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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困兽

“我将全权负责此事,并向沣宁市全体人民保证,十日之内定将王仕恒捉拿归案——以告慰诸位受害者在天之灵。”季槐推门,从后头走进会见室。台下簇拥着各家报社的记者,闪光灯炸开的烟花对着虞宸晏飞溅出来。站在台上的人微微俯身,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看向台下一众人,看着众人的反应欠了欠身,侧身下台的时候瞥到了站在角落的季槐,脚步一滞。

“您好敢说。”季槐语气阴阴地,学着虞宸晏的语气,把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逗得虞宸晏想笑。虞长官在寻寻觅觅到了沣宁火车站以北一方去处,参天的树木把他俩的身影遮掩地若隐若现,再往北是山海关,再往北是东三省。季槐站在虞长官身边,看着他蹲下身去,手指捻了一把黑色的泥土:“万一你十日之内找不到王仕恒,不怕吴家李家联手把你炖了?”

王启没给虞宸晏命令,季槐也知道虞宸晏一筹莫展,他急急忙忙毁自己名声,毁市政府的名号,弄得人心惶惶,季槐看着都心急,恨不得一晚上跑遍全国把王仕恒逮回来。

于是他把家里的眼线一个不剩地全都支了出去。

“没有万一。你不是说你信我吗?”虞宸晏原本盯着地面的目光向上转,他看见拖着长长尾巴的松鼠一路跃上树木,蹦蹦跳跳地冲进树林。季槐没应声,静静地看着眯起眼睛的虞宸晏。他的衣摆蹭到地面的土壤,不是肥沃的黑土,却也能会长出支撑天幕的松柏。

季槐想不通,为什么虞宸晏有闲情雅致在这种时候把他拉出来闲逛。

他就这样看着虞宸晏,被窥伺的人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但他似乎明白季槐在想什么:“王仕恒的父亲……我想你也知道,他的父亲是因为出言不逊被吴任手下的喽啰打死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站起身,有两句没两句地和季槐解释,其实心中还在思索着那日季槐究竟为什么要问出那一句话,他自然从来没认真思考过什么大陆大洋,他也不清楚季槐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的线人和我说,正是这一片森林,可能是王仕恒的父亲被抛尸的地方。”他感叹着吴任也算是艺高人胆大,这地方离市政府可不算远。只不过考虑到吴任的身份,被发现了,也会草草结案。

可是虞宸晏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认认真真地回答季槐那个问题。

“季少爷,我的身边是什么海?”虞宸晏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季槐,多年潜伏的敏感让他不得不对那没来由的问题上心。季槐给他问的一愣,他恍惚间看到灿灿如星火的明眸,又或者说,是北极星的光。

“太平洋的西侧。”他踌躇了一下,“寒暖流交汇的地方。”

他看着虞宸晏的眼睛,想到这双眼睛有着面对王仕恒的凛冽和将人裹挟而去的寒流,以及在自己面前,把四方的温暖灌进自己身躯的能力。

季槐看着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一望无际的大洋,和赤道滚滚而来的洋流。

“您身边没有海。您就是海。”季槐很笃定,虞宸晏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他思索着季少爷究竟是无心为之,又或者是他对自己的依赖过了头。

虞宸晏看着他,毫不忌讳地盯着。

季槐笑了一下,把目光撇开了。

王启用他阴翳的目光看着面前人,王仕恒踌躇了一下,把枪放在桌上。

“你还敢回来?”面前人看他的面色,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杰作吗?”他硬生生地把这三个字砸在他头上。

“我这不是没地方去,您看我逃得出去?”

“那你他妈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死吗。”王启的声音缓缓的,一点急躁的意思都没有,他靠在椅子上,“你要不要和我好好说说,你怎么有这么大能耐。”

“我知道虞宸晏在,但是我以为他会带人。”王启听到那个名字几乎都要跳起来,他猛地一拍桌面,王仕恒却波澜不惊的,“难道他真的以为沣宁没有这样大胆的人了?”王仕恒讲了两句,他似乎冷静了下来,不显得这样害怕,似乎也明白了王启在他说出这个名字之后便不会再救他,“我杀季槐……”他知道王启接下来要问什么,不慌不忙地拉开椅子,坐在他面前,端详着自己的枪,“——一不小心杀了季清,也不过是为了威慑一下这群人罢了。”

“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饭桶一个。”王仕恒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抬眼看着自己面前没在灯光里面的前辈,“你说虞宸晏为什么这样留恋沣宁,他居然叫我滚。”

枪栓被拉开的时候王仕恒为之一振,随着声响抬头,王启倏地站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王仕恒在一瞬间抓起自己面前的手枪,两人对峙着。

“你说你都认出他了,我还会不会让你走出这道门?”王启的目光虽然沉下来,一副沉稳的模样,但是语气却轻佻地不如往常,带起来的杀气让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的面前人心生几分怯意。

王仕恒想不到王启居然会这样拼了命地去保虞宸晏,他从前只知道这个把自己从港口拉回来的兄长是个挺厉害的人物,他曾经也怀疑过那个叫“虞宸晏”的长官是不是他曾经打过照面的人,也当然没办法把当年笑意盈盈的少年和现在历尽风霜心狠手辣——冠冕堂皇推卸责任的形象合二为一。

王仕恒没说话,他如狼一般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启,突然露出的笑容宛如他被逼到死亡的边缘,却试探着挣扎了一下。

困兽犹斗。王启脑中冒出这样一个词。

沣宁总是被称为盛世。

小东街永远是吵闹拥挤的,阔太太和先生一群群聚在一起,慢腾腾地在街上挪动。叫卖和汽车的喇叭声混在一块儿,十岁出头的王仕恒被母亲狠狠拉开小东街,无法控制的哭喊声被埋没。

“那父亲怎么办!”他这么喊着,用尽了全身力气挣开母亲的手,就向后迈步奔去。他被母亲一声呵叫吓得停在原地,看见父亲被赶来的所谓“吴先生”与一干看着就不好惹的人团团围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陆小姐站在吴任的身后,低低抽泣着。

他也明白父亲向来有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总要捅出点出言不逊的篓子。

可哪知道这次得罪的竟是奉安赫赫有名的大老板的心上人。

“他肯定会回来的!”他的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本是挽着的头发披散下来,几根青丝掺着白发狼狈地贴在额头上,“你回去能做什么,一起和你爸挨打吗!”王仕恒看见母亲掉下来的眼泪就忙伸手去擦,“你父亲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拉住母亲的手,就安静下来。

“他会回来的。”王仕恒弯下腰,把身板瘦小的母亲护在怀里,好似自欺欺人,又坚定异常。

“维德街300号,包间转角第二个——202室。”季沄对着电话一吼,“再不去就迟了!你想想你的伯父!”他眼眶透着红,“他之前如何待你,不用我和你说明白吧?”他的语气重的很,喊声把季公馆撼了半分,撞进季槐的耳中一下把他的眼泪炸出来。

他哐地一声把电话摔回架子上,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林桐被声音吓了一跳。他不用思考父亲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明白季家的消息渠道自己一只手数不过来。

“你去做什么?”林桐站起来,自从沣宁酒店的案件发生之后,她总怕季少爷做出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看着季槐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抓起桌上横躺的枪就要往外冲,“和虞先生讲过没有!”林桐追着他跑了两步,高跟鞋蹬着地板吱呀作响。

“你帮我和他说一声。”

“说什么?”

“说我帮他抓人。”季槐在林桐伸手扯他袖子的时候把手臂向前挪了半分,他转头看了林桐一眼,目光熟悉地让林桐心头一颤。

“他当然不会回来。”王仕恒看着面前的人。他自嘲地笑了一笑,把手上的枪再次放在桌上,他才平静下来,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让你们让开,市政府抓人没见过吗?涉嫌窝藏通缉犯,小心小爷把你们都绑回去!”王启目光一颤,他本想早点打发了王仕恒走,也没把这件事和虞宸晏说,只怕是季家的眼线在那日起就早已经盯上了王仕恒。

王仕恒犹豫了一下,伸手抓起桌上的枪,同时季槐踹开门,他当然知道王仕恒有多不要命,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对面人向自己跑来的时候确实还是滞了一下,目光也瞟到王仕恒身后比他年长许多的人试图扯了一下那人的袖子,也正好让季槐有时间躲过那颗本就偏离轨道的子弹。

他往边上挪了半分,还不忘向后喊了一声闪开。

贪生怕死的几个跟班缩在门后不敢动弹,季槐暗叹不争气但也没犹豫,他转过身,面对着咫尺的人。他想着要把王仕恒带回办公厅,千刀万剐……给季清报仇。

他一拳撞在王仕恒的左颊上,那人虽然愣了半秒,手上动作没停,季槐刚准备上手,发现枪口抵着自己的腰间,他就又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想起虞宸晏那只血色泛滥的右手。

他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开口试图和对方谈判的架势,身形往边上挪了一步,左手向下抓住那人手腕的同时右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他听到两声枪声。

季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死定了。

妈的,他逞英雄的时候虞宸晏从来都不在。

他的左手停在半空。

面前的人摇晃了一下,红色的鲜血从王仕恒白色的衬衣里渗透出来。那人向后倒下去的时候季槐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了一下他的后腰,染了一手温热的液体,又触电一般撤了手。

被王仕恒挡住的王启抬眼,只盯着季槐看了一秒,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人身上。

他面不改色,只是枪口还冒着硝烟。

躲在门后的跟班听到枪声腿都软了半截,生怕是季少爷有什么不测,匆匆忙忙地探出头。

“虞宸晏叫你来的?”季槐退开几步之后王启走到他身侧,门后一群人目光惊异地看着他,王启倒也不在意。

“嗯。”季槐似乎明白了虞宸晏的消息到底从哪来,但又总觉得让这场对话就此结束有点可惜,“你是谁的人?”

他问话也不过脑子,硬是憋出一句话。

“虞宸晏。”

季槐笑起来,好像能掩住他对面前的尸体如丝如缕的恐惧似的,如释重负地说道:“我也是。”

王仕恒记得奉安在六七月会开槐花,比江南晚两三个月。他倒下时疼痛从腹部蔓延到浑身上下,拼尽全力睁开眼看见星星点点的花朵落在他面前,槐树矗立在那里格外突出。

他是背着槐花的困兽。

他当然是见过虞宸晏的。

父亲最终也没有回来,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母亲拉着他走街穿巷,在小东街附近转了很多圈,甚至是市政府附近的树林,他们当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拨开半丛草会有血肉模糊的尸体入目也可以接受,可是他们寻而不得,那三天水漂打得很彻底。

很不凑巧,那三天天气格外好,盛世依旧是盛世。

王夫人敲小北街街边不起眼的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沉默寡言的少年抬头就看见了王启。那人笑意盈盈,身着长布衫,蹲下身子的时候衣摆蹭到地面,迎了面色不善的两人,王仕恒那时候觉得这片土脏了他面前的男人。

王启把手放在他肩上:“不必害怕,接下来我护你。”他本想迎王夫人进去,那女人却固执得很,让王启把自己的孩子领进门,向着他俯身鞠了一躬。

王仕恒再没见过他的母亲。他也不知道那日自己突然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有没有为自己搏得母亲的半滴眼泪,他记得王启那日使出浑身解数哄他,那时候他当然没想到自己会死在王启手下。

那男人从此领他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也再没有听过双亲的消息。

1912年他看见吴任一家登上开往法国的船只,王仕恒没在一群人里面,帽檐遮住他的眼睛,他从革命党的秘密仓库里偷了一把枪,揣在口袋里,攥着枪柄的手微微颤抖。

“天气真好。”他身边的人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王仕恒看见浅蓝色的衬衫几乎都要和那日的天空融成一色,飘在他眼前,抬眼就对上垂下来的目光,刘海随风撩起半分,那后面的眼睛放出他的泥潭里没有见过的生机。

“和盛世的天一样。”

虞宸晏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攥着他持枪的手腕。他弯下腰,眨了眨眼:“王启教人不行啊,他没告诉你不能私自冲动行事吗?”

王仕恒手指勾着扳机的护圈,扭着手腕,枪口就抵在虞宸晏的腰上。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兄长竟然毫不忌讳地笑了起来:“不怕王启把你打死吗?”王仕恒看到日光抹过他的刘海,给他蒙上一层阴影。他挑了挑眉,无可奈何似的把枪收回来,表情没有丝毫变动。

“对啊,天气真好。”他展颜,像是和自己兄长出来看热闹的小辈,明眸扫过虞宸晏的脸,“只是有一些人永远都看不到了。”

有些人未来也别想看到。

他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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