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淞注视着祝丹，嘴角抽了抽。
她不合时宜想到第一次见祝丹时的场景，毫不夸张的说，那个魔修死的太没尊严了。
这个万剑宗的“天才”也有些超出众人想象。
所以，她以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也不算特别奇怪……是吧？
瞧着底下垂头认错的祝丹，白淞一时间真是又爱又恨。
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这个修真界来之不易的百岁元婴，还是属于最能打的剑道人才，白淞对于小辈们还是相当关爱的。
只能打发两人离开。
然而祝丹不肯走。
白淞：“？”
祝丹：“那个……”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会得寸进尺，顺杆往上爬的，察觉道广寒宫宫主态度松动，祝丹的心思瞬间活了起来。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蜃珠上，眼中明晃晃的好奇：“宫主，我能知道这个大珍珠是做什么用的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导致广寒宫毫无察觉下被灭门，甚至来不及发送求救信号。
可是据祝丹一路对这个玩意的观察，发现它并不像威力强大的攻击性法器。
白淞无语一瞬：“……”
事实也证明，人的底线是会一降再降的。
至少在以前，白淞是想不到自己会心平气和回答一个刚当众扫过自己面子，偷了宗门宝贝，后脚又舔着脸问这宝贝怎么用的‘外宗’弟子的问题。
但是最终，她还是无奈地撑着脑袋回答了祝丹的问题。
好歹也是万剑宗的希望……想到多年前万剑宗的辉煌。
白淞冷静了很多，说到底，现在修真界的人都算受万剑宗恩惠才完好无损活到现在。
“蜃珠，可以令人产生幻象，几乎以假乱真，除非自己识破或者外人点醒，否则一旦陷入蜃珠营造的假象，轻易无法走出。”
“至于是什么样的幻境，皆有可能，甚至能让你最思念的人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这种法器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是落到邪念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得到后我便将它封如禁地，没想到……”
说到这，白淞瞥了祝丹一眼。
祝丹嘿嘿一笑。
趁白淞不注意，突然问道：“它能同时对全体，嗯……大概一个宗门那么多的人制造幻觉吗？”
白淞：“所消耗灵气巨大，按理说……”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
蜃珠光滑的外表闪着莹润的白光，而白淞的嗓音却突然干涩不堪，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宫主宫主？？？”
祝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白淞的目光死死盯住蜃珠，呼吸粗重，一时竟入了神，直到祝丹这声呼唤才让她从幻境中惊醒。
想到方才所看一幕，白手指微微颤抖，她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妖异的血月下，横七竖八躺着广寒宫弟子的尸体，鲜血顺着洁白的玉阶蔓延，白雾缓缓腾起，模糊了自相残杀弟子的面容与……
大殿上被一剑穿心的广寒宫宫主，白淞。
是她自己。
……
“等等……！”
白淞的手几不可查颤抖，她望着祝丹两人离去的背影，惊疑不定，忽然叫住两人。
或者说，叫住祝丹。
……
有谁最像那位“破局之人”呢？
白淞的目光紧盯祝丹，如梦初醒，她几乎用了见面以来最严肃的神色。
试图在祝丹脸上找到什么，然而祝丹确实毫不知情。
白淞敛下目光，似乎突然改了主意。
祝丹一时愣住。
“你方才说自己下山历练……？”
“是。”祝丹有些不解，端正了态度，她敏锐察觉到白淞的不对劲。
“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白淞状似无意问道。
然而祝丹敏锐察觉到这其中不对，她犹豫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剑宗百年一次的大比要开始了，我准备进剑冢。”
“你想进剑冢寻找本命剑？”白淞冷静问道：“剑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百年来只有十个名额，且……”
白淞垂下眼睛，淡淡道：“你师傅应该也跟你说过，十个名额中又至少一半名额是剑宗内定，其余剩下名额被修真界大宗瓜分，你有信心力压那群亲传吗？”
祝丹一顿。
倒不是因为别的。
祝青云真没说过。
不过祝丹也能想到。
修真界的资源争夺往往伴随着血腥，尤其实在灵气日益稀薄的现状下，散修为了一点资源打的头破血流都是常事。
抓在大宗门手中的资源，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倾斜下来呢？
纵使惹人诟病，但是大宗们的亲传弟子们修为也是实打实的，在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反对的声音如同一闪而过的浪花，淹没在大海中。
祝丹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毕竟说是万剑宗，其实在祝丹加入前，只是几座山峰和不值钱的破败屋舍，混得跟散修没什么区别。
哦不，她们混的比散修还惨。
毕竟散修不会有人上门嘲讽挑衅，来看看这个从前的第一大宗如今的落魄，似乎他们的内心就得到了什么慰藉，未来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就更好过了一般。
但是……
祝丹垂头道：“多谢宫主提醒，弟子已经为此准备多时了。”
还是非常感谢广寒宫宫主的出言提醒，虽然并不知道原因，但是祝丹并非分辨不出善意。
不管怎么说，广寒宫宫主都算得上大度了。
白淞看到祝丹这个反应，内心倒是有些微惊讶，毕竟习惯了对方不着调的样子，乍看之下，还颇有些不习惯。
“咳……”
想到自己方才看到那幕，白淞眼底微暗。
忽然，她开口道：“虽然历来剑宗大比前世都是各大宗亲传弟子，不过……”
白淞看了祝丹一眼，不经意道：“此次大比广寒宫亦会参加，大比向来公正，靠实力说话，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刺眼一出，祝丹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她惊讶抬头，望向白淞，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祝丹喃喃道：“……宫主？”
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是祝丹没想到的。
对方这话无意有给祝丹撑腰的意思在。
有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广寒宫发话，就算剑宗真的想暗箱操作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可以说是给祝丹极大的关照了。
毕竟如今在修真界，她们万剑宗是真的弱得可怜，没什么话语权。
不要看祝丹仿佛是不亚于男女主的天才，可也只有祝丹。
修真界，半路夭折的天才太多了。
更何况，她祝丹也并非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天才，不过恰好在魔兽潮中露个脸，又在迷雾森林大张旗鼓渡元婴劫罢了。
祝丹可以肯定，现在有不少人在暗中看不惯她。
要知道，有些人不希望看到万剑宗再次起来。
那么，祝丹就是最好的，最容易动手脚的目标。
然而祝丹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她不解：“宗主为何……？”
不料广寒宫宫主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好了好了，凤儿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对了，”她似乎想到什么，嘴角抽了抽，低声道：“下次大比，提醒你师傅记得出席一下，好歹也是参赛方……”
“还有……”白淞横看竖看，越看越觉得蜃珠不顺眼，她随手将蜃珠朝底下轻飘飘一抛，精准落到祝丹怀里。
面对祝丹一脸惊悚的模样，白淞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看你挺喜欢，送你吧。”
她若有所思：“也没什么用，恶心人挺行的，嗯，”想到这，她认同的点了点头，喃喃道：“说不定挺适合你。”
祝丹舌头都捋不直了，抱着这么个大大的烫手山芋：“等等等等……！这不是镇宗之宝，没关系的吗？？？”
她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兜里塞。
此时，祝丹虽然非常惊恐，但是抱得紧紧的手却非常诚实。
“没关系。”
于是白淞微微一笑，“类似的东西广寒宫还有很多，这个只不过因为比较特殊才被放到禁地摆着看的。”
祝丹离去的路上还在恍惚。
怀里抱着人家的镇宗之宝，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广寒宫，财大气粗！！！
——
走吧……快些走。
白淞忍不住回想起那副画面的最后——
白灵凤脸上的神情几近疯魔，崩溃地握着沾满鲜血的长剑，浑身伤痕累累地跪在大殿上。
那柄剑的另一端，插进白淞的心脏。
如果蛊虫当真在神不知鬼不觉下侵入广寒宫，如果蜃珠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方才那一幕……就是避无可避的真实画面。
还好……还好……
白淞庆幸的想。
还好这次有祝丹，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多亏了她。
不管怎么样，广寒宫都要戒严一段时间，然后……
让白灵凤那孩子跟祝丹一起去历练历练，虽然容易学坏，但说不定能学到几分机灵劲，将来如果广寒宫无法保护她……也能活的舒服些吧。
而且就算是广寒宫当真成为某些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将门下弟子派出去，也能一定程度保护她的安全。
白淞眼底闪过一抹深深忧色，叹了口气。
——
宫主在愁什么，作为弟子们是完全不知道。
在得知广寒宫戒严，轻易不得上下山这个消息时，白灵凤正在交代今日新收入广寒宫的弟子，百灵儿，一些注意事项。
在得知百灵儿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奶奶收养她养大至今，白灵凤非常同情。
但是……
“宫主吩咐闭宗，三天后就要开始正式实行，恐怕不会同意你下山照顾奶奶的请求。”
百灵儿闻言顿时急了。
“那怎么办？奶奶年事已高，我……”
她那么努力想要考上广寒宫，一是为自己，二是为奶奶。
希望她能治好上山时被魔气扫到的腿上，平平安安地过上好日子。
“大师姐，有没有办法……？”
百灵儿可怜巴巴地仰脸望着白灵凤。
“这……”
白灵凤为难。
她自小谨遵教导，循规蹈矩，维持圣女形象，成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却最是心软。
如今新入门的师妹根本来不及了解眼前的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因有几分相似的成熟眉眼，百灵儿下意识亲近这位“大师姐”。
此时跟抓救命稻草一般拽着她的袖口，不断软声哀求。
白灵凤心中动摇。
宫主的命令与小师妹含泪的眼睛在对抗，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决。
“可是，宫主、”
白灵凤话音未落，忽然看到祝丹的身影，她眼前一亮，想都没想就朝祝丹发起救助。
听完后。
祝丹疑惑地表示：“……就这？”
对面两人同时眼巴巴看着自己，祝丹嘴角抽了抽，先是转向白灵凤：“山上是不是还有外门弟子需要吃喝住行？”
白灵凤点头。
祝丹满意。
她扭头看向百灵儿，非常自然道：“我记得咱奶奶做饭挺好吃的，还认识几个字？”
百灵儿眼睛一亮，似乎知道祝丹的主意，连忙点头：“对对！奶奶做事利落，还爱干净！”
她求助似的看向白灵凤，而祝丹也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向她。
白灵凤对上两人的目光，有些明悟：“……外门食堂缺个人？”
她迟疑地看向祝丹。
祝丹咧嘴一笑，给她竖起大拇指。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修仙界不是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罢了！
果然……
百灵儿的眼睛亮晶晶，看向白灵凤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大师姐！”
一声又轻又脆的大师姐险些喊得白灵凤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低声应道：“嗯。”
又多一个师妹喊自己大师姐了呢。
白灵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撑着大师姐的架子，道：“我陪你去外门领腰牌，务必三日内将你奶奶接上广寒宫。”
百灵儿：“好耶！谢谢大师姐！”
祝丹在一旁暗自点头，满意离去。
嗯，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白灵凤心中暗叹：还能这样！学会了！
并不知道自己纯洁的弟子究竟学会什么的广寒宫宫主还在期待白灵凤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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