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胜闻言只是笑了一声,并未多言,岳灵霜急着离开这里,便催促着二人快走,还未走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回头看去竟然又是那梅三爷,岳灵霜面对时顿时多长了几个心眼,一边将勾胜护在身后,一边又将越澜推至身前,而后才敢大声问道:“老妖精,你又要做什么?”
梅三爷看着岳灵霜许久,在岳灵霜忍不住想要开口大骂前,才缓缓勾唇笑道:“你们就要这样下山?”
岳灵霜道:“不然呢,还要带着你吗,想的美!”
梅三爷冷哼一声道:“谁要跟着你们?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你们要下山,必须途经永夜城,而要进入永夜城则有一个规矩。”
岳灵霜也学着梅三爷的样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信你?”
梅三爷缓缓走来,绕过越澜,一双毒蛇般的眸子紧盯着岳灵霜,虽是笑着的,实则笑里藏刀,他看了看岳灵霜,又看向他身后的勾胜道:“我看你总是护着你这位勾师兄,所以才好言相劝的,不信我就算了,到时可莫要后悔。”
一涉及勾胜,岳灵霜气焰便弱了几分,他纠结了许久,才咬了咬唇狠下心道:“好吧,信你一回,你到底要说什么?”
见岳灵霜乖顺许多,梅三爷才点点头道:“要进入永夜城,有两条规矩,日不行,夜方行;阳不行,阴可行;男不行,女才行。”
岳灵霜听得头晕,连连摇头道:“你到底说的什么跟什么啊,什么行不行的,能说人话吗?”
梅三爷一拍岳灵霜脑袋,骂道:“长得不机灵也便罢了,怎么真就如此愚笨?我简单说吧,你们若想进入永夜城,必须有一女子同行。”
这下便是连勾胜也不理解了,问道:“怎么会有如此规矩?此行本就凶险异常,怎可再牵扯其他人?”
梅三爷盯着勾胜几人,忽而掩唇笑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是要委屈你们其中一人了。”
岳灵霜心里早有预料,急忙退后几步道:“这,这件事本与我无关,我就不掺合了……”
岳灵霜话未说完,便被勾胜揪住了衣服后领,“灵霜,临阵脱逃岂是君子做派?”
梅三爷也道:“我也觉得这位小少爷扮做女子最为合适。”
岳灵霜正要抗议,又听越澜也说道:“三爷所言极是。”
这些人!双拳不敌四手,岳灵霜只好妥协,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是一身罗裙霓裳,再轻扫一双黛眉,菱唇染朱,行走间步摇摇曳,环佩叮当,不细看的话果然叫人惊叹绝代佳人,细看之下又能品出这人与真正的女子之间的差别。
岳灵霜倒是不顾自己大开大合的行事作风是否能被一眼看穿,勾胜倒是时时刻刻纠正他的步态走姿,连越澜也时不时提醒一句:“少宗主……啊不,大小姐,注意仪态。”
岳灵霜敢怒不敢言,只好一忍到底。
来到山下的镇子时已是傍晚,此时城门正要关闭,守城的守卫见到勾胜一行人,并未多做刁难,而是好意提醒道:“你们确定要进城,还带着个姑娘?”
岳灵霜脖子一梗,怒道:“姑娘怎么了,你看不起姑娘?”
勾胜按住岳灵霜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言,自己则道:“这位官爷,敢问何出此言?”
那守卫犹犹豫豫,似有顾虑,也不知有何事不能明说,越澜则福至心灵,自锦囊中取出几块碎银塞进了粗汉子手中,“我们与官爷一见如故,可惜官爷现在在执勤,不好与官爷你一醉方休,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官爷点壶好茶喝。”
那守卫四顾无人,贼溜溜地将越澜塞进他手中的碎银藏入怀中,低声对他们道:“本来这些事不该对你们这些外来人讲的,但是没办法了,大晚上的总不能让你们带着一个姑娘露宿荒野不是,其实啊这永夜城有一个规矩,叫做:夜不行,行无明;男可行,女不行。”
岳灵霜觉得比话颇为熟悉,但为何与在梅三爷那里听到的正正相反,疑惑之下,他遂开口问道:“前半句听懂了,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男人可以在夜晚出来,女子不可以?”
岳灵霜说着便敲了敲自己腰间的佩剑,其意再明显不过,守卫见他年纪小,也并未将他明晃晃的威胁当回事,笑着解释道:“没办法,这里一到夜里便百鬼夜行,男子尚有阳气保身,不叫邪祟入体,女子阴气盛,则易引鬼上身。”
岳灵霜又是不满,道:“我并非寻常女子,莫要小瞧我,这城本小姐还就进了,还要大大方方地进,那些魑魅魍魉若敢近本小姐的身,我就一剑一个,斩得它们死了又死,永世不得超生!”
岳灵霜的功夫,他自己不清楚,勾胜和越澜却是极为清楚的,二人对视一眼,不必明说便了然了各自心中所想,越澜不敢说,因为岳灵霜不怕他,勾胜倒是毫无顾忌:“敢问官爷,若我们非要在夜里进城,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勾胜与越澜、岳灵霜是男子,然而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让岳灵霜恢复男儿身,不过岳灵霜方才着了梅三爷的道,此时再褪下这身女装又似乎比继续穿着还要尴尬几分,岳灵霜虽然恼极了,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能嘟着一张嫣红的嘴,哀怨地瞪着勾胜,反正勾胜不会向他看过来。
守卫“嘿嘿”一笑,一张忠厚老实的脸上竟浮现出莫名羞涩的神情,看得岳灵霜有些想笑,然而下一秒说出的话却是气的他恨不得拔剑将这人切成八块。
“小姐若是不嫌弃,可到我执勤的小屋里暂避一晚。”
此话一出,纵是没有那种意思都叫人听出了那种意思,只见勾胜拧了拧眉,越澜眼中掀起波澜,岳灵霜则是出了剑,剑尖抵上守卫的咽喉,暴喝一声:“本小姐杀了你这登徒子!”
这守卫被岳灵霜逼得退无可退,勾胜与越澜怕他真的弄出人命,遂拦了人,又对守卫道:“官爷,你方才所言的确不妥,我师妹纵然年龄小,不经世事,你也要对她保持尊重才是,怎可如此轻浮?”
岳灵霜一来气,倒是连勾胜也不怕了,越澜都有些拉不住他,孰知道他忍了多久才没有暴露出男声,夹着嗓子骂人听来也似美人嗔怒:“勾师兄,何必多言,谁知道这人刚才所言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借着这句话欺骗祸害了多少女子,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见亦是盛怒的勾胜与越澜并无几分真要拉着岳灵霜的意思,守卫便连连求饶道:“哎呦喂,姑奶奶,我那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啊,我只是想说让姑娘在我执勤的小屋里暂避一晚风头,没有要轻薄你的意思啊,我柳二牛是个老实人,不信你问我的那些兄弟,谁不说我是个好汉子?”
“问问问,问你个头啊!”经柳二牛一解释,岳灵霜面色终于缓和许多,却仍是忍不住要骂他几句,而后又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辜负你的好心了,不过我两位师兄也要同我一起。”
柳二牛“啊”了一声,又被岳灵霜误会成他不愿,不过他这次不再搭理他,而是用剑柄一指前方:“还不带路?”
柳二牛拿女子一向没办法,尤其是岳灵霜这样又娇又傲的大小姐,他只敢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虽又招至了一道白眼和一声怒骂,但他仍笑嘻嘻地说道:“姑娘,这边,往这边走。”
岳灵霜进了屋便关了房门不准柳二牛进来,勾胜方才对这人也有些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了便有些不好意思,他对柳二牛道:“官爷,真是抱歉,我这师妹从小娇生惯养,被纵坏了。”
柳二牛摆摆手,满不在乎,“哪里哪里,莫要叫我官爷了,就叫二牛就成。而且要我说,姑娘家就该这个脾气,要不然怎么保护好自己,不是说靠人不如靠己吗?你是不知道,我们城里有个叫李庄的书生,惯会打老婆,他第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了的,这不又娶了一个,那婆娘人长得美,性子也烈,李书生有一天喝醉了又犯毛病,反被他婆娘绑了吊在门外的树上打,过往的路人街坊都劝不住,从此以后这李书生就再没敢动过手了,许多人说李书生这哪里是娶了个老婆,分明是娶了个祖宗回来,我却觉得这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说你那师妹可不得了,以后成了家高低也得是个当家的!”
勾胜被柳二牛夸张的语气逗得禁不住也笑了,越澜这时推开门出来,看着勾胜道:“勾师兄,何事如此开心?”
勾胜觉得解释来有些麻烦,而且越澜还是宗主的人,自己和外人拿少宗主打趣,到底不妥,于是便道:“没什么,只不过柳大哥讲了个笑话,我觉得有趣罢了,越师弟,你怎么出来了?”
越澜回头看了看,见岳灵霜没有跟出来,便低声对勾胜道:“小姐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成体统,叫我唤了你再一同进屋。”
勾胜一笑,暗道岳灵霜看来是真恼了。
柳二牛指着自己鼻子道:“那我呢我呢?”
越澜看了看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然是柳二牛主动邀请,但他们鸠占鹊巢到底不道德,勾胜摇摇头道:“我在这里陪柳大哥说说话便好,越师弟你放心进去吧,师妹再无理取闹就说他有什么意见亲自找我来说。”
越澜面对岳灵霜,终究不如勾胜来得自然,即便传闻这两人因为陆寒山而撕破脸皮,可看起来相处得依旧很好,他没有进屋,而是在勾胜身边坐下,勾胜以为他还是在顾忌岳灵霜,刚要开口,便被越澜的一笑止了声。
“勾师兄,不必管我,我在这里听你们说说话也很好,不然太闷了。”
勾胜也没再坚持,他的这位越师弟自小便跟在宗主身边,所以才养成了这么个年少老成的性子,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少年而已,面对花花世界,怎能不好奇与向往?
少年天才,越澜能跟在宗主身边定然也是因为极高的武学天赋,而同为天才的勾胜则能体会他的感受,一个人最忌被神化,一旦成了神,他身上的人性就会被他人掠夺去,而当一个人在他人眼中不再被当人看,他就被迫失去了身为人的权利。
勾胜身为天才,无疑是幸运的,他仍有师父的庇护,所以能同其他普通人一样过着安宁平和的日子,可越澜呢,小小年纪,杀气与戾气便重到令人无法近身,哀愁过盛,忧虑太深,未免劳心费神,若不是靠着一身修为撑着,怕是早已成为了一抹随风而逝的云烟。
这里的第三人,柳二牛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没有一身仙骨,资质平平,长相勉强来说也算周正,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口官家饭要不然就是个庄稼汉,对他而言怎样都好,只要日子能过下去,若说追求他自然也有,只期待月钱能再涨一涨,每个月能多喝几两好酒就好。
柳二牛听闻两人是修道之人,便不由得好奇地指着天道:“你们说这仙人过得就一定比凡人有趣吗,成仙究竟有什么乐趣啊?”
勾胜和越澜自是不知,二人皆是幼时便被带上了山,每日除了修行便是习武,这些事与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他们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做这些,只是习惯了而已,一旦习惯,就不会再疑惑为什么了。
柳二牛见二人不答,自己自答道:“应该成仙还是挺好的吧,不然秦朝的始皇帝怎么也要修仙问道,可他终其一生到底还是求不得,就和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一样生老病死,死后也不过白骨一把,黄土一抔。”
勾胜道:“无死便无生,无生便无死,既是生命的结束,亦是生命的开始,何悲之有?”
柳二牛喜笑颜开道:“也是,今日我是平民百姓柳二牛,今日死了,明日或许我就是富家子弟柳二牛呢?”
越澜笑了一声,难得也讲了一句玩笑话:“柳大哥看来很喜欢这个名字,即便转世投胎做了富家少爷也要叫柳二牛。”
柳二牛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勾胜亦是忍俊不禁,一时间他们真的忘却了一切的烦恼。
若做人能真能永远这么快乐,任是神仙日子也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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