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珏说：“我去了。”
慕容莲看着她，想她是不是会死？他看过神仙死，都是这种情状，马上就会断气。
他看见吴珏睁开眼，她的眼中清明不再，像是一个死人。她的眼神很浑浊，她说：“我喝了地狱活汤子。我不再是人了。”
宋云仙说：“你的功力全无，以后如何生存？我帮你。”
吴珏说：“我要活下去。”
修仙事关自己，她早就习惯如此，没了练，练了没，没了再练，练了再没，如此反复，终成大体。她的功力没了，她还有神位，她还叫得动一些东西，比如符。
她说：“火。”一团火出现在她的眼前，一秒就消失了。
她说：“水。”一团水出现在她的眼前，不到一秒消失了。
她说：“日。”发的一声，宋云仙笑了一声，想她抓他干什么，不过一个女人，他现在对她好，是他的本分。
“月。”吴珏发出声音，她的声音郁郁的，宋云仙说：“地狱活汤子让你想起你是谁了？”“没有。”吴珏答。她的声音郁郁的，还是那个样子，像是不高兴。她说：“我想起第一世的事情。我是妖，被捉了，到天皇玉帝那里当差。”
“后面的呢？”慕容莲问。他想帮她恢复记忆，他想……她的肉还能吃吗？他看了一眼她的**，白净如初，还是那个样子，他觉得她还能吃。吴珏看了他一眼，说：“这是那个婆娘告诉我的。她说……”
慕容莲说：“你说话的语气很怪。你……”
吴珏一下子注意到了。她的声音开始有了土音，她是不是……被附身了？她说：“我的声音被影响了……我没法说……”她嗝了一声。李璋玦说：“你别说话。金乌在啃你脑子。它吃你人肉了。我没法控制它。你献祭吧。一个人就好了，你不要闹大……”“闹大怎么了？”她发出声音。
宋云仙一下子拿住她的百会穴，说：“出来。”金乌钻出来，对他说：“你……”它会说人话了。宋云仙火大了，这是李璋玦的金乌。修仙人怕金子，把魂吸走，他们的芥子世界都是密封的，不沾金银珠宝，只拿取用。他说：“李璋玦，你不要这么下作。”
“我下作怎么了？”他反问。他的头出现在金乌上，他说：“我就想修仙。她不让我修，我报复她，怎么了？”
“你下作。”宋云仙说。他气极了，又觉得他无能为力。金乌是异世界神兽，他无能为力，他是妖，金乌是神兽，抓不住它。
吴珏说：“你不符合要求。”
“什么要求？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你跟我过不去。”李璋玦大怒。她就是跟他过不去，有仇，还能有什么原因？他看着她，白净的脸庞灰扑扑的，显然是被吸了人气。他不管。这女人要是死了，他就再找一个师父，领他进山门，看看蓬莱山是什么东西。修仙大派，打不过神兽，什么东西？
他的眼神在她的眼中无比低噪，像是郁气纠结的野兽。他吃饭，修不了仙，体术不过如此，纵横之人一提气便跨至山门，一出声便有真气涌动，将周围虚化，这才是他们要招的人。他不符合要求。
“你进不了。”吴珏说，“多说无益。”
“我进不了。你受着吧。”李璋玦白了她一眼，觉得女人就是麻烦，话少，瞧不起他。他觉得吴珏有几分姿色，没了真气护体，她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可以辱没之。他有了邪念，劝自己正念，不要想这些，他要修仙。
慕容莲说：“你如此，不如妖。恶有恶报。我不信你有成就，你且去吧。”吴珏制止他，说：“山门已贴告示，你不符合要求，我欺你做甚？”李璋玦不服，金乌又钻进她的脑子里，把她的脑髓吸了个透。她觉得自己开始忘记现在的事，只记得刚刚很郁卒。她怎么总想些不好的事，李璋玦是个坏蛋，他修仙，作恶四方，她管不过来。
八壶仙人白凡对着镜子看着她，她真气被两妖吸走，这妖怎么处理？神兽，妖，一线之隔矣。他期待有人告诉他什么好消息，比如她有法子把妖变成神兽，跟金乌打一架，看看谁的神兽厉害些。
神兽，神之兽也。
黄白不齐，躇趾不分。胖瘦无间，血青不和。金银不调，铜铁不盛。水清无瓮，江浊无鱼。红青不分，黄蓝不接。白银不调，黄金无分。
血教教人用神兽。他们的神兽来自夸父之族的子孙，鸟兽虫鱼，盘古教之。他觉得血教之教义无不对，与他们相冲，教不了。
李璋玦是个朽木，雕他太废工夫。他期待有人告诉他她的十只兽有哪只能修成神兽，把这血教打个七零八落。
仙打人，堕轮回；神打人，命无常。
神兽，吴珏命运多舛，她自己受不了，她也得把神兽弄明白了。她回不来，九壶仙人留空，蓬莱山只怕摧之。他不能让山摧。
他思定，把“神兽”一词发给吴珏。
吴珏脑子里突然出现两个字：神兽。她觉得此人她熟识，应当是以前认识的，不会害她。她说：“谢谢。”
“不客气。”八壶仙人白凡对她笑了笑，他准备离山。
他修不下去。
仁至义尽。
宋云仙看着她，他猜是八壶仙人白凡在对她写字，写的什么不得而知。他讨厌他。
他急功近利，迟早会反叛。
他看见她恍惚了一阵，对他露出个恍惚的笑容，说：“我有事。”
慕容莲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得成神兽。他的妖力在昨夜暴涨，像是有了吴珏的加持，他已成了神兽一般。他说：“我且除掉金乌。金乌是神兽，以神力除，定不会错。”
吴珏说：“你怎么除？它除不掉。”
“除掉。”慕容莲说。“它的神力来源于异世界的神仙，夸父之孽种金乌羽，我且将它除去。”
“你怎么除？”吴珏问，她对他没有信心，他的神力已在二兽玺之上，尚且看不到金乌之面目，他怎么除去金乌羽？
金乌羽听见了，对她脑袋里的那只金乌说：“吃了她。”那只金乌“咻咻”叫着，没了样子。它觉得她天真，什么本事没有，还敢来开山立派，最厉害的人站山门，她凭什么不让李璋玦修仙？女人一只。它不信它化不了她。
慕容莲说：“你要是与它作对，它便来找你。”他说着，对她一吻，金乌以为在吻它，“咻咻”叫了两声，把慕容莲当成了它的爱慕者，钻到了他的心口去了。
吴珏看着他的心口，她的五千五百五十五丸仙力在他的身上，她觉得他应当打得过它。她说：“如何？”“它与我结了心契。一、不许背叛。二、不许出轨。三、不许外遇。”他笑了一声，“她把我当丈夫了。”
“畜生。”吴珏说，“它目不识人。它把你当丈夫，它定以为自己是人。我有办法，你且听我一计。”她对他说起了悄悄话：“你将它煮了吃了。”
她说做就做，架了一口锅，觉得自己许久未进食了，像是不需要吃饭一样，她对慕容莲说：“它可吮你心口？血教的东西，爱吃人。”“吮。”慕容莲说。他笑了一声，“它在说它爱我。”“金乌不专心。有长离珠三颗者，据说三位‘夫人’，与它都有子嗣。”慕容莲说：“这只有三颗，母的。”
“那就好。”吴珏说。“三颗，‘三心二意’，它定当还有两意，是它的两位妾。它是母的，应当是龟公。”
慕容莲笑了。宋云仙脸红了，怎么说得这么直接，他都不好意思了。吴珏说：“你要是喜欢它，煮了吃了的时候加点盐，化了。化了金乌汤，香。”
水开了。
宋云仙看着铁锅，觉得这锅煮过人肉，有股腻味。他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是讲了：“咸的好吃。”慕容莲看了他一眼，吴珏神识渐失，没发觉出，说：“你把心挖出来。”
慕容莲听了，看了她一眼，“你可莫要欺我。”他挖心，宋云仙看着，他的体内的四千四百四十二丸仙力在嗡嗡蜂响，想要将金乌挫骨扬灰。金乌钻了出来，进了锅子。
他把心放了进去。
吴珏看着锅里，慕容莲在旁边看着她，她摸上他的心口，察觉到它拿了他的心契，说：“一、不许背叛。二、不许出轨。三、不许外遇。这金乌，是个多情子。”她以十字划他心口，将他心口的契除了，忽然发觉她怎么回归仙界。
符。
这就是血教的神力之基奠。符，文也。
她想了想，说：“回。”她的两丸仙力化为心，填回他的胸腔中，胸口长合了。
“你看锅里。”宋云仙说，她一看锅里，金乌心口有三个点，和他的心脏融为一体，一半在锅里，一半在动。她大吓一惊，说：“这怎回事？”
这金乌的情状与活死人一致。
她一阵恍惚，觉得自己衰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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