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桌面的灯光故意打在他脸上,他却不闪也不避,只翘着二郎腿安安静静地坐在审讯桌前,脸上还非要维持那抹僵硬的微笑,就像冷血爬行动物非要模仿人类直立前行一样让人诡异。
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脸部肌肉牵动脸皮摆出一个嘴角上扬的表情罢了,□□情中没有丝毫笑意,而对于坐他桌对面的两位警察来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别给我皮笑肉不笑的,说话,姓名。”其中坐在他左前侧的那位寸头警察忍不了他一点,声音些许粗犷事先发话了。
“石阁仁杰。”
“什么?”
“石阁仁杰。”
“是个人杰?”
他右侧的小胡子警察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寸头警察欲言又止,眼睛不自觉定位在了他那头鲜艳跳脱的红毛上,视线往下移,神情却是阴恻恻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袭击人?”
“袭击?我没有啊。”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被抓了个现行还不认。”
“那又怎么样,警官。”
“我看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没有要袭击人,我只是杀人没有成功而已,我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你胆是真肥呀。”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嗯……我肯定有我的理由。”他做出一副稍加思考的样子。
“恕我无可奉告,如果换做警官你,你杀猪也肯定不会事先征求猪的同意吧。”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寸头警察拍桌大吼。
随后强压怒火补充道:“你现在说的一切都将会成为呈堂证供,杀人未遂,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刑事拘留!”
“好的。”
“好的?”
“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警官。”
“呵,我看你这人是没救了。”寸头警察气笑了。
他仍然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
“警官,现在让我说句话好吗。”
只见他慢慢向侧方扭头,一眼便定位到了审讯室单面镜后的张生,他的视线仿佛越过空间跨过所有障碍物,只是瞬息,他的凝视便仿佛将张生按进深渊泥塘,闭塞他呼吸,浸湿他全身。
“想杀便杀。”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想杀便杀,张生来不及不寒而栗便怒火中烧,想到温星梓就是差点死在这种人手中更是忍无可忍。
在他被押出审讯室时,张生便闪身扑来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
“MD,你把人命当什么了!”
身旁的两位警察默契地松开押解他的手,只是做做样子揪住张生的衣角阻拦,任由张生质问他,也许张生现在干的也是他们想干的,就像张生这样,狠狠揪住他的衣领然后谴责他,如果不是碍于身份。
“什么叫做想杀便杀?”
“请冷静。”他依旧皮笑肉不笑捧读道。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张生被哽住了。
“纯纯神经病!”
他现在明明人在局里,却仍口出狂言说下次,虽匪夷所思,但张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们?给我说清楚!”
“请冷静。”还是那样皮笑肉不笑,似乎不管张生怎么呼喊大叫都无法激起他丝毫情绪波动。
“TM的,听不懂人话是吧,别给我谜语人!说!”
“请冷静,之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他特地将嘴角再勾上一个幅度,僵硬的笑容变得更僵硬,渗人的表情变得更渗人。
就在张生吞咽口水怒火无法再盖过恐惧之际,他却突然昏迷卸力挂在了张生手上。
?
石阁仁杰倒下后一直昏迷不醒被扣去了医院,张生心事重重走出派出所。
而温星梓就披着张生的外套蹲在派出所门前石阶上,她的情绪已然平复,只是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泪痕,让她看上去不太好。
在快速闪烁的红□□光里,她看着石阁仁杰像个死人一样被抬上了警车后才缓缓开口问:“里面什么情况?”
石阁仁杰的出现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张生无法将这置之不理,话在嘴里反复吞咽不知怎么开口,他现在也很混乱,他现在也有很多疑问,唯一能用直觉来敲定的除了危险就是危险。
他不知怎么招惹上对方的,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清楚该如何应对。
该死。怎么就摊上了这些破事。
“刚你是没看到我那记回旋踢有多帅。”
温星梓似是读到了张生的内心,也明白了张生的疑虑,说出的话题却前言不搭后语。
张生苦笑。
十二年前
张生来到温星梓紧闭的房门前,轻轻在木门上扣了扣,隔着门语气尽量温和道:“你已经一个月没出门了,我们聊聊好吗。”
没人回应。
张生知道温星梓就在里面,他希望能等到她的回应,可是时钟一刻一刻走过,里面依然静默无声。
他叹着气离开,这次也是尝试无果。
自一个月前遭遇猥亵,温星梓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好的女孩子变得沉默寡言自暴自弃,以颓废度日。
原本好学上进的她,现在连学校都不去了,更不用说顾及学习了。
即使这样,张生跟张久也不忍心责怪她,想起那晚他们收到消息匆忙赶去隧道下看到的,温星梓她当时即使被路人团簇保护着,也依然双眼无神蜷缩在墙角下颤抖,毫无安全感。
送她回来的路上,也是恍恍惚惚的,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他身上,失了魂。
回来后便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无论张生和张久怎样左右陪在门外,也还是一蹶不振。
张生不放弃又折回,伸手把在门把上,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竟开了,门没像往常那样反锁。
张生开了门,但里面的人却不见了,他登时就慌了,在家里四处搜寻无果后,心中的恐慌被无限放大,惊惶地破门而出。
夕阳如酒,不仅醉了天边的晚霞,还为熙熙攘攘的城市打上一层暖洋洋的薄纱,迷离而朦胧。
张生在街上来回奔走,温星梓乘着柔和温暖的斜阳,乘着午后清爽和煦的风,踏上家附近一栋烂尾楼楼顶的护栏,所幸的是,那布满青苔的破旧水泥护栏的宽度刚好可以容得下她高高站立其中。
这个视角的城市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向下俯瞰,路上多了很多穿着校服刚放学往来闹腾的学生。
她能想象到他们放学后的惬意,毕竟自己曾经亦是如此,自遭遇面具男的冒犯已有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她无论怎样鼓励自己,都无法走出家门,也去不了学校,她不敢也做不到像往常那样若无其事地上下学,她更加做不到坦坦荡荡去面对老师同学们疑惑的目光和言论,即使她压根就没给自己机会去印证自己的猜想,她也更加更加无法面对也无法直视的是,去学校的那条路。
站上这座废弃的高台,意外的,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点点从未有过的解脱感从内心泛起。
即使她此时披着一头乱糟糟的散发,黄昏仍然毫不吝啬把她的发丝点亮,清风仍然温柔地为她梳理,独为她绘上一片波光粼粼,黄昏不移,清风不变,似是还有话未跟她说。
“等一下!”
张生气喘吁吁从顶楼的入口出现,气还没喘匀,只看见站在护栏上的温星梓,便奋不顾身冲向她。
“别过来。”
温星梓的声音轻飘飘。
张生与她之间距离实在太远,他不敢保证他再贸然行事会发生什么,停在原地,极力保持冷静说道:“好好好,听你的。”
“无论怎样,你先冷静好吗,不要干傻事好不好。”张生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脚上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
温星梓太了解她这位哥哥了,她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呆着的,不用回头都知道。
“我认真的,你不要再靠近了。”温星梓冷冷地说道。
张生顿住了,不服气地咬紧牙关,憋红了眼眶,徐徐开口道:“你真的甘心吗......”
他终于遏制不住他的愤怒,面露红温道:“你真的甘心吗!那个糟践你的王八蛋你就这样放他跑了?就这样一了百了了?好好好,你撒手人寰了,那王八蛋指不定还在哪里得意洋洋继续兴风作浪呢!你跳下去一了百了,那王八蛋逍遥法外......”
他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更不甘,“可是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我妹就活该被他作践,为什么我妹就活该活在他的阴影下,只有死才能了断呢!我不甘心......我真的......求求你了......”
他委屈地声泪俱下,又愤懑地怒目圆睁。
温星梓沉默不语,依然冷漠地背向他。
张生失落地稍稍压低嗓子,但依旧表情痛苦泪下如注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受害者反而要更加难受,为什么你明明是受害者反而要更加自责,不要害怕好吗,没事的,试着去克服吧,做不到的话那就更加努力,还有我在,还有爸在,一切都会好的。”
他看着她那孑然而立的背影,等着她的回应,像往常那样。
可终究还是那样,她还是那样默不作声无动于衷,他觉得他也是孤立无援独自漂流的那个,他一遍遍发出去的求救信号只有去无回。
张生不明白在这紧要时候,她即便选择去死,都不肯跟自己开口吗,她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温星梓!想想我刚跟你说的,那是谁说过的。”
“不要害怕,要努力克服,做不到就更努力。”
“不要害怕,要努力克服,做不到就更努力。”
此时此刻张生的声音跟过去的她声音重合。
温星梓想起来了,这是她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的话,在昏暗封闭的房间里,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鼓励自己。
天边的黄昏红得更加灿烂热烈,温星梓缓缓转过身,清风掠过她的发梢,别起了她的头发随着它飘荡而起。
她眼眶含泪望着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笑道:“谁说我要跳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即使被风吹去大半,但张生也听得门清,他顿时喜笑颜开。
他大笑。
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
温星梓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带着笑意靠近,由下而上伸出了手,向她发出了邀请。
她站在高台上注视着他,眼神释然又坚定,当她轻轻搭上他的手时,他便一把紧握,把她拽了下去。
两两脸上带着释然,静默对视片刻后,张生徐徐开口说:“你看,一旦接受自己的软弱,那就是无敌的。”
温星梓听出了这是不露面骑士的经典台词,脸上的微笑转瞬即逝,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很无语,可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无语,因为她知道她这老哥一直如此,一个纯纯的中二笨蛋。
“跟我一起去抓住那个王八蛋吧。”张生斗志昂然地说道,抬手示意要碰拳,温星梓轻轻地以拳回应。
“嗯,抓住那个王八蛋。”温星梓脸上多了几分妥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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