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的晨钟刚响过第三声，周子晏就踏着青石板上的露水来到了后巷。他特意换了一身靛青直缀，腰间却还挂着那块被贬后仍不舍得摘下的钦天监牙牌。昨夜与虞凌川的对话仍在脑海中翻腾——金国神战士、踏水而行的渔夫、能透视墙体的孩童，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真与《开元占经》中记载的“灵气复苏”一一对应。
巷子深处飘来一阵药香。周子晏循着气味走去，看见个佝偻老妪正在煎药，陶罐里翻滚的液体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这位官人，要买提神汤么？”老妪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加了新采的灵芝，喝一口能三日不眠。”
周子晏刚要婉拒，忽然瞳孔一缩——那药罐下方根本没有火！青绿色的液体却在自行沸腾，罐口腾起的蒸汽在空中凝结成蛇形的纹路。他下意识摸向怀中《开元占经》，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心！”
一道白影闪过，周子晏被人猛地拉开。陶罐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炸裂，青绿药汁溅在砖墙上，竟腐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这老婆子的‘灵芝’是坟头长的尸菌。”清冷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周子晏转头，看见个素衣少女正收回拽着他衣袖的手。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腰间系着条褪色的杏黄绦带，最奇特的是她蒙着白纱的双眼——明明看不见，方才却精准地预判了危险。
老妪发出夜枭般的怪笑，枯瘦的手指突然暴涨寸许，朝少女心口掏来。周子晏还未来得及惊呼，少女已旋身错步，纤纤玉指在老者腕间一拂。只听“咔嚓”脆响，老妪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垂了下来。
“滚吧。”少女轻声道，“告诉百晓生，他的尸傀术对我没用。”
老妪怨毒地瞪了少女一眼，竟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巷弄间。周子晏瞠目结舌，却听见少女嗤笑一声：“堂堂钦天监官员，连这点障眼法都看不破？”
“姑娘怎知我......”
“你身上有星图的味道。”少女转向他，白纱下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还有《开元占经》的灵气波动——虽然很微弱。”
周子晏心头剧震。这少女不仅知道钦天监，还一眼认出他怀中的秘本！他正欲询问，巷口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城的禁军。
少女神色骤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来！”
她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力道却大得惊人。周子晏被她拽着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一间挂着“悬壶济世”匾额的破旧医馆。门楣上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声响。
“这里是......”
“我的地盘。”少女松开手，熟门熟路地摸到案几旁坐下，“百晓生的人不敢进来。”
周子晏这才注意到医馆内的异样——药柜上的瓷罐全都封着朱砂符纸，墙角立着个等身高的铜人，身上扎满银针。最古怪的是房梁上悬挂的十几盏灯笼，明明没有点燃，却泛着幽蓝的光。
“在下周子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阿箬。”少女取下发间木簪，轻轻一划，那些□□笼便亮了几分，“他们都叫我‘灵眼阿箬’。”
“灵眼？”周子晏想起《开元占经》中的记载，“莫非姑娘能观气运流转？”
阿箬突然笑了。她掀开眼前白纱，露出双灰白色的眼睛——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看见了吗？我天生目盲。”她指尖凝聚起一缕蓝光，“但我能‘看’到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随着她手指轻划，空中浮现出无数发光的丝线。有的如游蛇般缠绕在周子晏腰间牙牌上，有的从窗外延伸进来，连接着那些□□笼。最惊人的是一道紫金色光带，正从周子晏怀中的《开元占经》里缓缓溢出。
“这是......”
“灵气脉络。”阿箬重新蒙上白纱，“三日前开始，东京城地下的灵脉就像解冻的汴河一样活过来了。百晓生想抓我去替他寻找灵脉节点，没想到先遇上了你。”
周子晏心跳加速。这少女竟能直接观测灵气流动！他刚要细问，医馆大门突然被撞开。虞凌川手持出鞘半寸的横刀站在门口，刀身上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大人，出事了！”他额角带着血痕，“皇城司大牢里关押的犯人......全都凭空消失了！”
阿箬闻言突然站起身，白纱无风自动：“不是消失，是有人用血祭打开了鬼门道！”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周子晏冲到窗前，只见皇城方向升起一道赤红烟柱，烟云中隐约有巨兽轮廓翻腾。
“王黼这个疯子......”虞凌川脸色惨白，“他竟然真的动了龙脉！”
阿箬摸向腰间杏黄绦带，解下一枚古朴的铜钱：“要阻止他还来得及，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子晏问。
少女将铜钱弹向空中，钱币旋转着发出嗡鸣：“我要《开元占经》里被朱砂划去的那一页。”
铜钱落回她掌心时，周子晏和虞凌川惊骇地发现——钱币上“淳化元宝”四个字，正在一点点变成血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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