的基本素养。
见西园寺岚季主动开口，藤原组长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语调微沉：“你？”
藤原一郎看见自家老爸的表情，顿觉不妙。
在帮派里，上下级一向是分得很明确的，西园寺岚季这样直白地盯着人眼睛说话，在他们这边很容易就被认为是挑衅。
藤原一郎立刻开口试图救场：“那个，西园寺君是我请来的占卜师，他之前刚帮我预言了一次血光之灾，所以我……”
藤原组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让你说话了吗？”
藤原一郎顿时一僵。
说完，藤原组长看向西园寺岚季，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连自家那小鬼都多少有些怕他，结果他带来的这人倒是定力很好，只看他现在的表现的话，甚至比他组里的不少成员还要强。
不过一码归一码，藤原组长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对西园寺岚季彻底改观。
藤原一郎说自己爸妈都迷信，这是真的，事实上藤原一郎以前会觉得那些都是迷信是因为没真正见过，但藤原组长可是真有过被妖怪缠上的经历。
但藤原组长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随便来个大师就相信，更何况西园寺岚季看着就是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小鬼，除了那双异色瞳看着有点唬人以外，其他真是哪哪都和大师两个字不搭边。
至于藤原一郎说的什么血光之灾……藤原组长现在比较倾向于自家这蠢儿子是被人诈骗了。
想到这，藤原组长的目光顿时危险了起来。
“你既然算到了一郎的血光之灾，那你也给我算算，我有没有血光之灾？”
搞诈骗搞到自己儿子头上，甚至还准备来骗他，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安室透立刻就察觉到了对面态度的变化，正想着怎么解围，就听见西园寺岚季语气认真地开口道：“我刚才算过了，你也有。”
安室透：“……”
他觉得自己救不了了。
藤原组长有没有血光之灾他不知道，但西园寺岚季大概率很快就要有了。
偏偏西园寺岚季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涉及到您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具体的情况还是单独谈比较好。”
西园寺岚季语气很诚恳，在落在藤原组长的耳朵里，这就是一个骗子执迷不悟甚至还试图诈骗自己的疯狂宣言。
他直接被气笑了：“行啊，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西园寺岚季点了点头，就准备往前走去，旁边的安室透实在看不下去他疯狂的送死行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西园寺，你冷静一点。”
没有这么找死的吧？！
“没事的，安室先生，”西园寺岚季说道，“很快就能解决了。”
安室透：“……”
我觉得你很快就要被解决了。
安室透最后还是没能拦下西园寺岚季，事实上这会儿西园寺岚季就算临时反悔也没用了，藤原组长的脾气可没好到被人当场说自己有血光之灾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五分钟后，西园寺岚季和藤原组长面对面坐在茶室桌子的两端。
藤原一郎也被拦在了外面，这是藤原组长的要求，毕竟他家儿子看着就被糊弄得不清，藤原组长可不想听自己那蠢儿子到时候在旁边给这骗子说情。
“说说看吧，”藤原组长冷笑道，“我有什么血光之灾？”
西园寺岚季直视着藤原组长的眼睛，心情也是十分微妙。
不过不是因为发现藤原组长居然也有血光之灾，了解过这地方的凶宅数量以及每年的案件发生率，西园寺岚季已经不会对普通的命案感到任何的惊讶了。
他觉得离谱的是另一件事，也是西园寺岚季要求单独说话的主要原因。
“藤原先生，”西园寺岚季深吸了一口气，“您是极道少女组合缔造者兼制作人犬金老师的超级粉丝，在您的私人储物室内存有极道少女出道至今的全套限定专辑……没错吧？”
藤原组长手上的烟枪掉到了地上。
西园寺岚季看着眼前神态还是之前一样严肃，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藤原组长，有些不太确定地抬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藤原先生，你还好吗？”
下一秒，藤原组长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直直地走向门口，猛地打开门看向正待在门口等待命令的老管家，他神情严肃地问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老管家一脸不明所以：“没有啊，出了什么事吗？”
这茶室一般是用来给帮派干部商量要事的，所以隔音效果自然也很好。
藤原组长点了点头，接着命令道：“去烧壶茶，要煮满三十分钟，没烧好不要回来。”
话落，藤原组长也不解释其他的，直接当着老管家的面迅速关上了门。
老管家：“……？”
门内，西园寺岚季有些犹疑地看向藤原组长，怎么说呢，单独谈话有个缺点就是容易被直接杀人灭口，毕竟他说的这件事确实有点过于刺激，但西园寺岚季当时想了想，如果自己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说出来，藤原组长很大概率会直接恼羞成怒，自己还是要完。
所以还是单独谈比较好，至少还有谈判的余地。
与此同时，藤原组长也在看他。
对方还是那副非常威严的帮派老大的样子，但西园寺岚季一想到自己看到的对方藏在房间的粉红色封面专辑，怎么说呢，只能说藤原组长和藤原一郎不愧是亲父子，以及果然只有真极道才能懂真极道偶像的魅力。
自己还是见世面见得太少了。
太好了，藤原君，你不用担心你爸因为你追偶像打你了，因为你和你爸是同担。
哦不对，还是有点区别的，西园寺岚季想道，藤原组长主推的明显是犬金老师，挺好的，这样买盲盒周边的时候就不用担心因为抽选打起来了。
……等等，话说制作人会出谷吗？
西园寺岚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房间里也很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威严的藤原组长终于开口了。
“……你还有算出来其他的吗？”
藤原组长信了，他不能不信。
那个储物室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至今为止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也不能告诉其他人，要是组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他这个在组里一直是铁面硬汉典范的组长还要不要当了？！
西园寺岚季看了一眼藤原组长，然后点了点头。
藤原组长：“……”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让老管家暂时先把所有人都支出去。
“藤原先生你心底其实一直渴望像犬金组长那样成立自己的偶像团体，然后自己写歌作词风靡全日本。”
对，藤原组长知道极道少女是犬金组搞出来的偶像，不仅知道，他还向往，并且把自己当制作人的犬金组长默默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要不是和他以往的人设不符，藤原组长其实也想去偶像界当制作人发光发热来着。
对此，西园寺岚季的想法是人有梦想是好事。
至于藤原组长的血光之灾，“三天后，您的夫人会回来，因为一系列机缘巧合，她发现了您的那件储物室。”
西园寺岚季上帝视角知道藤原组长真正热爱的其实是偶像事业，但在藤原夫人的角度，这就是自家丈夫抛弃自己迷恋爱豆的铁证。
然后就是夫妻跨服聊天最后同归于尽的惨剧了。
藤原组长这回彻底没有任何怀疑了。
自己夫人三天后回来的这件事也只有几个人知道，甚至藤原一郎都不清楚，更不用说他的秘密储物间了。
在西园寺岚季看来，这个血光之灾其实还挺好解，因为本质是误会，只要提前说清楚了就行，甚至藤原夫人自己也曾经因为兴趣去当过几天偶像……
话说这年头的极道怎么都跟偶像过不去？
正这么想着，西园寺岚季忽然听见藤原组长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大师你可以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藤原组长这会儿直接改了口，算得这么准，就算西园寺岚季看起来年轻，那是毫无疑问的大师！
“……当然，我会保密的。”
藤原组长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说起来，大师您之前说一郎那小子的血光之灾，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藤原组长只当那是诈骗犯的通用说辞，但现在西园寺岚季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也就是说自己儿子之前真有血光之灾。
藤原组长顿时严肃起来，难道是自己的仇家？
西园寺岚季：“……”
这要他怎么说，你儿子因为爱上变性偶像结果被你自己的偶像当做绊脚石干掉了？
关系太混乱了，西园寺岚季觉得自己还是沉默比较好，反正藤原一郎也让他保密来着。
“……只是普通的意外，不用太在意。”
*
“安室先生，你在担心西园寺吗？”
见安室透一直时不时往茶室的方向看去，藤原一郎安慰道：“放心吧，以西园寺的能力，我爸很快就会被他折服的。”
藤原一郎确实不怎么担心西园寺岚季的情况，毕竟他是见识过西园寺岚季那准到不行的占卜的，他爸有血光之灾这事虽然麻烦点，但干他们这行就是刀尖舔血，这也是藤原一郎不太想继承藤原组的原因，现在能被西园寺岚季提前说起来也是好事。
安室透：“……”
就是因为你这么说我才更不放心。
哪个当父母的能接受自家小孩被人骗成这个样子？
而就在安室透考虑要不要找机会闯进去的时候，茶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藤原组长，他异常恭敬地站在门边，然后做了先让的手势。
“大师，您请！”
安室透：“……”
安室透：“？”
他看不懂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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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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