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骄阳炙烤着大地,似乎有一层透明的蒸气从地面升腾,路边的小草也被晒得蔫蔫的,树上的叶子挂在枝头上打着卷,更别说人了,一动就浑身冒汗,黏黏糊糊很不舒服。
傅知乔带着一院子的人来庄园里避暑,银杏拿了把团扇替傅知乔扇风,很快她的鼻尖上便冒了汗。
傅知乔看她这可怜的模样,“开冰窖吧!”
没错,她的院子里是有冰窖的。
去年冬天她就有了存冰的心思。
她是卖酒的,有些酒加入冰块后又是一番风味,尤其是青梅酒,在炎炎夏日喝上一杯加冰的青梅酒,啧啧,人生极乐不过如此。
冬天河面冻结时到河中取冰,用冰镩将河面上的冰分割为长方块,切割好的冰块放入冰窖里盖上几层棉被,尽量隔绝外面的温度,最后把冰窖封上就可以了。
因为地底温度低,冰窖的开口都比较小,封住后空气进不去,冰块能够保存比较长的时间,从冬天留到夏天完全不成问题。
采冰、运冰、藏冰,每一个环节的花费都很多,一般只有权贵之家才有人力物力来设置冰窖,傅知乔是享乐主义,她辛苦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更高质量的生活嘛!
下人们取了一些冰块出来,在室内放了几个冰鉴降温。
傅知乔里面穿了一身蚕丝编织而成的绸衣绸裤,外面穿着轻薄的纱衣,冰气凉丝丝的,透过轻薄的衣服钻到皮肤上,她这才觉得舒坦起来。
一边用冰盆降温,一边吃着冰镇的水果,傅知乔闭着眼倚靠在软塌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自打开了冰窖后,傅知乔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完全高了一个档次。
余柔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傅知乔慵懒的样子,少女白皙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纤腰婀娜,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瞧瞧你,坐没坐相。”
傅知乔听到动静以为小丫鬟进来了,结果是来人自己娘亲,她睁开眼睛,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娘,快来吃冰镇水果。”说着,她喂了一颗葡萄到余柔岚嘴里。
余柔岚刮了她的鼻子,“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贪凉,不然等年纪上来有你受的,你可别嫌我啰嗦,等将来……”
“娘~”傅知乔一撒娇,余柔岚就拿她没办法了。
傅知乔已经摸清了余柔岚的性格,她可以放肆在余柔岚面前释放自己的本性。其实一开始傅知乔和余柔岚相处并没有这么自然,她只是灵魂穿到这副身体里面,虽然拥有原主之前的记忆,但面对着这个母亲她还是有几分别扭和生疏。
在普济寺经过东觉大师的指点之后,傅知乔就开窍了。在这个世界上,余柔岚是最爱她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只有余柔岚和她血脉相连。
余柔岚过来是找傅知乔对账的。
她对于帮女儿管账这件事十分上心,有看不明白的地方还会找傅知乔解答。说是要余柔岚管账,其实都是手下的人把账算好,再交到她手上核对一遍。
“这几项采买怎么比上月多出那么多?”
傅知乔一看,支出多的那几项是买粮食的钱,这两月她需要大量的太白酒来酿青梅酒,所以采买的支出就多了些。
傅知乔不紧不慢的解释给她听。
这段时间,余柔岚都在帮忙管理铺子上的账本,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连出来避暑度假都不忘带上账本,她像是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一般,整个人容光焕发,再也不见了当初的愁苦面容。
傅知乔简直哭笑不得,不过她看到这样的余柔岚也很高兴。
余柔岚不是第一次管账了,以前在傅府她也管过家中的账本。
两个都是账本,但意义完全不一样。在傅府时她只是短暂的管理过后院开支,现在她管理的是整个太白酒铺的收支,管自己的钱与管中公的钱是不同的,通过这些账本她能完全知道家里的财政情况。
余柔岚太自豪了,自己的女儿是如此的优秀,在她看来,女儿的经商天赋甚至要高于丈夫傅长岳。
所以,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拖后腿,必须要替女儿管好账本。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用完晚饭,下人们把餐具撤掉。
乡下不似城里那样热闹,没有嘈杂的人声,周围只有蛙叫蝉吟,还有风儿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抬眼望去,漫天的星光陪伴着皎洁的明月,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聆听着大自然的旋律,傅知乔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傅知乔酒去庄里了解太白酒的生产进度。
“东家好!”
“东家好!”
工人们看到她纷纷主动打招呼。
傅知乔在酿酒房里待了大概半炷香就受不住了,整个酿酒房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罩得人透不过气来。尽管已经有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的规定,傅知乔还是有些担心他们受不住晕倒在这里。
拌料、上甑、蒸酒……整个太白酒的酿制过程都需要在高温下进行,温度低了不利于原料发酵,再加上酿酒房太过宽阔,放些冰块进去也达不到降温的效果。
夏季这么长,冰块肯定要省着用的。大量放冰块降温她又负担不起,冰窖里那些冰块最多能支撑生产房十几天的用量,更何况还要分一部分到酒铺里去。
去外面买更不现实,夏日的冰价等同于金价。
没有制冷设备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不知道朝廷有没有开采出硝石,要是有了硝石制冰就方便多了。
傅知乔并不是一个只顾自己贪图自己享乐的人,她也想给工人们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第二天一早,酒庄里发布了新的通知。
在七、八月这两个月时间里,酒庄里所有的工人都能领一份高温补贴,除了基本的五十文月钱,每人还能多领三十文的补贴。
换句话说,在这两个月里所有工人的月钱翻倍,包括新来的运输队那群人。
不止如此,她还让厨房熬解暑的绿豆汤喝,每天不限量供应,尽量让工人们过得舒心些。
工人们大为感动,纷纷直言傅知乔是他们遇到过的最厚道的东家。别说是乡下,就是到青州城里,也没有哪个东家会给他们这样好的待遇,还专门熬绿豆汤给他们解暑。
他们本就是村里的佃户和附近的村民,傅知乔这种措施让他们有种被当做自己人的感觉,更加加深了他们对酒庄的归属感。
对傅知乔而言,用钱买忠心已经是最低廉的成本了,只要这些工人能好好干活,她是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酒庄里突然多了一大波人,自然是瞒不过余柔岚的。
傅知乔没敢直接告诉余柔岚他们就是黑虎寨那群山匪,只说他们并不是恶匪,原本是一群流民,后来被黑虎寨的人抓上山,过了一段时间山匪们嫌弃他们只会吃饭不敢为山寨抢劫,就把他们赶下山了。
这群人无路可去求到了她这里,她一心软就收留了他们。
余柔岚脸色大变,目光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你怎么这样大胆?”
“你怎么敢的?你明知道你父亲就是被江匪所害,怎么还敢与匪徒扯上关系?”
余柔岚对匪徒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她的丈夫就是被江匪害死的,后来被人诬陷、被夺家产、被迫离乡……都是因为江匪害死了傅长岳才导致后面这一系列事情。
“你是想气死娘吗?”余柔岚捂住胸口,感觉要喘不过气来了。
崔嬷嬷赶忙给她拍拍后背。
“娘,您别生气,先听我说。”傅知乔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果我不收下他们,往后他们再出去为祸百姓怎么办?没错,害死了父亲那些江匪是罪无可恕,但放任这群人出去,任由外面的山匪越来越多,将来还有会更多的人跟我们一样失去亲人。”
余柔岚渐渐冷静下来,“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傅知乔知道余柔岚是担心她的安危,说:“他们现在是我的奴仆,身家性命都握在我手里,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万一官府追究呢?你这是包庇之罪啊!”
女儿怎么跟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扯上关系了,老天爷,你是要逼死我吗?
余柔岚心都要碎了。
傅知乔:“娘无需担心,他们现在是我运输队中的一员,与黑虎寨没有瓜葛。”
“酒庄里正好缺人,他们身体强壮有力气,给咱们干活不是正好吗?”傅知乔苦口婆心:“他们只是半途沦为了山匪,现在有了住处、有了正经活计、能吃饱穿暖,便不会出去抢劫伤人了,引导他们走向正途,难道不比杀了他们更好!”
“娘还记得东觉大师说要我多行善事吗?”傅知乔亮出手上的佛珠给她看:“我可不想再生病了,您就权当我在行善积德好不好?”
“那你真的不会有事?”余柔岚一听生病的字眼,态度立即软化了。
傅知乔身体状态一直是余柔岚的心病,她见过傅知乔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样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所以每次上香拜佛,她都是最虔诚的那一个。
傅知乔保证:“真的!”
罢了,女儿主意大的很,她这个做娘的应该选择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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