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一连好几天都是这么忙、这么累。
后来的几天，周晓初就知道了，提前在家就把饭做好，用保温箱装上，再到苏沐家门口等着，等苏沐一到家，马上就能吃。
苏沐周六也一如既往地去上班，到周日才终于歇下来。
周末周晓初一般来得早，他跟苏沐一样，周末就不去兼职了，不是因为不想去，主要是因为更想跟苏沐在一起。
俩人一起吃了午饭，苏沐说：“得去买菜了。”
周晓初看他疲累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你别去了，你写个单子给我，我去买吧，你在家歇一天。”
苏沐摇了摇头：“我得去，我有事。”
周晓初拗不过他，俩人走路去了超市。他们最近每周周末都来，也不用买那么多，出来的时候，周晓初两手一边俩袋子，轻轻松松。
苏沐在超市门口站住：“你在这等我。”
周晓初一愣：“你要去哪？”
苏沐不想解释：“有事，十分钟就回来，你在这别动。”
周晓初看苏沐都熬出来黑眼圈了，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特别想陪他去，但是苏沐不让，他也只好在这等着。
等了十分钟，苏沐没回来，周晓初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在时间蹦到十一分钟的时候，他顺着刚刚苏沐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说是十分钟，时间都过了，他是担心才找过去的，不算不听话吧？
没走两步，他就被争吵声抓住视线，路边一个挺大的店铺正大敞着门，里面好像闹了什么矛盾，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中间吵吵嚷嚷的。
“我草！你他妈长不长眼啊，我在这等了他妈二十分钟了，你跟瞎了一样，别人一来，你就凑过去，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
汉子说话很难听，正对着店员发泄，一边说一边还拍柜台上的玻璃，震得嗡嗡响，柜台后的小姑娘连连摆手，像是在解释。
汉子身子一动，一把揪住旁边的人：“还说没有？！你去查监控，你看这人几点来的？！凭什么他都结完账了，我他妈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周晓初本来无意看人家八卦，只不过这一偏头，就看到了被汉子揪住衣襟儿的苏沐。
苏沐！
苏沐脸色很差，又被人揪住衣服，手无助地拄在旁边的柜台上，看起来特别被动。
我操。
周晓初心一下沉了下来，他几个大步冲进店里，把手里的购物袋甩在地上，一个猛劲儿抓住了汉子的手腕，声音森冷可怖：“你他妈把手放开。”
那汉子愣了一跳，手上就松开了，接着就觉得手腕上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那股气儿也没散呢，一边甩手一边喊：“你他妈哪来的，关你屁事！”
周晓初彻底沉下了脸，他嘴唇紧抿，下颌紧绷成一个几乎锋利的角度，他沉默地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汉子，攥着他手腕的手像铸铁做的，越来越用力。
那汉子很快就受不了了，更猛地挣扎起来，周晓初双脚牢牢站在地上，像座铁塔，手上劲儿一点也没松，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想把事闹大，又冷然道：“你管我哪来的，你他妈乱撒泼，伤到我的人，就是不行。”
周晓初心脏都要炸了，他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的苏沐，被这么个傻逼在大庭广众的地方揪着衣服，而他竟然来晚了。
但他只能用五分力禁锢着汉子，另外五分力，他用来约束自己。
那汉子却不依不饶的：“你的人？你的人正好，你跟我说说你们走的什么后门儿，凭什么你们进来不排队，我他妈就得等啊？！”
柜台后的小姑娘赶紧开口解释：“这位顾客，真的没这个意思，这位客人的是提前预约好的，所以直接给他拿了，您刚开始问的那个咱们缺货，后边儿正给您打电话去别的连锁找呢。”
那汉子转头去看小姑娘：“那还要等多久？！”
“马上，马上就好。”小姑娘赔笑：“你们别闹了，这个，多不好看。”
周晓初一点也没有放开汉子的意思，这人的脏手碰了苏沐、揪了苏沐的衣服。他不就仗着自己有点个头、有点虚肉，在外面撒泼耍浑欺负人。他要是欺负别人，周晓初尚且要打抱不平，欺负到苏沐头上，不揍他都是便宜的。
但他不想吓到苏沐，那次强行亲了苏沐，苏沐就嫌他来强的，他早就不想散发雄性魅力了，他怕苏沐会怕他。
心里的气儿散不去，周晓初胸膛剧烈起伏着，声线却还保持着冷静：“道歉。”
那汉子本来想含混着就过去了，没想到面前这个青年还不依不饶的，道歉？他不过轻轻抓了一下，至不至于？
虽然这人很高，看着超过一米九了，又一身腱子肉，但毕竟看着年轻，汉子又骂道：“你他妈行了，跟谁大呼小叫的呢，至于吗？你赶紧放开，一会我报警了啊！”
周晓初一点不放，被他激得火气也渐渐上来：“有种你就报，看看到底谁理亏，不敢报，就他妈道歉。”
汉子一张脸憋得紫红，有种被说中了的恼羞成怒，是，这事儿犯不着报警，不过他要是被这么个小青年吓退了，他白活这三十多年了。
旁边有刚进来的人劝架：“哎，没多大事儿，俩人各让一步，算了吧。”
周晓初一顿，眼神冷然扫过汉子，声音不大：“你道歉，就算了。”
汉子被他攥得手腕都要麻了，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一副态度强硬的样子，这股邪火也越烧越旺：“道个屁啊！要不是你们来了以后就插队、我问问还屁都不放，能这样吗？你身后这人是不是哑巴啊，他要是早说明白，用闹成这样吗？”
汉子又绕过周晓初去看苏沐：“哎！哑巴！你家他妈哪来的疯子，有完没完了啊？！”
周晓初一个挺身，挡住他看向苏沐的眼神，却也完全没放手。俩人四目对视，一个目如寒冰，另一个不甘示弱，对峙中，有一只手拽了拽周晓初的袖子。
“晓初，别闹了，咱们走吧。”
周晓初刚才还睨着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是苏沐，苏沐叫他‘晓初’？
他猛地回头看，结果这一下松了手劲儿，对面的人就抓到了他的空隙。
一个拳头顺势扬了过来。
不好！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晓初余光看着了，但是没法躲，一躲，这拳头就砸在他身后的苏沐身上了。
他只好硬是站着，一动没动，让那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脸上。
没想到汉子看起来虚胖，拳头倒是有劲儿，巨大的冲力让周晓初不由得退了一步，嘴里也瞬间有了血腥味。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拳风扫过，尾巴尖的力量还是落到了苏沐的肩膀上。
那下虽然不重，但苏沐最近一直精神不好，也跟着趔趄了一步。
这下彻底把尽力忍着的周晓初点着了。
苏沐！！！
他瞬间冷了脸，伸手扶住苏沐，快速地说：“你躲远点。”然后猛地转身，顺着刚才拳头那来路，一拳砸了回去。
本来就剑拔弩张的环境就跟引线烧到底的炸药包一样，一下就炸了，俩人在狭小的店面里迅速扭打在一起。店员吓得不敢说话，带着哭腔劝架，可是打起来的男人们就像回归原始世界的野兽，不管不顾地发泄着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怒意，啥也听不着了。
里面打得不可开交，店外面也迅速聚集起人来，有块头差不多的进来拉架，但地方小施展不开，俩人又打得眼睛都红了，谁也拉不开。
周晓初毕竟年轻有劲儿，又一直没断过体训，无论是力气还是敏捷度都占了上风。扭打中，汉子体力不支，嘴上就更不饶人起来，喘着粗气嚷嚷拱火，说话难听得路人都听不下去。周晓初却完全沉默了下来，紧抿着嘴，更强力地将汉子死死压制住。
转眼间他已经把汉子压在身下，一手抵着他胸口，另一手成了个拳头，似乎就要往下砸。
“晓初。”
苏沐突然在后面喊他，苏沐的语气永远都是平平淡淡的，这时候也只不过比平时大了一点音量。
但那声音在周晓初耳朵里就跟平地炸雷一样，他听见苏沐叫他：“晓初，别打了，我没事。”
周晓初这拳头到底没落下来。
不过他也没起身，就这么愤愤地看被他压制住的汉子，一动不动。
正在这会儿，警察来了。
周晓初一下清醒了过来。
大概是围观人群看不下去报的警，警察一来，人群就‘哄’地散了，然后闹事的几个，被带去了派出所。
还是坐着警车去的。
进了派出所，周晓初无论是火气还是劲头都消了个干净，他在背后看着苏沐在前台，微微侧头，手里拿着笔，给两个人登记身份信息，后悔和挫败感翻江倒海而来。
那几个购物袋还在脚边放着，在缠斗中破了两个，有菜叶从袋子的侧面露出来，估计也丢了些东西，但周晓初来不及考虑那些了。
他的苏沐，今天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
他们本来应该去快快买个菜，然后一起走回家，一边走一边聊聊晚上吃什么。回家后，他就会让苏沐去歇着，但苏沐可能会加班，他会给苏沐泡点茶、切点水果，然后就准备晚饭，吃完饭，他们要么聊会天，他说、苏沐听，要么苏沐可能会看会书，再或者就一起看会电视。
可现在，他们在派出所。
到底几点才能回去呢？苏沐今天还能休息吗？
他竟然让苏沐跟他一起坐着警车、进了派出所，苏沐这么斯文干净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苏沐会不会觉得自己让他丢人了？他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看自己像个莽撞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在苏沐面前跟人打起来了，还给人打伤了，苏沐会不会觉得，他很可怕？
周晓初的心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但这并不是让他最难受的。
他想起第一眼看到苏沐被人揪住衣服的样子，那个画面太让人难受了，他光想都觉得心里疼，他虽然揍了那汉子，但他又想起另一个细节来。
他想起苏沐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想起他手当时是拄在旁边的柜台上的，想起，那是一个药店。
苏沐为什么要去药店？还特别嘱咐了不让他去，苏沐是去买什么的？
他想知道，但苏沐不让他知道。
周晓初要被自己绕晕了，是苏沐比较重要，还是苏沐的意愿比较重要？在这两件事产生了冲突的时候，他该怎么做？
周晓初就有点难过于自己竟然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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