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桓凌子所居的草庐被成片的绿色光点笼罩。
“好富有。”君郯情不自禁地感叹出声，竟有些挪不动步。
待他叩响门扉，童子进去通报，君郯在门外踌躇不已，他一时激动到这儿来了，来了以后才觉得仓促、草率又冒昧，很可能来了也见不到桓凌子。
谁知，童子再次出门，毕恭毕敬：“请。”
君郯受宠若惊地进了柴门，左边药圃上底下是土黄色的光芒，药圃上方则是碧光如涛，右边春花盛开，每一朵周围都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
考虑到此地的光点是有主的，君郯避开光点，来到茅屋檐下，脑中突然多了些想法。
……桓凌子之所以容颜永驻，寿数绵长，会不会与这些光点有关？这些光点是以前就有的吗，还是现在才有？
君郯按捺住心底的诸多疑惑，步入屋内，顿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桓凌子身着素白长袍，腰带未系，长发未干，随意地散落在后心，转身坐在靠椅上，请他上座。
“你夜半前来，所谓何事？”
君郯连忙道：“多谢桓凌子前辈愿意见君郯，君郯此番前来，是想询问无形绿光一事。我在住处看见碧绿光点，又在您这里见到了生机勃勃的碧绿光华。”还有沉稳厚重的土褐色光芒。
桓凌子沏茶的手一顿，继而抬手一挥，一抹绿光旋绕着他的手。君郯感受到清凉的风，那风吹起他的衣带，令他五脏俱清，桓凌子前辈除了能看见、吸收绿光，还能操控风！他操控的这股风力，比起朱昀来更具威力，而且游刃有余。
桓凌子道：“你是说，你能看见灵气了？”
“灵气？”那碧绿光点是灵气？君郯初次听闻，只觉陌生得很，却又豁然明悟。
“世间灵气有五行之分，也有风雨雷电之别，”桓凌子道，“你说的碧绿光点，乃是木属性灵力。”
“那土黄色光华呢？”君郯表示他在药圃的土壤上看到过褐色光芒，也是星星点点，聚集起来形同发光的雾气。
桓凌子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土属性灵气。”
君郯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请教道：“那我觉醒了什么？”难道是让枯草复生的能力？
“你应该是觉醒了一只能看到灵气的眼睛。”
“……”君郯顿时一滞，不是一双，而是一只……吗。
桓凌子有些惋惜：“能看到灵气不算什么，等到灵气复苏到一定程度，修炼法门得以普及，所有觉醒之人，都能感知到灵气的存在，并吸收灵气为己用，到那时，所有修士都能看见灵气，灵气时代才会真正到来。”
“灵气复苏？”君郯听到了个新说法，但确实很贴切。
“而今的世道，灵气开始缓慢复苏了。”桓凌子道，“那些觉醒了各种能力之人，提前拥有了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后的能力。”
“我这觉醒一只眼睛……”
“等于半只脚迈入修行门槛。”
“半只脚是？”连一只脚都不是！？
“最低境界，刚刚站在了门口的意思，”桓凌子带着些许感慨，道，“目前灵气堪堪复苏，整个世道，总的灵气还很少。你只是觉醒了一只眼睛，属性不明，资质在我看来，很是斑驳……”
君郯心头一动，忙道：“修行和武学一样，也有资质之分？”
“有，”桓凌子道，“五行轮转，天资好的人，身体只有一种，或者几种相生的属性，很容易觉醒；天资逊色的，体内属性相克；天资不够的，便是根本没有属性，也就是没有修行所需的根骨，这种必然不可能吸收灵气，更不可能觉醒。你能觉醒一只眼睛，至少证明你有修炼的资质。”
那他真是谢谢了，最低资质。
君郯惨然：“我的资质，真的很差吗？”
桓凌子静默。此时无声胜有声。君郯似乎明白了，暗自在心里鞠了把泪。
桓凌子道：“修炼前就能看见灵气，洞察力不错，应该也不算很差吧。”
应该……
桓凌子道：“如果能有足够的灵气来淬体，再弄套修行法门，你不至于被落下太远。”
君郯又问：“如果没有修炼法门呢？”
“那就只能被动吸收灵气，非得碰到灵气才能吸收，不能海纳，永远止步修炼门槛。”
君郯呼吸一滞，热切道：“修炼法门，您这儿有吗？”
桓凌子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没有。”
“连您都没有，”君郯又道，“但您这儿有灵气……”
“种药所致，”桓凌子说完，问道，“你来，是想在这儿修炼？”
君郯心动了一刹，连忙拒绝：“不，既然是前辈住处，那这些灵气便是前辈所有。”
桓凌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颇为讶异，道：“你倒是有趣。”灵气时代到来，哪儿的灵气不是能者居之，这种自己种出来的灵气是自己所有的说法，实在是令他感到新奇，同时也有些愉快了，“既如此，夜已深，你且走吧。”
“打扰前辈了。”君郯起身道。
“等会。”桓凌子又叫住他，君郯回过头，桓凌子道：“日后你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君郯眼睛微微睁大，还以为像桓凌子这般出世之人性子淡泊极难打交道呢，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看来桓凌子是真的很喜欢那树桃花啊！
出了柴门，君郯回首小院，草庐之上，绿气盎然，篱笆之内，生机澎湃。
也不知道有朝一日他能不能拥有这么多灵气。
尽管觉醒得很少，但君郯也没有太难受。
他觉得起步阶段资质斑驳点也好。
属性灵力各有妙用，老实说，如果可以，他都想集。
再者，若没有功法，单属性体质就只能吸收一种属性灵气，在起步阶段要强化能力就比较艰难，因为世间灵气本就很少。
君郯心道：“也不知道我能吸收多少种属性灵气……五行相生相克，风雨雷电也各有用途，真是让人期待啊……”
目前他接触过的就只有木属性灵气。
木属性灵气能让枯木逢春，枯草再生，据桓凌子说还能愈伤，目前他知道的，桓凌子至少拥有三种属性灵气，木，土，风……难怪药圣。
君郯修行之心按捺不住，当年练功根骨极佳也靠勤奋，而今资质一般自然更不能懈怠，在灵气堪堪复苏的时代，能快一步是一步，更何况他还只是觉醒了一只眼睛。
他的住处木属性灵气就那么一缕，吸收了就没了。
而桓凌子的住处，木属性灵气成片，想来那棵桃树换了个位置生长，必然会比以往生长得更加繁茂——多半还会吸收桓凌子前辈住处更多的木属性灵力。
……那结出的果子该不会会有灵气吧！
桃树开花距离结果也就三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个好像与他无关，君郯收回遐思，道：“有必要去找找木属性灵气浓郁的地方！”
君郯来到后山。
今夜无风，成片的松柏之中，稀稀疏疏有一点两点的碧绿光点，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
君郯道：“这若是精通风属性神通，就能催动一阵风把灵气吹下来。”
而现在只能靠接触才能吸收。
好在他轻功不错，加上吸收了些许木属性灵力，身子更加轻盈，君郯在树干处借力，在林间穿梭，触碰那零星的一两点无形的碧绿颗粒。
一整晚的时间，他大概收集到了三百七十二粒，累得半死。
晨光熹微，君郯扶着膝盖，满头大汗，喘着气道：“一棵百年桃木下就有上万粒绿光，而大半片松柏林，竟然只有三百七十二粒，其中有棵百年份的古松，一棵就有两百一十三粒……”
“看来和树的年份也有关系。”
君郯记得望星台上横长着一棵两百年份的苹果树，那棵树长得极有个性，夏日枝繁叶茂荫蔽石桌，树干粗壮可躺人，到了秋季，结的苹果也又香又甜，他一直觉得那棵树不错，可惜由于地处山顶，树的根系比较复杂，无法移栽，不然他早想办法种到自己院子了。
趁着天还未大亮，君郯赶往望星台，隔了数远，果然看到星星点点的绿光！
“宝树啊！”
那绿光萦绕着树干、树冠、枝叶，一眼过去，绿光如萤火，足有成千上万点。
君郯坐上树干，抬手一招，便有二十几粒绿光无视了他的衣袍，融入到他的肌肤之中。
君郯在树边跃来跃去，随着木属性灵气吸纳得越来越多，一夜奔走的疲乏逐渐消散，反而多了几分精神。
最火，君郯抬手附着在树干上，能感觉到强烈的生机，似有脉搏在果树体内有力地跳动。
“这等生机，怕不是成精了。”一般的苹果树，有个三五十年寿命，更高一点的有百年到一百五十年寿命，而这棵苹果树，都两百年了还生机勃勃，可见是有其玄异在的。
君郯无法隔着树皮吸收树干里头的木属性灵力，只能看到他吸收了绿色光点后，那树干上又冒出一两粒来，仿佛源源不绝。
“真想住在这里。”君郯动了动身子，忙了一夜汗流浃背，衣袍黏黏腻腻的感觉不太舒服，“但现在，还是先回去沐个浴吧。”于是施展轻功，向着住处飞掠而去。
晚饭的时候，应矜见君郯不在，怅然若失。他吃完收拾好桌椅，在别院里散步。待夜**浓，他倚着门扉，看着孤月，感受到丝丝凉意，只觉分外孤寂。
他等了一个晚上，君郯都没有回来。
天刚拂晓，应矜黯然，正要进屋。
“你起得可真早。”
君郯刚回来就看到他站在门口，衣袍还是昨日那一身，却不见过多的褶皱，发冠束得整洁，头发未见丝毫凌乱，想来是很注意形象了。
应矜笑着道：“刚醒，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大师兄起得更早。”
“走吧。”君郯也未多做解释，先前他的武功未臻至化境，练一整夜的功也是常有的事，无需向任何人请示，也无需任何人的允许。
应矜随他一道进屋，一言不发。
君郯一心想去回屋泡汤，也没理会少年敏感的心思和颇重的思虑。
就在要分开的时候，身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我看我还是搬回去住吧。”
君郯转过头来，问应矜：“你屋子都被烧塌了，你能回哪儿去？”
应矜道：“但大师兄不是因为我住在这儿，这才早早出门的吗？”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君郯道，“我以往练功的时候，经常天不亮就起，月上中天才歇，哪怕一整夜不休息也是常有的事，怎么，你有意见吗？”
应矜又问：“如果大师兄去练功，可以带我一起吗？”
君郯道：“那倒没有。”武功登顶之后，苦修意义不大。
应矜道：“大师兄是去做什么了？我可以问吗？”
“有点事。”君郯随口道。
应矜大着胆子打量他，见他面如星月，俊美无暇，气色颇佳，莫名有些自惭形秽，也不知道他立了一宿，模样如何。便从衣襟处拿出一个铜镜来，果见自己脸色苍白，眉宇间尽是倦怠之色，气色实在没眼看……难怪大师兄看都不细看他一眼，又是那磨人的君子目光。
“这铜镜……”君郯见它外观精致，觉得很眼熟。
应矜眼波微漾，腼腆笑道：“正是刚到盛元宗的时候，大师兄赠予我的。”
君郯在收集各类古树之前，还沉迷过收集铜镜一阵子。大的小的，方的圆的，他有间专门的房间，里头应有尽有，由于他特别喜欢，影响了宗门上下。
所以那段时间宗内铜镜风靡一时，而君郯作为镜子大户，碰到他特别看好的人，在对方明确表示对某一镜子的喜爱后，他会大方相赠。
后来他沉迷于收集古树，也就对铜镜失去了兴趣，绝大多数镜子都被他托人下山给卖了……
当时应矜刚上山的时候，他还沉迷于对镜子的喜爱中，且对这个样貌好看的小师弟还是颇为看好。应矜品味不错，选了他藏品中数一数二的古镜，倒是让君郯觉得这小师弟很有眼光……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大师兄现在要去哪儿？”应矜收起铜镜，放进衣襟，已然忘了方才的小不愉快。
“去泡汤。”君郯的住处内就有一处天然温泉，温泉是活水，能舒筋活血，据说还能延年益寿，这些，其他弟子也都知晓。
“你要去吗？”君郯很随意地看了应矜一眼。
应矜顿时身体微微僵硬，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君郯，他能去吗？和大师兄共泡一池？
“如果大师兄不嫌打扰……”应矜矜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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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灵气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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