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随着季长意的话音落下,就有人出手了,玉虚长老有之,台下宾客亦有之。
数人直攻大鼎。
速度之快,用力之大。
——足以将季长意挫骨扬灰。
“叮——”
大鼎吞噬着季长意鲜血,将周围彻底隔离开来。
那数道攻击皆被大鼎吞吃干净,大鼎之中的魂魄似乎是感觉到了季长意面临险境不断涌动了起来,霎时大鼎中的力量崩腾,随着猛烈爆破声,这数人皆被震飞。
距离她最近的小师妹直面大鼎外的力量爆破,她吓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极亮火光刹那间冲天映着苏音音那张脸更显得苍白,就像是被强行摘下来的梨花,无可依处,只能在那颤巍巍地绽放。
几乎是在爆破响起的瞬间,顾清臣立刻冲了过去,无数水雾乍起化作蛟龙直入火光之中将苏音音卷起。
这爆破的力量差点就将苏音音卷入其中,然后将她吞吃干净。
她被顾清臣仔细护在身后,但是死里逃生,哪怕现在脱险了,她仍然被困在惊吓之中,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至此,无人再动手。
——倒不是因为怕了季长意,而是这些修士眼看着她流血的速度变快了,觉得很快她就会支撑不住倒下。
不必再强行对上那件品阶不凡的大鼎。
“剑宗弟子贺木兰,为诱厌兽入阵,以身为饵,力竭身死之时,仍掷出本命剑插死一头厌兽。”
“太一书院弟子何湘水,为防止厌兽离开天墟,直至身上最后一点血肉骨血被吞吃干净才身死道消。”
“达摩院弟子……”
季长意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对应的门派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失,身体里的热量在一点点地流失,她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变得冰凉,但她不能停下。
她必须给他们的身后名。
他们不能在死得这般惨烈之后,还被彻底抹了干净,甚至于就连神魂都被消除使用。
这天道不公——
这些人靠着那三千修士得了生机后,却不义不仁,那当初何苦为不仁不义之徒争这一份生机。
他们配么!
配么!!
季长意盯着所有人,厉声道:“那三千英灵皆是诸君同门,他们血肉碾尘,以换得诸君道运昌隆。”
“眼下这些零散魂魄,不配魂归故里么?”
季长意眼里有光,仿佛与日月争晖,她眼里有火,仿佛要燃尽这世间万物。
任由那些阴暗的东西,无可藏身之处。
一时之间全场安静至极,仿佛时间停滞,只留下寂静。
季长意站在大鼎中之上,她身上鲜血淋漓,无一处好肉,却挺直了脊梁,好似烈火,要燃尽一切。
她平静地看着台下的人。
仙盟出具通告,远比她撕心裂肺地质问更有用,更摄人。
仙盟为保住自己的名声,便说此役修士全灭乃是贪功冒进,不慎被害。
无人去天墟查看情况,就像无人知道那三千残破的魂魄日日游荡,只为回故里看一眼。
季长意长长的眼睫下垂,好在她对底下的修士没有抱那么多的期待,她面无表情地计算着自己的血量。
她需在达到极限之前,自爆身躯,好将这些英魂全部放出。
季长意低头看着仙坛之下,所有符文都已经被她的鲜血喂饱。
——时候到了!
忽然,红色的衣袍变成一个大毯子轻轻地裹在了季长意的身上。
一股极强的力量瞬间涌进了季长意身躯之中,原本一寸寸冷掉的肌理在瞬间回暖。
玉虚长老之中有人直接跳了起来:“太一书院,你意欲何为。”
秋不瑾失了外袍露出里面敞着的里衣,竟也是惹眼红色。他将衣服穿得松垮垮的,整个人透露着不羁的气质,他仰着头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太一书院,想看看,这大鼎之内到底是什么东西。”
束乐安拉着秋不瑾衣角,他心想秋师叔总是心口不一,刚刚还在说从长计议什么的,现在就冲了。
他紧紧捏着秋不瑾衣袍,只想着,心口不一挺好。
秋师叔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何鹿云双目通红,此刻若不是被秋不瑾牢牢抓着后脖子,这会已经冲上去了。
“我剑宗也想看看。”翟宁的本命剑发出一声剑吟,直接立于大鼎之上。
“我玄青门……”
“我千机阁……”
一件件宝物笼罩在季长意身上,力量化作暖流直入季长意的身体中,她原本苍白脸色逐渐好了起来。
顾清臣此刻的面容铁青,他现在已经被架在上面了,此刻无论他是遮掩不了了。
他侧头看向暮上珈,就见他站在那,低着头仔细梳理着手上的拂尘毛,就好像现下没有任何事情比他手中的拂尘重要。
顾清臣此刻只能咬紧了牙关,暮上珈终究是天衍一脉,哪怕长在玉虚,执慎行堂多年,依旧是个外人。
他身前,台下各派皆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他身后,爱徒站在他的影子里瑟瑟发抖。
他精心培养苏音音,为她铺设了通天大道,不能折损在这里。
可眼下,这场大典已经被毁了大半。
顾清臣抬眼看着季长意,收敛了眸光,可眸中的意思清清楚楚。
——逆徒。
——为何回来。
——为何不清清爽爽地死在天墟。
“顾掌教……”
秋不瑾催促之意明显。
顾清臣此刻闭紧了眼睛,玉虚之声望怕是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我们来迟了,还望各位海涵。”
只听见爽朗的笑声响起,一行人出现在半空之中,他们穿着相似的挼蓝色道服,带头笑着的修士白发白须看着十分和善。
其他派来玉虚,为表敬意在山门处便止步,皆由玉虚弟子皆迎进来。
而这行人直接御舟而来,显得十分随心所欲。
这道声音响起,顾清臣心中石头落了大半,台下秋不瑾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顾清臣行礼道:“严老。”
“仙盟嘛,实在是事务繁重,你们也是知晓的呀。”严老摸了摸自己的白须,话出口客客气气,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客气,“我想各位都是守礼的人,既是来做客,诸位不可随意动手。”
几乎是在出言的瞬间,他就操纵着自己手上的拐杖敲了敲季长意的上方。
随着他的动作,覆盖在季长意的上方的各种宝器顿时被驱赶了出去,下一瞬间都回到了主人的手上。
唯独那根拐杖没有回去,它如同一座大山直接压在了季长意的上面。
季长意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力量的流转,随着她不断地对抗脸色发白,这拐杖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看着轻轻巧巧一根,实则是要将所有东西都磨成碎片。
大鼎顿时如同一个餐盘,直等着拐杖将那些英魂搅动干净后,盛于其中。
“这女娃娃倒也倔强。”严老说话之间总是乐呵呵,似乎是很好相处的小老头,“打开看看不就好了,大家不必动气,以免伤了和气。”
仙盟的人在此调和,各派重新安静了起来,皆听他要如何处理此事。
季长意原本是站在大鼎之上,随着那根拐杖带来压力顿时,渐渐抵抗不住变成半跪在大鼎之上。
季长意很快明白了那严老意思,他要炼化大鼎中的英灵。
只要将大鼎中的英灵炼化,打开大鼎中之时里面就是纯粹的力量,玉虚的名声便干净了。
季长意手微微颤抖,一边是因为拐杖中的力量极难应对,二是因为被仙盟的狠毒惊到了。
她半跪在大鼎之上,仰着头看着仙盟一行人,一时之间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其有趣,那道貌岸然之辈做尽丧尽天良之事,现下忽然要脸面了。
哪怕是恶意已经在身体里腐烂发臭了,依旧脸色不变地拉一块布在身上,全当一切没有发生。
这就是修士。
撤掉那些灵力光芒后,其实和凡夫俗子也没有什么区别,皆是为利熙熙攘攘。
——一样的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那拐杖忽然加力,要直接透过季长意将大鼎之中英魂搅动成纯粹的力量。
——这是要同时击杀季长意和那三千英魂。
严老修为极高,这一套动作哪怕是明明白白地施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看出他的手段。
暮上珈人站在台外,望见严老施力的瞬间,几乎是同时出手。
白色拂尘上那无数条细丝如同千道长针交织在一起,直冲着那拐杖而去,其动静之大似乎是要将拐杖扎得粉碎。
那根拐杖想躲,可那细丝如同针雨,已经倾盆而来。
严老脸色一变,眼看着两者要交击的瞬间,催动了身上的道印,只见那拐杖瞬间变小似乎化为了那千万根的银针中的一份子再没了踪影。
两相僵持。
这僵持又在下一个瞬间被打破。
“滴答——”
暮上珈的那千万根银针已经变回了细丝,那根雪白拂尘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这些长针被撤走后,唯一留下的那一根就十分招眼。
众目睽睽之下,那根拐杖化作的银针正欲插入大鼎之中。
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
这拐杖所图,这严老所图之事,就这么**裸地摆在了众人眼前。
严老要毁去大鼎中的东西。
这代表着仙盟要毁去大鼎中东西。
此时所为,等于招认。
严老此时的心中也呕死,差一点他就要达成了,可是在关键那一瞬,季长意自爆了。
“季长意——”
“大师姐——”
“长意——”
“季道友——”
不知都是何人在唤她,不过她也已经听不到了。
她以力抗力,要将那沉下去的阴暗彻底翻出来。
震耳欲聋之后,是一片寂静。
暮上珈冲入仙坛之中,他扑向大鼎,却直接扑了个空。
他的手上是一片血色,就好像是无数花瓣落入了他的掌心。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只觉得此刻自己是无比地冷静,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慢速平稳。
可这样的心跳只保持了那一个刹那,下一瞬间剧烈的心绞痛让他甚至无法站立。
他恍然间看到季长意刚刚当上大师姐那会,她白天站在试炼场认真指导完师弟师妹后,晚上就像个小鸭子似的跟着他回到他的洞府。叽叽喳喳地汇报她是怎么指导,反复询问他,她的办法可行么,能不能总结出更好的方法。
季长意向来是这样的性子,想要做好一件事情,便犟着头要将事情做到极处。
她明明还有力。
她明明获得了那么多灵力支援。
暮上珈看着大鼎之上落满了血水。
他明明已经为她挡去一切攻击。
季长意自爆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在场所有修士眼看着她化为了万千花瓣,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束艳丽到了极点的红花。
——却在全盛期快速枯萎。
季长意太决然了,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
大鼎中,那些被血水盖住的地方逐渐有了裂痕。
裂痕逐渐变大,瞬息之间无数英魂散落而出,宛如一条银河璀璨在众人的面前。
这些虚影鱼贯而出,他们被落在身上红色花瓣好好保护着,有些直接四散而去,有些则停留在某个人面前。
“哥!”周北朝伸手想要去摸眼前的人,但他一伸手便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身体,他整个人慌乱成一团。
魂魄状周南朝身上有着许许多多伤口,他身上甚至穿透着一块獠牙,自胸前刺到胸后。
他整个人好像是一块豆腐,脆弱得厉害。
周北朝泪流满面,他死死盯着周南朝,只希望在他身上听到些许声响。
周南朝停留在周北朝的身前,他深深地望着他,然后转过了身,追着那些飘落的花瓣而去。
周北朝在后面撕心裂肺地一遍又一遍喊着“哥哥”两字。
可此哭泣声,何止他一个。
四周都是骤然凄厉的声响,这些声响弥漫开来将所有的悲哭都卷进其中,让人再也分辨不到底是谁的声音。
周南朝一次头都没有回。
“呜呜——”
周北朝牢牢抓着蔡列,哭得如同稚子:“我哥在气我,他气我将怨气倾泻在大师姐的身上。”
“蔡叔……我哥他……不要我了……”
剑宗那翟宁黑着脸,他一遍又一遍反复问眼前女修:“你的手呢!”
剑修的手呢!
那女修穿着青色劲服,衣服破损,但能看到袖口之中是一片空荡荡。
这女修的神魂破损得厉害,她没有了神志,只能凭着本能围绕在翟宁的身边。
各种音调的哭泣声,问答声交织在一起,似大喜似大悲。
——是久别重逢,也是后会无期
那三千修士带赤子热血而去,敛着残破英魂而归。
那些红色的花瓣还没有完全消失。
秋不瑾望着严老和顾清臣,他的声音回荡在周围,他问:“我们心中之恨,能以何消?”
周遭各派的质问震耳欲聋。
“玉虚竟然炼化英灵,该当何罪?”
“仙盟遮掩真相,有何资格站在众派之首?”
顾清臣脸色灰败,这一刻比让他死还难受。
玉虚,竟是要毁在他的手中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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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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