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的理想有两个，一个是画画，一个是赚钱。
画画是自己精神上的神圣之地，赚钱是生活必须。
他答应星云的签约之后，没过几天，签约的工作人员让他有空来星云直播总部一趟，聊一下具体的底薪、分成，还有接受下所有主播都必须接受的部门的基础培训。
宁岁趁着有空便去了，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很有礼貌。直播平台给出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合同，没有大坑。宁岁每个月只要播够规定的时间，也就是60个小时，就可以获得1000的底薪，打赏所得到的收入，宁岁与平台五五分成。
60个小时而已，画画和别的不一样，每日让唱跳主播唱跳两个小时，可能会减掉两斤肉。对画画的而言，画一幅画，怎么的也得好半天，这么算时间也不长。
一切交接完毕之后，工作人员与宁岁握手再见，今天是周日，来上班的员工不多，工作人员今天比较忙，接下来还要与另外几个主播聊合同事宜，他们都在外头等着了，工作人员便对宁岁说：“麻烦您自己去一趟二楼的教室，那里会有老师对您一对一指导，介绍更多直播的相关知识。”
宁岁点了点头，自己拿着合同上楼去了。
他看到一扇门开着，便敲门进去，里面是一个笑盈盈的年轻女士，是程序化、公式化的笑容。
“您好，是来培训的吧，请坐，”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把椅子，“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星云直播的岗位培训老师，我姓张。”
她微笑时，标准着露出八颗大牙，一看便是受过专业培训的。
“张老师好，”宁岁一直对上学非常感兴趣，看这女士的架势，十分的博学多才，全神贯注地听着，想学到些有用的东西。
他虽然自己隔三差五地便要直播几次，但看别人直播并不多，准确讲他确实还是一个门外汉，一个系统的培训是十分必要的。
老师清了清嗓子，几句寒暄后便进入了正题。
“首先，咱们只要出现在镜头前面的时候，就要保持微笑，只有微笑才能带给观众们好的观感。千万不可以发呆、面无表情，这是行业大忌。”
嗷，自己的臭脸得改。
“其次，咱们展示产品的时候，需要注意角度，要全方位多层次地展示，如果有光线问题，记得用手遮一下，展示产品才是第一位的。”
懂了，下次画画手机得凑近了拍，还得注意窗户外头的光会不会刺眼。
“还有啊，咱们感谢亲友送的礼物的时候，必须保持礼貌的微笑，适时地拉近感情，这样他们才会二次消费。咱们这一行吧，说到底是服务业，必要的时候得学会拉下脸面。”
要求好高……有点难办。
张老师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这节课上了整整两个小时，听得如此好学的宁岁都昏昏沉沉。最后，热情好客的张老师还送给了宁岁一本《新手主播操作指南》，表达了对宁岁再次光临的欢迎之情。
走出门后，宁岁随意地瞥了眼那本书，发现旁边有一行小字，“新手主播直播带货必看的一百本书籍”，宁岁愕然，回头一看，那扇门上写着几个字，“直播带货名师讲堂——开门领取”。
隔壁一扇没那么张扬的门上写的才是才艺类主播的培训室。
宁岁不想再听两个小时的课了，这些课程的原理大概都是相通的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星云直播的总部离广宿高中并不是很远，宁岁想省点钱，就走路回去。
星云直播总部的旁边有一个小吃街，里头有好多网红餐厅，非常热闹，是个打卡圣地。
等宁岁回到学校一定已经过了饭点了，宁岁在街头小摊买了个大饼当晚饭，边走边啃，特别香。
啃着啃着，他想起了合同里规定的直播时长，并且迫切地想要将刚学的卖货技巧运用到现实之中，宁岁跃跃欲试。
他心里觉得老师教的东西有些难以描述，但是吧，不试试怎么知道效果。
然后宁岁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老师的样子，没错，八颗大牙，少一颗都不行。
他扯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微笑，回想老师教过的内容。
他的铁粉还是很多的，大多是被他的画技和凄惨的家庭背景吸引来的。
【啊啊啊啊啊，宁老师】
【呜呜呜，你都好久没有直播了】
【咦，今天不是画画耶】
【期待iing，今天主播会直播干什么呢】
“大家好呀，这里是宁岁的直播间，相见即是缘，请大家点个关注吧。”身后的晚霞殷红一片，宁岁在街上站着，似乎脸上都在发着光，带着最青春的笑容，说着最老套的台词。
直播里的水友们都有些懵圈，这老掉牙的台词是什么鬼下一秒就要一二三、上连接了吗？
【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宁岁瞪大了双眼。
【我特地退回去看了眼，我是不是进错直播间了】
【主播是想转型吗？】
【宝，缺钱了阿姨们给你打赏礼物，咱好好画画，不学这些歪风邪气】
接着便刷出一堆礼物。
【呜呜呜，可怜的小主播，没爹没妈，还被这浮躁的市场同化了】
【快看主播的个人简介页面，他签约星云了】
【一定是资本的运作】
【就不能让孩子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亮吗】
“啊不是，”宁岁发现弹幕有些不对劲，别把自己和老东家放在对立面啊，我只是念了几句直播通用的台词而已啊。
Zhang：【支持主播】
宁岁被这个风格格格不入的弹幕吸引住了，仔细一看，这个头像，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讲了两个小时课的带货名师吗！
这是来检查学习成果来了？
宁岁突有些紧张，想起了老师讲的有关介绍商品的知识。
他举起手中的大饼，放在镜头前面，努力遮住背后的夕阳，介绍道：“给大家看一下，这是星云大厦楼下的大饼。”
接着便词穷了拿着个饼，傻站着。
【宝，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咱就不要勉强】
【赶紧回去画画】
【你这遮了个寂寞，什么都看不清】
Zhang：【光线遮挡不成功，扣分】
【啥？这是考核？难怪这么奇奇怪怪】
陈烨木那天回到家，躺在床上玩着手机，酒精的作用似乎还没有过，又开窗吹了一会儿的风，他有些昏昏沉沉，脑海里老是闪过宁岁的身影，他端着一条大鱼，正上贡。
他觉得鼻子有些堵，果不其然，感冒了。
后来的几天，他都安安静静躺着，郑秀玲也没来压榨病人，过得挺舒坦。
就是他的脑海里，老是出现宁岁的身影，他安安静静作画的画面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万物都变得失焦，镜头的正中便是清晰的宁岁作画的身影，画得还是陈烨木的《池边黄昏》。
他好些之后，突然特别想看宁岁画画。自己的灵感似乎被完全封印，而解锁的钥匙便是宁岁。
他打开手机，搜索宁岁的直播间，顺手便点了关注。宁岁每次的直播都有录屏，全部都是画画，有的拍到一个侧脸，有的甚至没有脸，只有一双手在镜头中慢慢涂抹、绘画。
陈烨木翻着翻着，还看到俩违规警告，“直播间禁止暴力行为，直播信用分-2”。陈烨木有些疑惑，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可能使用暴力，这系统出故障了吧。
正巧，这时宁岁开启了直播，陈烨木一点进去，就是天边一片虚幻的晚霞，以及镜头前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年。
如果不假笑，就更好看了。
他轻轻啧了一声，“这是被迫营业了？”
直播平台别想挖走我看到的好苗苗。
他往自己账户上冲了一点钱。
宁岁看着弹幕，想着回复哪一条好，突然出现了一个超级豪华的礼物特效，直播页面的上端显示：用户“Ytree”赠送豪华游轮一艘。
宁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直播了那么久，很长时间都是寂静无名的，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豪华的礼物。
想起了刚才课上的内容，他带着笑说道：“谢谢Ytree赠送的游轮，感谢支持。”
Ytree：【客气，谢谢你帮我打车】
Ytree：【还有哦】
Ytree：【你笑得好假】
Ytree：【好好画画，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宁岁愕然，打车？Ytree？那这个人是陈烨木！
大艺术家竟然会光临自己的直播间！是我的偶像来了！陈烨木都说了自己笑得很假，一定是那个老师讲得课有问题，宁岁更想听陈烨木的，那就不笑了。
他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只是平淡地看着弹幕，心中却已经是小鹿乱撞。陈烨木来看我直播了，陈烨木给我刷礼物了，我的偶像注意到了我，我的太阳将光芒分给了我。
Zhang：【听大客户的画话，松弛有度，加分】
这个老师怎么还在啊，没完没了了，这和视监有什么区别。开播仅仅十分钟的宁岁，无情地说了再见。
Zhang：【你好短，你不行，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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