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你莫要担心,风林家主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碧桃有些担忧地看着阿涂,自告诉她温媪所说之后,她除了卜了一卦后便一直呆坐着。
阿涂脊背挺直,目光不离桌上的那三枚铜钱,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多了一些苍白。自从有记忆起,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绝望,深深的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而她呢?甚至不想再挣扎一下,只想就此沉沦......
丹儿敬她爱她,可是昨日她亲眼看着丹儿死在她的怀中,而她呢?仇人近在咫尺,她却不能杀了他报仇雪恨......
风林隐本是超然世外的世家郎君,如果不是自己相助,左离没那么容易登上王位,而他和风林氏也不至于成为新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因自己被卷入这场乱世,因自己之过,他的所有族人都被埋葬在了这荒野之地......为了救自己,他不惜舍命把金蚕蛊引到自己身上。可是如今他命在旦夕,自己却被困在这里,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自己太过执拗,太过自负,才会识人不清,才会连累亲友......
她就这养在帐内,枯坐了整整一日,直到营帐外想起进攻的号角.....
与此同时,远在莽州的府衙内,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着。
“李郎中,我家家主怎么样了?” 等了多半日,终于等到那郎中出来了,卫斐赶紧上前抓住人问道。
胡子都白了的老郎中叹了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抱歉,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救不了风林将军。”
“郎中,你再看看,你再看看......” 卫斐用力地抓着老郎中的手说啥也不肯松开,生怕他一走,自家主子就再也无法睁开眼了。
那日在战场上,风林隐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杀了敌军主将,可是他自己却因为过度虚弱再也无法压制住体内的蛊虫,最后也倒在了战场上。
“你若是不想你家主子早点儿死的话,就赶紧放手让郎中去熬药。” 顾惜看不下去了,冷声对着卫斐说道。
“有胆子你再说一遍?!”卫斐被气炸了,要不是眼前这个顾惜当初答应主子移蛊,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可好了,他表妹是没事儿了,可是主子却什么都没有了.....
“嘶!” 让卫斐意外的是,顾惜并没有躲开他打过去的拳头,反而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你.....”他想问顾惜为何不躲。
“看在你主子和风林老家主的面子上,这一拳就算了。”顾惜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卫斐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风林老家主是谁。当年风林隐的父亲就是为了寻他这个故人之子死在了莽州,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礼让几分。
“等等,”卫斐快步追了出来,“你当初能救姜家主,能不能帮我救我家主子?”
“若是可以,我定然会。” 顾惜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侧头说道,“但是,金蚕蛊一旦入心就再也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难道主子真的就......”卫斐绝望地攥紧了袖内的手。
“把这个喂给他,或许能让他不至于那么痛苦。”顾惜说完丢过来一个瓷瓶,卫斐赶紧一把抓在了手中。
吃过药后不到半个时辰,风林隐就醒了过来。
“水.....”见到他醒了,卫斐赶紧端了杯茶过来。
“现在战场情况如何了? ”喝过茶后,风林隐才慢慢有了点儿精神。
“班节一死,羌柔大军没了统一指挥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鲁将军他们分成了几股人马正在追击敌军,想来很快这场羌柔就会退兵了。”卫斐简短地汇报完,又继续说道,“二公子来了信,你要想看么?”
“拿来吧。”风林隐展开信快速的看完,然后说道,“白泽说他已经派人去了三苗,说要为我寻到能解金蚕蛊的能人。”
“当真?”听到主子可能有救,卫斐的眼睛立刻亮了。
风林隐轻笑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金媪不是说了么?金蚕蛊无药可解,他也不过是瞎折腾罢了。”
卫斐十分不满他如此轻描淡写,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啊,说什么呢?你都要死了,怎么一点儿不担心?可是担心又有何用呢?徒增烦扰而已。
“你倒是豁达,就没什么割舍不下的么?”顾惜走进门,倚靠在床边,淡淡地开口问道。
风林隐看向他,眼中带着笑意说道:“只一点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顾惜:“说。”
风林隐:“我要是死了,千万别告诉阿涂。”
“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他。”顾惜自然不会告诉他,早在来莽州之前他就把移蛊之事告诉了阿涂,现在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担心罢了。
风林隐:“如此,我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顾惜又拉着风林隐东拉西扯了半天。风林隐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最后的时日没那么煎熬,所以也乐得跟他闲扯。
见二人你来我往地聊了些有的没得,卫斐悄然退了出去,直到跑到一处无人之地他才用力地捂住嘴大哭了起来。
“诸天神明,你们都是瞎了么?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我家郎君那么好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待他!” 卫斐在心中痛苦地大喊着。
三日后,沉寂许久的莽州城忽然热闹了起来,因为羌柔大军终于正式投降了!为此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敲锣打鼓地开始欢庆。流水般的美食美酒被摆了出来,所有人人们沉浸在欢庆之中。
世间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风林隐的情况却是越发糟糕了,前两日还能勉强说上几句话,今天一早已然昏迷不醒了。没办法,卫斐只能代替他出门迎接鲁将军。
正午时分鲁将军率军凯旋而归,还带来了个好消息,羌族柔然的首领签了降书,承诺每年缴纳万金岁供,无陵国应允,羌族和柔然族人永世不得踏入陵国国土。
听到这个消息,陵国的百姓们立刻欢呼起来,喧腾的声浪直上云霄.....
看着被百姓们围拥着的鲁将军,卫斐心中更加黯然。现在已经无人记得那个时日不多的少年将军了吧.....
益州。
离晋联盟发起总攻的第三日羌柔联军就大败而归,这多少让作为盟军的离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今他们是不甘心就此撤退,可是若是强行进攻也并无多少胜算。最后不知道温媪和左离说了什么,左离犹豫一晚后还是决定继续进攻。
只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在战场中央的居然不是离晋将士,而是数百个手无寸铁的流民,甚至其中不少还是世家中人。只见他们的双手被捆着,然后再用一跟长长的麻绳栓成一排,就如同栓蚂蚱一般。他们之中有的人绝望不语,有的人则是怒骂连连。
为了好好观赏今日这场大戏,左离没用辇车,而是让兵将搭了一个三米高的高台,以便他可以随时地盯着战场上的变化,还不至于陷入危险。此刻他正坐在上面惬意地喝着茶,而他身侧的位置坐着的则是阿涂。
碧桃一时有些懵,小声在阿涂耳边问道:“不是要打仗么?他们把这些百姓们绑来做什么?”
“他们是想用这些百姓做肉盾,以克制陵国连弩的威力。”阿涂皱眉说道,她实在是没想到,左离竟然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对给他出了这么阴毒主意的温媪更是愤怒。连碧桃都知道两国交战不涉百姓的道理,可是他们却偏要倒行逆施。
“姜涂,你的神明呢?他们似乎并不站在你这边啊?”听到她的话,另一侧的温媪冷笑说道。自从她的小青蛇死了,她就又重新陷入了“黑暗”,所以她现在“看”不到阿涂的表情。不过这也不妨碍她此刻的得意。
“有狐氏几百年来供奉神明,却未见神明如何相帮,说起来真是讽刺啊。” 扶风端着酒壶走过来为阿涂倒了一杯酒,也趁机低声讽刺道。
“丹儿因你而死,你每晚当真睡得安稳么?”看到扶风,阿涂怒从心中起,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之人。但是看了一眼被绑在一旁柱子上的阿粟,她又忍了下来,只出言还击道。
扶风倒酒的手一顿,就在他失神之际,酒水流了满桌,顺着桌边低落到地板上。“滴答滴答”的声音把他的神志拉了回来。
“比我更睡不安稳的恐怕是你吧?”扶风收起倒酒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对丹儿的那点儿心思,他本以为无人知道,如今被阿涂戳穿,忽然让他强自的伪装碎了一地。
谁又会想到一个小倌馆的倌人竟然敢爱慕世家的掌上明珠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曾经那个明媚傲娇的女郎曾夸过自己的手好看。可是就是这双好看的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丹儿,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何姓姜吧!”他在心里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可是袖内不断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安与......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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